年關一過,金陵城便里里外外的忙碌作一團。</br> 年前開的會嘛,年后當然要開始落實,這就叫執行力。</br> 不過再如何忙碌,和陳云甫的關系都不大,上元節一過,他就帶著一大家媳婦孩子,跑出京南游去了。</br> 主要是陳景和,也不知道又看了哪本書,吵著鬧著要去龍虎山,陳云甫一尋思,自己還從沒帶孩子出去游玩過,這些個媳婦,也從沒有過所謂的度蜜月,便也就同意了。</br> 反正大事小事都安排了下去,該誰干的工作理弄的清清楚楚,沒太多需要操心的地。</br> 現在南京上上下下都在為即將的戰爭做準備,給自己留出了充裕的時間。</br> 龍虎山位于江西廣信府,在后世的鷹潭市,毗鄰瀘溪,是道教名山。</br> 元世祖忽必烈時期,龍虎山的名聲達到顯赫,一度蓋過釋教(佛)和儒教,自忽必烈及后,元朝代代君王都對道教傾力扶持。</br> 陳云甫搞不懂忽必烈這么做的原因,畢竟后者腦回路實在難以理解,大概他是覺得自己有那么多的神格,就差一個玉皇大帝或者太一真神?</br> 很可惜,道教的骨氣要比儒教強一點,賜了那么多的金銀寶器也沒能換回來,后來還封了第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才國公銜,也算是極盡大方之能事了。</br> 陳云甫倒沒怎么太關心這些事,就像他來到這里也只是為了游山玩水,甚至都沒有接見龍虎山當代天師。</br> “世人都說道教盛世隱居、亂世救人,佛教呢盛世斂財、亂世保身,雖然有失偏頗,不過既然大家都那么說,現在是盛世,就讓他們好好隱居誦道吧,就不要來見本輔了。”</br> 陳云甫打發走前來拜謁的道士,末了對身邊的邵檸笑道:“再說,為夫當年還是個和尚,和尚見道士,那豈不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br> 邵檸捂嘴就笑了出來:“你還知道你是個和尚出身啊,要是讓佛祖知道你這個和尚犯下那么多戒,還不被你生生氣死。”</br> “殺戒、嗔戒、色戒、貪戒還有什么來著?”陳云甫煞有其事的一根根手指掰著算,算到最后自己也笑:“那為夫可真是犯了不少呢。”</br> 話到最后,陳云甫的話鋒卻是一轉。</br> “不過要是教義改了的話,就沒人說為夫犯戒了吧。”</br> 邵檸立馬愣住:“怎么可能,這哪里是隨便能改的東西。”</br> “事在人為嘛。”陳云甫又掛起了自己經常用的口頭禪:“佛教是舶來者,古天竺佛教徒自帕米爾高原傳入咱們中國,據記載應該是漢明帝時期,正經的日子,是按照修建白馬寺開始。</br> 算算,到今天大概是一千三百五十年了,這期間佛教的教義大概也改了三四次,早就和古天竺的原教義驢唇不對馬嘴。”</br> 見邵檸一臉的不信,陳云甫就哈哈一笑:“傻丫頭,哪有不能改的東西啊,你記住,只要是人定下來的東西就都能改,你不會真以為佛教的教義是如來佛祖臨凡親自定下來的天條吧。</br> 就算是天條,我讓他改,他今天就得下凡來改!”</br> 權力的霸氣在這一刻被陳云甫展現的淋漓盡致。</br> “漢明帝能讓佛教存,我就能讓祂亡,明帝?呵,他的權力比起我來,不值一提!”</br> 除了秦皇漢武、唐宗明祖這四位以外,也就一個元世祖忽必烈五個皇帝讓陳云甫敬佩,其他的,自己已經超越。</br> “等到為夫封天祭禮、進位禹王的那一天,咱們中國的歷史上,為夫,獨一檔!”</br> 陳云甫一大家子在江西游玩了大半個月,最后抵達贛州。</br> 這已經是陳云甫第三次來到贛州。</br> 和去龍虎山一樣,這次來贛州,陳云甫也沒有接見贛州當地的官員。</br> 不過在聽說贛州原知府湯文過罷年便因功調往福建任布政副使后,陳云甫還是開心了好一陣。</br> 他不是替湯文開心,而是替贛州的老百姓開心。</br> 能升官,說明贛州被湯文治理的非常好,而能夠升調離開,說明他沒有給繼任者留下什么爛攤子。</br> “爹,這神仙嶺的風景好美啊。”</br> 陳景和跳腳歡呼,身邊的妹妹陳雅熙卻弄了一個畫板出來,在展開的宣紙上揮毫潑墨。</br> 這丫頭倒是有點畫畫的天賦。</br> “你就不能和你妹妹學安靜點。”</br> 陳云甫著人支起一個鐵爐子,此刻正和穆世群一道收集柴火,準備來場露天燒烤,見陳景和四處亂竄,便批評道:“整天咋咋呼呼的,一點都不穩重。”</br> “小孩子嘛,你天天給他關南京深宅大院里,性子倒是穩重了,一點孩子氣也沒有,都像你,十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做通政使,提調全國啊。”</br> 邵檸倒是護犢子心切,聽到陳云甫批評就沒好氣說道:“除了在吳中那三年,你啥時候帶過孩子,這都十一歲了,再過幾年都能娶媳婦的歲數,難得出來玩一次,就別說他了。”</br> 陳云甫無奈一笑,看向穆世群:“老穆看到了吧,這天底下有能管住我的人。”</br> 後者想笑又不敢笑,埋著腦袋干活。</br> 遠處漸漸響起一陣馬蹄聲,穆世群不動聲色的稍微靠近陳云甫幾分,附近散開的錦衣衛也緊張些,等到發現來人是外出打獵的其他錦衣衛后這才放松。</br> 收獲非常豐盛,不僅有牛羊還有很多其他的野獸,甚至還有一頭老虎!</br> “去林子里拆好,別在這嚇著孩子。”</br> 穆世群點點頭,一揮手下面的人便心領神會。</br> 除了這些負責打獵的,還有一隊錦衣衛跑到附近的縣城,找鐵匠鋪整了一大把鐵釬子來用于穿肉串。</br> 陳太師野外自助燒烤,算是萬事俱備,現場營業。</br> 這還是陳云甫來到這時空十七年來第一次烤串。</br> 談不上什么手藝不手藝,反正摸索著來,三兩次的失敗后就能烤的有滋有味。</br> 媳婦孩子,連著穆世群帶著一些個錦衣衛都吃到了陳云甫親手烤出來的肉串。</br> 愣是把一大群漢子感動的差點哭出來。</br> “太師,這事......”</br> 穆世群指了指遠處隨駕而來,專門負責給陳云甫記錄言行辦公司小吏,那意思很明顯。</br> “他樂意記就讓他記。”</br> 陳云甫擦擦手上的鹽巴屑,沖那小吏喊了一聲。</br> “楊榮,快過來吃羊肉串。”</br>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br> 這么好的日子,就別擺什么又臭又累的官架子。</br> 至于楊榮把自己這不務正業干燒烤的事記到史書上,那算個什么大事。</br> 趁著楊榮吃東西的功夫,陳云甫瞥了一眼。</br> “熙和二年,二月甲辰,帝師駕幸神仙嶺,坦露肩臂圍獵烤肉,言舉恣意不端。”</br> 笑笑。</br> 寫的還真不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