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大典的活動雖然只持續了一天，不過陳云甫卻還是沒法當天就從泰山回京，因為整個封禪要等到刻石留書之后才算是全部完成，因此耽誤了幾日光景。</br> 直把所有的一切都忙完，陳云甫才得以起儀輅回南京。</br> 他這次回京，陣仗要大的多。</br> 不單單是自己的排場，連帶著迎駕的排場都十分浩大。</br> 連幾年沒出皇宮的小皇帝朱允熞都露了面前來迎駕。</br> “拜見禹王。”</br> 帝拜王，這也算是開中國歷史的先河不是嗎。</br> 不過說實話，王和帝都只是一個稱號而已，壓根不存在兩者之間有上下級的關系。</br> 只是因為秦始皇太牛，他稱了帝，顯得王就比帝小了一等。</br> 上古時期三皇五帝的最后一位是帝虞舜，他將帝位禪讓給了大禹，自禹帝始，夏商歷代君主都是稱帝無稱王者。</br> 只等姬發推翻了殷商，給帝辛上了紂王的謚號，中國的統治者又稱之為王。</br> 周公定禮、分封諸侯，從而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說法，所以，王顯得同樣至高無上。</br> 這里不用糾結朱允熞和陳云甫在頭銜封號上的差異，只需要知道，朱允熞這位大明的皇帝，并沒有資格領導九州。</br> 陳云甫入城的時候拉起朱允熞同車，在車輅里，后者顯的很是拘束和緊張。</br> 他窩于后宮三年多，此番出來，卻發現連年號歷法都變了，屬于他或者說屬于大明朝的存在感已經越來越稀薄。</br> 朱允熞有時候都在想，陳云甫這次泰山封禪回來后，會不會直接改朝換代，廢了他這個皇帝？</br> “幾年沒見，允熞都長那么高了。”</br> 見朱允熞實在是緊張拘束，陳云甫只好主動尋話題來放松，開口說起往事來：“孤到現在還記得當年你才剛滿月的時候，太宗給你辦抓周宴時的場景，一晃十幾年就過去了，時間可真是快啊，現在都長成大小伙了。”</br> 朱允熞打了個哆嗦，膽戰心驚的抱拳道：“我長大了，禹王您是不是就該廢了我。”</br> 車廂里陡然寂靜，陳云甫瞬間變臉道。</br> “這種話，誰和你說的。”</br> 朱允熞囁嚅難言，連連搖頭。</br> “誰和你說，我會廢了你，誰又和你說，我會害你？”陳云甫的情緒陡然有些激動，甚至是有些憤怒。</br> “太宗于孤之感情，傾五湖之水不可填，孤怎么可能會害太宗的孩子！是誰說的，孤勢必殺之！允熞，告訴叔父，是誰和你說這種胡話。”</br> 見陳云甫堅持不懈的追問，懾于陳云甫自身威勢所帶來的壓力，朱允熞膽戰心驚說出幾個名字來，都是朱明的宗親。</br> 陳云甫點點頭，直接沖外間喊了一聲。</br> “世群。”</br> 穆世群推門走了進來，抱拳躬身。</br> 陳云甫冷著臉把朱允熞剛才說出的幾個人名復述給了穆世群，森然道：“拿下斬了。”</br> 穆世群面無表情的點頭，轉身間要離開，又停下腳步問了一句。</br> “大王，那他們的......”</br> “只誅首惡，余者不糾，抄沒家產便是。”</br> “臣遵命。”</br> 朱允熞沒想到自己一番話，就害了幾條人命，此刻便更加驚懼，唯唯諾諾的直打哆嗦。</br> 見其這般反應，陳云甫嘆了口氣，坐回到朱允熞的身邊，伸手就握住了后者的手。</br> “允熞，你是個帝王，該長大了，豈能因這點小事就如此驚恐失措。”</br> “這次孤回京來，會有很多大動作的改革，你也大了，該學著從深宮里走出來，要親身介入這大世，感受國家的變化，這方便你將來更好的領導這個國家。”</br> 朱允熞頗為不可思議的看向陳云甫，如聽天方夜譚一般。</br> 什么叫將來更好的領導這個國家？</br> “孤當年就說過，中州，是孤留給你朱家的，孤從不食言，說到的事就一定會做到。”</br> “你知道九州會嗎。”</br> 朱允熞茫然搖頭，他還真沒聽過這個會，畢竟九州會到現在只開過一次。</br> “你是中州的王，以后也來參會吧。”</br> 陳云甫很是溫和的笑笑，并用手輕拍朱允熞的肩頭，撫順了后者因驚懼而顫抖的身體。</br> “在未來的幾十年時間里，你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會明白九州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會明白什么是政治，等你學會了，我會取消軍政院，把這個國家交還給你。”</br> “大王......”</br> “你我之間，還是叫我叔父吧，我聽著更親切。”</br> “我都聽叔父的。”</br> 陳云甫便很是欣慰的笑了起來：“這就對嘛，比起你那些心懷鬼胎的宗族，我，絕對更值得你信任，因為你的父親，是我這一生最尊重的人，也是虧欠最多的人，這些恩情，我是一定要還的，不然，我怕我將來死的時候會有很多遺憾。”</br> “叔父！”</br> 朱允熞遽然淚崩，一時間泣不成聲。</br> 爺倆又在車輅里說了一番話，儀輅穩穩停下，車輅外的楊士奇喊了一聲。</br> “大王，進到皇宮了。”</br> 陳云甫這才起身，沖朱允熞伸出手。</br> “來，孤拉你一把。”</br> 來，孤拉你一把！</br> 這句話在很多很多年前，老大哥曾和陳云甫說過，他也自己的一生踐行了這個承諾，直到死亡。</br> 如今，陳云甫說了同樣的話，對老大哥留下的孩子。</br> 朱允熞顫抖著伸出手，握住陳云甫的大手，那一瞬間，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熾熱和踏實。</br> 爺倆前后腳走出車輅，陳云甫看到了奉天殿外烏泱泱躬身一片的百官，拾級而下謂楊士奇：“讓百官們先散了吧，所有行走暫時留下，孤要先開軍政院會議。”</br> “好。”楊士奇點點頭，隨后又小聲問了一句：“那今晚的大宴？”</br> “照舊。”</br> 陳云甫交代完走向百官迎候班列，第一個扶起的便是藍玉，滿面開懷笑容的說道：“藍帥，快快快，隨孤入殿敘話。”</br> “恭喜大王了。”</br> “誒，這話說的，應該是同喜才對。”</br> 陳云甫壓著聲音說道：“也不知道老常現在收沒收到孤給他寫的信。”</br> “他小子要是收到，鐵定開心死。”</br> “哈哈。”</br> 兩人大笑間，陳云甫把住藍玉手臂往奉天殿里進，路上還不忘問道：“你這邊呢，準備的怎么樣？”</br> “我讓戴次申先去了東勝做準備，您這邊一聲令下，我隨時可以出發。”藍玉意氣風發、自信十足的說道：“您要說別的俺老藍不行，打仗，那就完全不在話下，尤其是打蒙古人。”</br> “哈哈哈哈。”</br> 陳云甫當即仰天大笑。</br> “有藍帥這句話，孤心里就踏實住了，等老常回來，咱們開完九州會，您就出發。”m.</br> “成。”</br> 奉天殿里備好了會席，穆世群帶著錦衣衛守護在殿外，神情肅穆且威嚴。</br> 在他的背后，決定這個國家未來走向及命運的一場會議，即將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