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好,他幾次三番想要找陳云甫,都被后者給擋了回去。</br> 老陳現在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聽藍玉在那叨叨叨。</br> 好在這當口,蒙七衛的指揮使連著漠南蒙古諸部的族長都趕到了南京,藍玉這才有機會見到陳云甫。</br> “什么禹王,他和大明的皇帝哪個大?”</br> 赤斤衛指揮使哈三散哥敞著毛茸茸的胸膛,一手扣著鼻子,一邊昂著傲視群雄的腦袋大步走進皇宮。</br> “就是一權臣,靠著陰謀詭計篡了權去,理他作甚。”</br> 同行的曲端衛指揮使哈哈一笑,言語間亦是對陳云甫滿是不屑。</br> “千里迢迢把咱們哥幾個從關西請過來,想干啥。”</br> 七個蒙七衛的指揮使咋咋呼呼進了奉天殿,立馬就有內侍上前來引著落座,這個時候幾人才注意到,奉天殿里還坐下了幾個同族之人。</br> 說是同族,卻并不對付。</br> 因為殿內坐著的幾人是漠南蒙古,算是最早投降大明的,而他們關西蒙古七部是洪武十二年后才陸續投降大明,因此漠南蒙古部曾經幫著大明打過他們,算是有歷史遺留矛盾。</br> “我說這大殿里面怎么那么臭,感情,有幾個臭蟲在啊。”</br> 哈三散哥一屁股坐下,順勢向后一仰就把腿搭到了桌子上,姿態那叫一個倨傲。</br> “哈三,你他娘說誰呢!”</br> 只一瞬間,漠南諸部蒙古就炸了毛,拍著桌子起身喝罵起來。</br> 哈三斜著眼看過去,不屑的嗤笑:“罵誰誰心里清楚,他娘的狗腿子東西。”</br> “你他娘不是狗腿子,有種當年別投降啊。”</br> “老子是投降了,但老子沒打過自家人。”</br> “滾你娘的蛋!”</br> “我操你娘!”</br> 奉天殿里頓時罵聲一片,漠南諸部蒙古和關西七部蒙古直接對著吵了起來。</br> 污言穢語橫飛間,偏殿處一聲高唱。</br> “禹王陛下駕蹕,興!”</br> 正自爭吵不休的漠南幾名蒙古酋長頓時緘口,肅容站好,反觀關西七衛指揮使,卻只是住了口,卻還是各自散漫的站著,吊兒郎當的德性讓殿內錦衣衛無不皺眉。</br> 陳云甫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中。</br> 最先道禮的便是漠南諸部,齊齊以手撫胸下腰。</br> “臣民拜見禹王,圣躬萬安。”</br> 陳云甫走到這長桌的首位處站定,沒有說話,側后的藍玉第一個開口。</br> “關西七部都是啞巴嗎。”</br> 面對藍玉,哈三也露怯,當年就是藍玉征討西番蠻的時候把關西七衛給打服的,因此由不得七人不害怕。</br> “拜見禹王,圣躬萬安。”</br> 不情不愿的見禮聲,松松垮垮的禮節無不讓藍玉眉頭大皺,正欲繼續開口陳云甫的聲音先響了起來。</br> “各位首領都坐吧,藍玉,你也坐。”</br> “是。”</br> 藍玉不好多說,便應聲坐下,不過人是坐了,但一雙眼還是狠狠盯著關西七部,殺氣橫生。</br> “今日請諸位首領來京,一者是孤想問問各部族民最近些年都過的怎么樣,二者呢是有些事想請諸部幫孤個忙。”</br> 陳云甫開門見山,面帶微笑的說道:“脫識不花首領,你部是洪武二年歸制我大明的,如今已過三十余年,部族內一切可都還好?”</br> 年輕的脫識不花沖陳云甫抱拳道:“仰賴太祖太宗之福庇佑、承蒙禹王護愛,臣民部族內風調雨順一切都好,這些年每逢寒冬,族內老人孩子都很少有凍病而亡的。”</br> “那就好。”</br> 陳云甫一一問及漠南諸部,得到的回復都是極好,便更加滿意,最后才看向關西七部詢問民生。</br> “漠南諸部是好的很,我們可就不行咯。”哈三陰陽怪氣的說道:“人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俺們關西七部的爺們可不會哭,導致現在爹不疼、娘不愛,活的不咋地啊。”</br> 陳云甫的眉頭微不可查皺了一下,不過還是溫和一笑。</br> “不會吧,孤記得這些年沒少曉諭陜甘兩省布政使司并西北茶馬司向關西七衛運送物資,數目不比漠南的少啊。”</br> “那我們就不知道,反正我們是沒見到,估計,都讓你們漢人的官給貪墨了吧。”</br> 藍玉怒了,直接一拍桌子起身指向哈三:“哈三,老子他娘的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敢對禹王不敬,老子讓你出不了奉天殿!”</br> 后者抽了下嘴角,滿臉不忿的側首緘默下來。</br> “看來哈三首領對朝廷有很多不滿啊。”</br> 陳云甫沖身旁落座的楊士奇招招手,后者遞來一份題本,陳云甫接過來讀。</br> “可是據孤所知,這些年朝廷輸送的各種物資都是足額到位的,并未發現地方有貪墨之跡,若是哈三首領不信的話,孤馬上就命有司衙門再去查一遍,哈三首領可以從族內派人一道同去監督。”</br> 哈三沒話說,一旁安定衛的指揮使桑哥就開口打了個圓場。</br> “禹王見諒,哈三性子蠻粗,平時也不怎么問這些政務之事,故而記不真著,這些年仰賴朝廷的恩典,關西七部過的都不錯。”</br> 陳云甫遂頷首:“那就好,得曉諸部過的都還不錯,孤心里就踏實多。”</br> 頓了頓,陳云甫復言道:“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大明幾十年來一直尊奉太祖高皇帝優待蒙族的國策,吃穿用度向來一應允之,今日,孤需要各位首領的幫助。”</br> 脫識不花立馬表態道:“禹王殿下但有驅使,臣民自當赴效。”</br> 待脫識不花表態后,漠南各部首領相繼點頭,到了關西七衛這,卻是含含糊糊的詢問陳云甫具體需要什么幫助。</br> “北伐!”</br> 陳云甫一口說出,頓見關西七衛等人變了顏色。</br> 桑哥遲疑著問上一句:“北伐?”</br> 陳云甫向后一靠,手指輕敲桌面,楊士奇立馬上前來添茶。</br> “是的,北伐,我大明決議平定草原,建制蒙州。”</br> “請禹王見諒,我赤斤衛的兒郎體弱多病,怕是無法應征。”</br> 哈三直接一口回絕。</br> 陳云甫笑笑,啜罷一口茶水后直接將茶碗扔到桌子上,蕩出的茶水濕了桌面。</br> 氣氛,一瞬間冷到了冰點。</br> 桑哥剛打算開口圓一句。</br> “唰!”</br> 破空聲后,哈三的腦袋沖天而起,自斷頸處噴出的滾燙鮮血足足飆了盡一尺高。</br> 撒滿了整張桌子,也澆了其身旁坐著的桑哥滿頭滿臉。</br> 所有人都傻了!</br> 陳云甫冷著臉拿起手邊的絹布擦掉迸濺在自己臉上的鮮血,而后便把絹布直接砸到桑哥的臉上。</br> “孤,是不是太給你們臉了?”</br> “傳令宋晟,把赤斤衛滅掉,闔族人畜,一概不留!”</br> “還有誰打算學他,捧著我大明的飯碗卻要砸我大明的鍋!”</br> 奉天殿,殺機正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