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一鼓作勢、再而衰、三而竭。</br> 韃靼人正面進攻遲遲未能取得戰果,致使銳氣稍減,加之兩肋又被明軍騎兵一個勁的突擊穿插,一時間怯戰的、回防的各有想法,局部戰場的混亂便不可避免的出現。</br> 戴次申高居塔臺之上看的是一清二楚,故而擊節說出機會到了這句話。</br> 一處混亂就容易被擊潰,一處被擊潰就處處被擊潰。</br> 十三萬明軍、十二萬韃靼軍在肯特汗山麓往北一百三十里這個位置展開了一場大會戰。</br> 也可以叫大決戰。</br> 韃靼軍成片成片的倒下,戰場上處處是受驚而四散奔逃的戰馬。</br> 在這里,墜落馬下的韃靼人比被射殺還要慘,因為他們的下場往往是被踩成肉泥。</br> 在快速累加的戰損下,韃靼軍陣出現了致命的脫節。</br> “完了!”</br> 阿魯臺面如死灰,自幼熟諳兵書又和馬哈木打了七八年的他太清楚這一刻的脫節意味著什么。</br> 明軍的將領不是繡花枕頭,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br> 果然,戴次申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部署。</br> “傳令蘇南雍,切割戰場、切割戰場!”</br> 十三萬韃靼軍被蘇南雍領著四萬騎兵一分為二,被包圍的韃靼軍數在五萬左右,而他們要面對的,是同樣五萬數量的明軍步兵。</br> 騎兵打步兵,在反包圍的情況下面對盾矛組成的鋼鐵防線還有優勢嗎?</br> 反正明軍的戰線開始合攏,盾矛墻穩步推進壓縮戰場,就像坦克壓步兵那樣,在擠壓中,無數韃靼軍被活生生捅成血葫蘆。</br> 他們的戰馬在狹隘的戰場上奔跑不起來,就算最外圍的一部分能跑起來,也根本無法從蘇南雍部的四萬明騎中突圍出去。</br> 等待這五萬韃靼軍的唯一下場,就是被全殲!</br> 阿魯臺絕望了。</br> 他必須要放棄掉這五萬同胞,盡快撤退脫離戰場。</br> 但。</br> “脫識不花!”</br> 阿魯臺雙目圓睜,幾乎掉出血來:“你也是蒙古人,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族裔,難道你忍心做漢人的刀,殺我們這些同胞嗎。”</br> 攔住阿魯臺西撤的不是別人,正是漠南諸部蒙古的首領之一脫識不花。</br> “自我父親三十六年前降于大明至今,大明從未視我等為蠻夷異族,衣食具足恩重如山,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我脫識不花生為大明之民,自當為大明效力。”</br> 年輕的脫識不花直言道:“桑哥他們才是叛國者,我脫識不花為國而戰,幸甚。”</br> 阿魯臺算是看出來了,眼前的脫識不花早就漢化了一個徹底,指望脫識不花覺醒民族大義放自己一馬是不現實的。</br> “阿魯臺,你投降吧。”</br> 脫識不花舉起刀對向阿魯臺:“我脫識不花以生命向長生天起誓,你只要投降,無論軍民,明軍都不會殺你們。</br> 大明的禹王金口玉言保證過,明軍此次北伐,除了八鄰部、札剌亦兒兩部牧民之外,一個降俘也不會殺。”</br> 阿魯臺頓時冷笑。</br> “既言不殺降俘,為何還要單獨拎出兩部來。”</br> “你身為阿蘇特部的可汗,難道不清楚這兩部的族淵嗎,他們是先大元伯顏丞相的部落,南征漢人的時候,這兩部犯下的血債漢人都記著呢。</br> 漢人是寬容的,但不代表他們會忘記歷史、忘記仇恨,所以這一點,沒得商量。”</br> 脫識不花大喝一聲:“阿魯臺汗,你的時間、你部族民和兒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降,難道你想闔族老幼全部死絕在這茫茫的大草原上嗎,想要盡數回歸長生天的懷抱嗎!”</br> 阿魯臺扭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早已人疲馬乏的兒郎、看向那遠遠的,身處明軍包圍圈正不斷死亡的五萬被自己拋棄的族民,痛苦的扭回頭閉上雙眼。</br> “脫識不花,汝不過為漢人鷹犬,如何向本汗保證,投降就不會死。”</br> “我已經用自己的生命向長生天起了誓,你若是投降被殺,我脫識不花陪你一起去死。”</br> 阿魯臺蒼涼一笑,扔下手中彎刀謂左右言道:“既如此,愿降者與本汗同降,不愿降者可自行突圍。”</br> 親兵衛士彼此相望,皆棄刀于地,下馬跪地。</br> “我等,降了!”</br> 九州二年七月十七,大明北疆邊防軍副總指揮使戴次申領兵十三萬于肯特汗山麓北一百三十里,大勝韃靼部。</br> 韃靼部大汗阿魯臺率眾投降,降卒高達十一萬六千人,并韃靼部牧民三十七萬四千眾。</br> 這場仗是大明開國以來,前后總計十一次對戰蒙古政權取得戰果最為豐碩的一場戰役。</br> 哪怕是收復遼東之戰、收復云南之戰、收復甘西之戰、捕魚兒海大捷都遠不及這一場戰爭的戰果之豐碩、戰功之輝煌。</br> 這一場仗,宣示著盤亙漠北草原,千百年來威脅中國北疆的游牧政權正式退出歷史舞臺。</br> 即使大草原上還有著也速迭爾的北元余孽以及馬哈木所領導的瓦剌部,但他們這兩個政權所在的位置,都遠在唐麓山及其西北地區,也就是后世的西伯利亞及哈薩克地區,離著中原迢迢萬里。</br> 而肯特汗山,則是后世的烏蘭巴托。</br> 在往北七百里,可就到了亞州明珠貝加爾湖。</br> 隨著阿魯臺的投降,被他留在后方阻擊王弼的兒子脫歡也放下武器宣布投降,王弼趾高氣昂的壓著三萬俘虜趕到了韃靼部的老營,見到了戴次申。</br> 北疆邊防軍,王弼才是正的總指揮使。</br> 此時此刻,咱們這位正的總指揮使也不提自刎謝罪的事了。</br> “斬俘十五萬,這份戰果送往南京,禹王陛下一定會高興的幾天睡不著。”</br> 王弼美滋滋的想著,他覺得功過兩抵之下,加上藍玉是自己的拜把子大哥再替自己美言幾句,那自己,還用死嗎?</br> 打仗嘛,輸輸贏贏很正常的事情,誰能保證一點過失都沒有。</br> 要不是他王弼率軍堅守拖住阿魯臺,哪能輪到戴次申犁庭掃穴?</br> 念及至此,王弼就踏實許多。</br> “將軍,這王弼忒不吃糧食了。”</br> 蘇南雍小聲在戴次申耳邊說道:“他不對您感恩戴德就算了,還自詡自己立了多大功,什么東西啊。”</br> 戴次申笑笑,面向南京方向端起酒杯。</br> “為大王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