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四年的南京熱鬧了好久。</br> 不是因為國泰民安,也不是因為開疆拓土,而是因為一個人。</br> 一個叫做江小燕的落魄戲子。</br> 為什么說她落魄呢,因為她長的不漂亮。</br> 戲子這行當,嗓子和長相到底哪個更重要?</br> 內行的聽眾在乎嗓音,外行的聽眾只看長相。</br> 很遺憾,現在的聽眾都很膚淺,長的不好看,干哪門子戲子啊。</br> 老子幾十上百兩銀子砸下去是為了捧你唱戲嗎,那是為了睡你。</br> 所以,長相不咋地的江小燕就成了一個落魄戲子。</br> 這年頭的青樓戲院早就不像當年那種簽賣身契的了,現在南京城哪家青樓戲院敢說自己店里的姑娘要贖身?</br> 你敢說,第二天官府就敢以私奴罪把你咔嚓一刀!</br> 凡屬大明籍的百姓就沒有奴隸,市面上流通的奴隸,都是沒有大明籍的外夷。</br> 基本都是從廣州、泉州兩個市舶司倒賣進大明國內的。</br> 江小燕的‘業績’不好自然就被戲院給裁汰掉,舉目無親的她,在一份南京日報上得到了新的靈感。</br> 她看了一篇小說,看的如癡如醉,突發奇想下打算將小說和戲劇結合起來進行表演。</br> 于是,話劇就這么鬼使神差的誕生了!</br> 比起戲劇來,話劇的表演更通俗易懂且故事性更強,門檻又比戲劇要低,而且話劇比簡單的文字小說又多了表演性,因此一經誕生,就瞬間火爆整個南京城。</br> 江小燕這個落魄戲子也一躍成為南京城炙手可熱的‘江老板’。m.</br> 文藝繁榮只是皮,真正的骨是想象繁榮。</br> 是因為完全開禁的想象力,造就了如今南京文藝界的百花齊唱。</br> 越來越多的人越加懂得什么叫做‘法無禁止皆可為’。</br> 只要你做的事不觸犯法律,不要去管什么世俗的偏見、什么禮法的約束,大膽的去想去做,你就能賺到錢。</br> 話劇的火爆就是最生動的例子。</br> 當看到舞臺上,男女主角熱情擁抱在一起,用激烈的擁吻來訴表愛意的時候,整個劇院全轟動了。</br> 那白花花的銀子,像雨點般扔到舞臺上。</br>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br> 一些個老學究一邊痛罵著,一邊瞪著一雙老眼看的聚精會神,看完后出門就罵娘,轉過天來劇院賣票他準來繼續批判。</br> 年后的朝廷沒多少事,陳云甫也偕著家眷到劇院看過兩次。</br> 話本是傳統戲路《梁山伯與祝英臺》,現在被江老板改成了話劇本,少了細膩的唱腔,多了更富有張力的情感表演。</br> 戲到深處的時候,坐在陳云甫身邊的邵檸甚至還落了淚。</br>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br> “不知道天下多少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因為一個門當戶對而被殘忍拆散,雙雙做了殞命的鴛鴦。”</br> 陳云甫給邵檸擦去淚水,安撫道:“好了好了,大好的日子哭什么。”</br> “妾心里難受。”</br> 自家媳婦倒還有顆玻璃心。</br> 陳云甫心里好笑,但還是不迭聲的一勁安慰著,兩口子正膩歪著,坐在身后的陳雅熙突然走出來,噗通就跪在了陳云甫的面前。</br> “雅熙,你這是干什么。”</br> “女兒有求于父王。”</br> 陳雅熙昂起腦袋看向陳云甫:“女兒,有意中人了。”</br> 一語出,邵檸也顧不上繼續哭了,滿臉驚愕,隨即慍怒道:“好你個丫頭,怪不得為娘這幾年來為你介紹那么多如意郎君你都相不中,你、你膽大包天你,不行!”</br> 剛才還心疼梁祝的邵檸這功夫變臉變的倒是真快,都不問男方是哪路神仙,張口就是拒絕。</br> 果然,父母才是真正的國際馳名雙標。</br> 陳云甫倒是還好,微揚下巴:“什么事起來說,別跪著。”</br> “給爹說說,哪家的好命小子啊。”</br> “回父王,是女兒當年去廣州時認識的,后來女兒回了京,我們也有書信往來,南京鼓樓青學開校后,他就瞞著家里跑來南京。”</br> 倒還是個癡情的種子。</br> 陳云甫聽后一樂,又問道:“能從廣州千里迢迢來南京,家里條件也不差啊,商賈子弟?”</br> “是。”</br> 一聽是商賈子弟,邵檸更不樂意了:“閨女,你可是公主,自古以來哪有公主下嫁商賈的。”</br> “我的媳婦喲,你剛才還心疼人家梁祝呢,咋到你閨女這,反而挑三揀四的橫加阻攔。”</br> 陳云甫倒是開明,轉過頭替陳雅熙打抱不平起來:“人家小伙子能瞞著家里,千里迢迢從廣州跑來南京就為了找雅熙,誒不對。”</br> 正說著呢陳云甫覺察到了不對,看向陳雅熙道。</br> “他是廣州人,瞞著家里人來的南京能入學嗎?”</br> 父母雙親不在京,舉目無親一孩子,怎么辦的入學手續。</br> 陳雅熙垂首道:“他沒入學,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小作坊跟人做工。”</br> 陳云甫登時更滿意了:“這小伙子確實不錯。”</br> “檸兒聽見了吧,人家小伙子千里迢迢跑來南京,就為了守著咱家閨女,舉目無親的一個人在南京工作,想想就知道多苦了,你還忍心難為人家嗎。”</br> 邵檸氣的不輕:“這是你閨女啊,這么大的事,你、你咋還處處放縱,你就不能上點心嗎。”</br> “行行行,我上心,我上心。”</br> 陳云甫敷衍過去:“這樣吧,明天我親自去看看那小伙子,要是為人還算不錯,咱們也就別攔著孩子了。”</br> 邵檸算是看明白了,陳云甫這個當爹的,壓根就沒打算替閨女尋個‘如意郎君’。</br> 連個商賈的兒子都能允下,簡直就是離譜。</br> 陳雅熙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甫一落座旁邊的陳景和就挑起大拇哥。</br> “妹妹,你膽子夠大。”</br> 兄妹倆天天一道上學,放了假一道玩,陳雅熙的個人情況,陳景和這個做哥哥的能不知道嗎,一直瞞著呢。</br> 就是沒想到,自己妹妹竟然敢當面說出來。</br> “就是不知道父王和母后能同意嗎。”</br> “母后我不確定,父王肯定同意。”</br> 陳景和俏么聲的說道:“你想啊,他當了十幾年和尚,出了寺廟大門沒多久就看上了母后,天下人都說,佛祖都教化不了父王。”</br> 兄妹倆噗嗤一聲都笑了出來。</br> 是啊,自家老爹就是個花和尚出身,這叫什么。</br> 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