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甫嘴上說著要見見自己未來的姑爺,可轉過天就給忘了個一干二凈。</br> 他哪有那么閑。</br> 征討蒙七衛的宋晟班師回朝了。</br> 早前關西七衛在桑哥的挑頭下反叛朝廷,宋晟領兵御之,等到藍玉平了漠北之后,戴次申自然引兵南下,和宋晟部南北兩向夾擊,關七衛哪里能招架的住,沒堅持半年就被戴宋二人合力殲滅。</br> “都說是叛黨了,還帶回來干什么。”</br> 宋晟來問陳云甫打算怎么處置被俘的桑哥等人,后者的回答很簡單,他不想再看到這些叛國賊酋。</br> 更何況,桑哥在陳云甫的眼里實在是太愚蠢了。</br> 他憑什么認為關七衛能反此刻正如日中天的大明?</br> 看看同為蒙古族的脫識不花,如今都已經因北伐有功被賜了漢姓,人家現在叫孟衛國。</br> 名字是俗了點,不過通俗易懂,也算是個褒獎。</br> 除了賜姓賜名,孟衛國現在還是實授的蒙州萬戶侯,管著兩萬戶原屬韃靼、瓦剌部的牧民。</br> 與國有功的,朝廷從來都是不吝封賞,像桑哥這種又愚蠢又心懷不軌的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br> “老宋,坐。”</br> 在當年太祖皇帝敕建的莫愁湖行宮,陳云甫召見了宋晟。</br> 后者道了聲謝,挺直脊梁端端正正的坐下身子。</br> “大王召見臣,定是有事示下,臣恭聆訓斥。”</br> “別那么嚴肅,孤沒事就不能找你了?”</br> 面對陳云甫開的玩笑,宋晟略帶些拘謹的笑笑,口中直道不敢。</br> “老宋,孤記得,你今年快六十了吧。”</br> 宋晟老實回答道:“回大王,臣今年五十八歲了。”</br> “五十八,沒想到一晃眼,你都這個歲數了,當年你從五軍府調往陜甘任總兵官的時候還正值春秋鼎盛呢。”</br> “當年臣能從五軍府去往陜甘,還是大王向太宗皇帝保薦的,臣一直感恩于心。”</br> “是嗎。”陳云甫笑笑:“孤自己都記不得了。”</br> 宋晟抱拳道:“大王日理萬機,臣這點小事自然不入大王的圣心,但臣卻一直銘感五內,不敢相忘大王識拔之恩。”</br> “哦對,孤想起來了。”</br> 陳云甫一拍腦門:“當年先秦王朱樉因罪被軟禁于京改封滁王,陜甘邊地缺了領兵大將,太宗問孤何人可去西安,孤想到了你。”</br> “時光荏苒啊,自那日后過多久了?”</br> “洪武朝五年、永樂朝四年、建文朝兩年、熙和朝兩年,如今九州四年,一共過去十七年了。”</br> 陳云甫便是越加的感慨:“十七年了嗎,也是,孤今年都三十七歲了。”</br> 初來到這時空的時候自己才十四五歲,沒想到現在年近四十,時間可真是不經用。</br> “老宋,那你現在有什么打算?”</br> 陳云甫潤了口茶,隨意問道:“這把歲數了,是留京安享晚年呢,還是再回軍中替國朝征戰幾年?”</br> 宋晟斟酌著回答道:“臣一切都聽大王的。”</br> “那就再替國朝征戰幾年吧。”</br> 陳云甫說道:“薛顯的東南水師已經在孟買港登陸了,防線構筑的很堅固。</br> 孤打算讓你去趟廣西,孤已經調云貴川和廣西生產兵團的二十萬大軍在桂林集結了,你去到之后率兵往廣州港,那里胡嗣宗會給你備好海船,走海路去孟買。”</br> 去孟買?</br> 宋晟微微一怔,隨后小心問道:“大王是打算讓臣去給薛將軍做副將嗎?”</br> “不。”陳云甫抬了下手:“你到那之后,就讓薛顯回京來述職,他精通水戰,孤打算在京開水師院校讓他來替國朝多培養些水戰的將軍。</br> 所以說,印度戰場方面你來做主帥。”</br> 自己去,薛顯回。</br> 宋晟瞬間就明白了陳云甫的意思,后者這是對薛顯不滿意啊。</br> 老薛哪里得罪陳云甫了嗎?</br> 宋晟顧不上多想,當下起身就應了下來。</br> “是,臣領命,即刻就趕往桂林。”</br> “不急一時。”</br> 陳云甫攔住宋晟:“對印作戰和之前國朝幾次外仗不一樣,這場仗不急著打完,當練兵那樣打,打慢點。”</br> “打慢?”</br> “對,打慢點,時間拖的越長越好。”</br> 陳云甫耳提面命的指示著:“你到了那之后,會有一個叫蒲順的阿拉伯人和你聯絡,他在孟買港周遭也有些勢力,而且還有一支一定規模的私軍也可能是奴隸軍。</br> 你打仗的同時也多幫他練練兵,抓的俘虜或者在當地拉的壯丁都編入他的奴隸軍中,軍備問題不用操心,孤已經讓軍器局加班加點,江南七個軍器局的兵工廠此刻正在全力打造裝備。</br> 預估再過三個月后,就會有十萬套制式甲胄和三十萬兵器弓箭等物送往廣州,到那個時候你再去,連著這些軍備一道送過去也不遲。”</br> 宋晟聽的心里一個勁哆嗦。</br> 三個月就能造出十萬套甲胄、三十萬兵刃弓箭?</br> 放在洪武永樂兩朝,朝廷最快也要一年的時間才能造出來這么多。</br> 現在只需要三個月,而且還只是江南七個兵工廠。</br> 直隸、中原、河北、西北、西南可還有十幾個兵工廠呢。</br> 自己在西北戍邊十幾年的光景,中央朝廷已經強大到這般地步了嗎。</br> 若是拉壯丁的話,豈不是意味著朝廷一年就可以武裝四五百萬的軍隊?</br> 這,太恐怖了。</br> “以前打仗,朝廷想的是怎么節約軍費,所以才要求你們兵貴神速、速戰速決,這次對印作戰呢,朝廷不缺錢,甚至有的是錢,不怕你燒就怕你燒不完。”</br> 陳云甫走到宋晟面前,笑呵呵的拍拍后者肩頭:“慢慢的打,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給孤犁過去,要記住,除了打仗之外,每打下一個地方,還要把當地所有的村落百姓都集中起來,清點人口。</br> 最年輕健壯的送回國來,走泉州下港,次一等的留給蒲順編成炮灰軍,最次的,就養著留在當地采礦修路,具體的安置問題,等你打下足夠大的安全環境后,孤會從中央派專人去處理。”</br> “是,臣謹記住了。”</br> “去吧。”</br> 陳云甫揮手,宋晟躬身離開。</br> 后者一離開,楊士奇就從屏風后走了出來。</br> “大王,宋將軍他...”</br> “他起碼比薛顯要靠譜的多。”</br> 陳云甫笑笑。</br> “士奇,你這幾個月準備準備。”</br> “大王指的是哪方面?”</br> “印度。”陳云甫看向楊士奇,說出來的話讓后者不由得呼吸急促起來。</br> “等到宋晟那邊有了進展,你就去印度吧,也就是藏州,留給你了。”</br> 但聽噗通一聲,楊士奇直接五體投地的姿勢跪伏在地,頓首拜道。</br> “臣,叩謝大王圣恩。”</br> “你伴孤多年,勞苦功高,應得的。”</br> 印度是重要所在,陳云甫思來想去,只有楊士奇最合適。</br> 這地方,不能給武夫。</br>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