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城里固然熱鬧,然而那那烏的主要場地卻是在距城外半里的戈壁上。下晌時分城里的兵士們就運來了成車的木頭架成了高大的篝火堆。此刻的夜空下,熊熊的篝火熱烈的燃燒著。火堆上方隨風飄散的細碎火星有一種迷離的美。
跋博峰帶著琿玉到了離那那烏場地十丈開外的地方停下了,輕輕的放下了她,慢慢的往前走。猛然間失去了體溫的擁抱,琿玉覺著有一點微冷。抱起雙臂輕輕的搓了搓。前方的跋博峰不見后面的人跟上來,便止了步,半轉(zhuǎn)過身子看著她。琿玉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這樣的情景在什么地方出現(xiàn)過。也曾有過一個這樣的男人,在這樣平靜的夜空下,燎天的烈火中,這樣看著她。
那那烏是邊牧民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下午的摔跤比賽和賽馬已經(jīng)過去,晚上只剩下比賽后的歌舞。跋博峰和琿玉到的時候,圍繞著篝火一圈,年輕的小伙子們穿著色彩鮮艷的民族服裝正在跳舞。寬大的袍袖整齊的往天上一甩,小伙子們大喊一聲喲嘿,半彎下身子轉(zhuǎn)個圈,一抬腿,又重復(fù)剛才的動作。舞蹈動作雖然簡單,但是充滿了熱情。尤其是都是年輕的小伙子跳出來,分外的有美感。
女孩子們都圍繞篝火一圈坐下了,拍著手和著小伙子們的舞蹈唱著歌。白日里的比賽和集市還有老人和小孩。到了晚上卻只剩下了純粹的青年男人和女人。只因晚上的那那烏舞會還是一年一度的求偶大會。跳舞的小伙子們在不斷的旋轉(zhuǎn)中打量著下面的姑娘,姑娘們手上都拿著帶著長長緞帶的五彩錦球。有看上的便會跑過去把球系到小伙子的脖子上。如果小伙子也中意姑娘,兩人便會攜手離開。琿玉和跋博峰在人圈外圍尋了個相對平坦的地面坐下。不一會工夫,就跑開了好幾對。小勝子也牽著自己心上人的手跑了開去。跋博峰淡然看著。火光在他的眼里跳躍著,只是沒有溫度。從側(cè)面看過去,他的眸子被火光燎得深邃而幻迷。這其實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
琿玉抬頭望天。天邊一輪孤峰殘月。風在廣闊的大地上肆無忌憚的刮過,帶著嗚嗚的鳴響,讓火焰越發(fā)的劇烈而妖嬈。跋博峰收了視線轉(zhuǎn)頭看著微撐著自己仰頭吹風的琿玉。她有極好看的下巴。尖尖的,弧形完美的臉。此刻她往后仰撐著身子,那線條便順著脖子滑到肩頭,柔美的撫過胸前,一路往下。她的皮膚并不白皙,是健康的小麥色。此時在火光的映照下,變做了微微的蜜色,看的他瞇了瞇眼睛。
琿玉抬頭,便迎上了跋博峰的眸子,于是有些赧然的一笑。跋博峰的眸子于是沉了沉,往前微微的靠了過來:“這里太吵,去走走如何?”
琿玉點點頭。他便拉著她的手起了身子。動作那么的自然,仿佛他已經(jīng)牽了她許久。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心里的她柔弱無骨。肌膚的觸感猶如絲緞,滑膩,帶著點冰涼。總覺得一個不小心便會從手心里溜走,突然之間,就莫名的讓他感到焦躁。
琿玉豎起了毛領(lǐng),圍住了脖子。夜越發(fā)的深。荒漠上的夜是一種近乎凍住的藍。天如墨玉一般的幽黑,地平線上卻泛著淡淡的,仿佛霧一般的藍光。褐色的沙粒踩在腳下,和著打的霜發(fā)出喀吱喀吱的聲音。那些跑開來的情侶不知道都去了哪里。這樣廣袤無垠的戈壁上,竟然仿佛一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往后看,火堆在很遠的地方成了一個小小的,耀眼跳動的點。空氣中靜到能聽見自己的喘氣和呼吸聲。
“……你……是哪里人士?”
琿玉開了口。冷,即使穿著厚厚的棉衣嘴唇也凍得有些發(fā)紫。聽見她聲音帶著顫抖,跋博峰低頭看了看她,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皺:“我知這附近有一處窯堡。不若過去生了火驅(qū)驅(qū)寒再回去。”
琿玉忙不迭的點頭。他便帶著她轉(zhuǎn)了方向往北走。他仿佛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穩(wěn)穩(wěn)的在沒有絲毫參照物的荒漠里辨別著方向。這個男人就像個謎一樣。
走了不多時,前方出現(xiàn)了一排土黃色的小山丘。嶙峋的交錯在一起,約有五丈來高的樣子。跋博峰便領(lǐng)著她轉(zhuǎn)進了這個小山丘的環(huán)抱中,山丘之中果然有一處窯堡。穿過入口進了,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外面皎潔的月光絲毫不能撒進來。
“等等。”跋博峰放開了琿玉的手。聽得打火石的聲音,火光一閃,跋博峰點亮了油燈。琿玉這才看見,窯洞里陳設(shè)簡單。與窯洞連為一體的大炕。炕上雖然只有一張虎皮,不過很干凈。炕邊是一個同樣用土壘成的桌子和凳子。桌上一盞油燈。再就是寫炊具。窯洞的一角壘著整齊的柴火。頂端還掛著一條一條不知道什么動物的腿。
跋博峰點亮了油燈,又轉(zhuǎn)身在炕坑里升起了火。火光映照下不多時屋子里便有了暖意。搖動的火光讓窯洞的壁仿佛也在微微顫動。兩人一時無語。
這像是那個獵戶在外準備的避難所。這一帶常有大的暴風沙。只是不知道跋博峰怎么會知道這個地方。琿玉想著抬頭看了他一眼,才看見他也正看著她。琿玉心里莫名的一慌,錯開了眼。突然覺得不妥。這么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她以為他不知那那烏之意,可是,若是他知呢?!
琿玉這一退,跋博峰突然如豹子一般敏捷的一閃。琿玉大驚。他卻只是握住了她的肩頭,定定的看著她。這樣的目光帶著讓她莫名焦渴的東西。是火太旺了么?她覺得渾身焦灼。
這個男人看著你的時候,有一種龐大的氣勢。這樣的目光下,你仿佛成了他的獵物。只能等待他來血腥的嚙咬或者掠奪。跋博峰轉(zhuǎn)手握緊了琿玉的雙肩。擰得她肩頭處的衣服揪起了兩個漩渦。
他靠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空氣驟然緊張。他垂著眼打量她的神情。為什么隔的越近,越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睛沒有絲毫的感情和溫度?那樣的冰冷,帶著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寒意。琿玉輕輕咬住了下唇,沒想到這個動作驟然引來了他的掠奪。猝不及防間他的唇便落了下來。
這樣的吻。帶著干草的氣息。大地的味道。他雙手一用力,頓時一陣裂帛之聲,琿玉身上的衣裳裂為了兩半,露出她毫無遮擋,雪白而柔順的身體。跋博峰粗糙的手掌于是順著她背部的凹痕慢慢的撫摸下去,帶著微微的刺癢,讓琿玉情不自禁的瑟縮。
他靠的極近,可是除了背部的撫觸外,他的身體再沒有接觸她的身體。他們之間仿佛隔著極薄的一層空氣。跋博峰又垂頭看了看琿玉,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琿玉于是攤平了手掌。他的外衣是狼皮制成。狼毫粗硬扎手。但是片刻之間掌心便變得溫暖。難怪總說狼皮保暖。掌心適應(yīng)了狼毛的微刺感后,感覺到掌心下是一具健壯的身體。有力的肌肉,蘊含著極為巨大的力量。每一次呼吸他的胸膛便在她的掌心之下微微震動。琿玉輕輕將手掌下移,立馬感覺到掌下的身體倏的一緊。緊跟著天翻地覆,她被他打橫抱起放在虎皮之上,自己緊跟著就壓了過來。
是他的體溫?虎皮?還是炕的溫暖?琿玉不知道。只是昏昏沉沉的覺著溫暖。他的唇游移在她的身體之上,他的吻有力而充滿了濃烈的占有欲。每在她身體之上落下一處,便會讓她的肌膚泛著帶著血色的小花。細微的疼痛隨著他的吻蔓延。星星點點的匯聚,逐漸燎原,讓她無法忍受。
跋博峰低頭穩(wěn)住了琿玉。唇舌交接間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他推入了她的口中。入口即化,帶著滿唇的余香。她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頓覺那冷香隨著喉嚨往下,由胸膛迅速蔓延至腹中,頓時撩起一把大火。
他給她下藥?!琿玉不解,然而此刻想睜開眼睛也是那么的困難,身體慵懶。他的氣息,體溫,肌膚的接觸突然之間仿佛被擴大了無數(shù)倍,讓她不堪忍受,于是抬起了雙手想要擋住自己的眼睛。
他仿佛受不了她這樣的逃避,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強迫她在那么近的距離下看著他。她從他的眸子里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樣子,濕潤的眼睛里帶著迷惑不解,有些畏縮的,卻又信任的注視著他。
他在她的注視下撕掉了自己身上的狼毫,動作緩慢堅定,帶著不容逃避不同拒絕的味道。她趁著機會再度抬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好像遇到危險的鴕鳥,仿佛只要把頭埋在沙地里就能從這樣讓她慌張窘迫的情況下逃離。
突然的刺痛讓她痛苦的緊皺眉頭,無意識的狠狠抓住了他的胳膊。抓出了幾道血痕。她的身體容納不了他。即使是在藥物的幫助下,她的身體依然因為撕裂而浸透出了溫暖濕滑的鮮血。
“這是命中注定。”
跋博峰的腦子里閃過這句話。猛地俯下身子,想要甩開這個讓他心冷的念頭。
“你不為她而死,她必為你而死。”巫師的話在寂靜而幽藍的夜空之上盤旋,逐漸消散:“只要靠近,就會痛苦——這就是當日里你母親下給你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