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被高晦盯得發毛，只得悻悻地說：“你如今浸染朝堂，這些自然是比我和大哥，要清楚的。”</br> 高晦喝了一盞酒，酒入愁腸。</br> 說：“大丈夫建功立業、報效家國，豈因禍福避趨之。”</br> 他這樣說，竟讓江風一時不知說什么好。</br> 這明顯是不好好嘮嗑的意思。</br> 江風閉了嘴。</br> 高晦一腔真心，永不能言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br> 他轉而問關山云：“大哥，你有什么打算？”</br> 關山云說：“雖然抓了鐵手臂，但安知別人沒有后手！等明年完完整整地把阿風送回長安，再做打算吧！”</br> 高晦也憂心忡忡地說：“正主不死，只抓了一個爪牙，人家還能派出十個鐵手臂、銅手臂來。”</br> 關山云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br> 高晦說：“想當年，誰做了壞事，直接掛起來打一頓，再犯再打，大家說得清清楚楚，打完還能一起喝酒吃肉，好不暢快！現如今，那些貴人們坐在一桌子喝酒，笑得那叫一個和煦，可若動起手來，必然拔刀子、戳心窩子，有時候，連為什么死都不知道！”</br> 是啊，他就是這么打竇鼎的！</br> 他喝了酒，又說：“即便還手，也講究一擊即中。不能一下把對手打死的，堅決隱忍，絕不發作！”</br> 看來高晦，也頗有感悟。</br> 李隆業之所以一直不動吉安，不就是因為沒有一下除根的把握嗎！</br> 說起長安城的糟心事，那兩個人的酒，下得更快了。</br> 高晦見江風坐著，很多話欲言又止。</br> 關山云便說：“明日還要趕路，阿風早去歇息。我跟阿晦，再喝幾杯。”</br> 江風也沒什么說得，起身告辭。</br> 她已經掩門出去，高晦仍不能回神。</br> 關山云也不說話，自顧喝酒。</br> 好一會兒，高晦才說：“那次，江大哥高中，江叔父在家中設宴。我和阿風起了沖突，我埋怨她不信我，不喜我，中途憤而離席。第二日，才知道她中毒，去了丘山尋訪名醫。等我追到丘山，王爺的人已攔住了路口，我上不得山，又打不過李貶。當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br> 關山云說：“薛王爺怕早算到了你會去。”</br> 高晦說：“我不走，只跟李貶較量。餓了就吃大餅，渴了就喝山泉水，累了躺地就睡，養足了精神就再去跟李貶打！我以為，打過他就能上山，上了山就能看到我心愛的姑娘，我們兩個鏖戰了三天，李貶怕出事，到底請了薛王下來。”</br> “王爺慣會釜底抽薪。”</br> “他笑著跟我說，‘阿風不喜歡你，你又何必如此固執？倒讓人家姑娘為難！’”</br> “他又說，阿風已是……他的人，已答應跟他回長安，做王妃。”</br> “我那時，像瘋了一樣，但內心卻已信了一半，只覺得自己是個笑話。”</br> “薛王爺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下山。”</br> “我失魂落魄回涼州，半路遇到了竇鼎！他本也要上山看望江風，知道江風無礙，便和我一同折返。他看我渾身血污，不成樣子，就找了客棧換了身干凈衣服。出來時，恰巧幾個都護府將軍在吃飯，說得竟然也是薛王爺和阿風！我氣不過，與他們廝打在一處！竇鼎拉開我，又同人家賠了罪。這才恨鐵不成鋼地說“阿風那丫頭，早跟中山王攪合在一塊去了。至此，我竟然已經全然信了。”</br> “大哥，我未聽江風分辯一句，就已全信了人家！”</br> “我來長安前，曾因公務去了幽州。溫元和知道了消息，請我喝酒。言談之中，得知他父母逼他娶他父親上峰的女兒，可他卻堅決不娶，硬挺了好幾年！那時候，阿風已接了封她為薛王側妃的詔書。”</br> “可溫元和說，詔書圣旨，在他那都不算數！除非簽了婚書、三叩九拜，入了洞房，否則，他決不娶別人！”</br> “我從前瞧不上溫元和，嫌棄他懦弱無能。”</br> “大哥，懦弱無能的，一直是我。”</br> “如果我有溫元和那般堅定，后來江緋嫁了太子，江祖母一定會同意我和阿風的婚事！”</br> “可是……可是……我……”</br> 高晦終于說不下去。</br> 關山云亦難言苦澀，只能說：“因緣際會，怪不得你！”</br> 高晦說：“可我自責、懊惱！索性來了長安，不管是她做王妃還是嫁給沈顧行，不論是在長安還是洛陽，我要護她周全！”</br> “阿風，不需要你這樣的付出！”關山云說。</br> “可是，我需要！”高晦神情激動。</br> 關山云終于沉默了。</br> 高晦又道：“可連沈顧行也算上，這些人里，我只羨慕大哥你！”</br> 關山云自然知道，高晦指的是什么。</br> 他搖著頭，苦笑：“你若做了我，只怕懊惱痛苦，一分不少！”</br> 竇鼎皺著眉，沒有理解關山云的弦外之音。</br> 高晦這些年，第一次將心里的苦悶，傾訴出來，倒是輕松了不少。</br> 他話題轉的極快，又說：“吉安縣主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阿風，就拜托給大哥了。”</br> 關山云說：“你在長安，也不容易！千萬不要著急冒進！”</br> 倆人說到正事上，都一掃愁緒，認認真真地籌劃了接下來的行程和計劃。</br> 第二日。</br> 鷹鷂在空中俯沖啼叫，盤旋不去。</br> 他們本來都來自民風淳樸、萬物皆宜的涼州。</br> 可如今，卻有人回得，有人回不得。</br> 他們本曾嬉笑爛漫，以為相伴這事，再稀松平常不過。</br> 可如今，雖無死別，卻已全是生離。</br> 高頭大馬上的少年將軍，一呼百應，威風凜凜！</br> 而將策馬西向的關山云，長袍飄逸，瀟灑風流！</br> 恨離愁。</br> 生歸意。</br> 云如白骨，長空寥廓，君向西都我向秦！()半入江風，半入云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網最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