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保持著如此曖昧的姿勢,林稚晚認真地、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可清澈的眼睛里只映出一個字——錢。</br> 喜歡錢總比什么都不喜歡好，人還是得有點兒盼頭,有個活著的指望。</br> 池宴私心里更喜歡她這樣，悶悶笑了一聲，打趣她：“房租這么貴,我能砍個價么？”</br> 林稚晚反問：“池少爺還差錢么？”</br> 在她印象里,這人花錢的速度就跟家里有印鈔機似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跟當年的自己不遑多讓，一車庫的超跑都是有力證明。</br> 雖然兩人沒有熟悉到會交代經濟狀況的程度，但林稚晚不傻，跟池宴生活這么久，也能發現他除了將和風經營的很好外,也一定有別的投資,才不是只會揮霍家產的二世祖。</br> “不然呢,”池宴逗她：“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br>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林稚晚慎重思考了下，點了點頭：“也是,”她頓了頓：“可是我的錢是哎。”</br> 池·一陣風·專門刮錢·宴：“……”</br> 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利益,講究的是一個長久合作。</br> 林稚晚說得很勉強：“行吧行吧，那一個月房租就450萬吧。”</br> 她清澈的眼珠子轉了下,明顯也是在計算。</br> 離得這么近,池宴能清楚地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不是平時慣用的木調香水,反而有點像甜椰奶摻雜了白檀香,微甜不膩,香的有些纏綿。</br> 池宴感覺自己醉意更濃了，頭暈暈的，飄飄然，難得話多，繼續同她扯皮：“再便宜一點兒？”</br> 林稚晚這下真的很勉強了：“那……三百九十萬？”</br> 她想說四百萬來著，但是商人多半迷信，忌諱“四”這個數字。</br> 池宴：“還能再便宜么？”</br> 砍價也沒有這么砍的，林稚晚咬咬牙：“三百五十萬，不能再少了。”</br> 池宴：“再……”</br> 這也太過分了！</br> 林稚晚忍不下去，屈起小腿踢了一下池宴，語氣不滿：“你別太過分！”</br> “……”</br> 她這一下根本沒收力道，結結實實落在了池宴的腿上，他微微皺眉，清醒了點兒，知道現在足夠的財富對于林稚晚意味著安全感。</br> 他改了說辭，裝作勉強道：“那行吧。”</br> 林稚晚哪里能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只感覺自己解決麻煩，長長地出了口氣，又怕夜長夢多，小聲嘟囔了聲：“我明天得擬個合同。”</br> 池宴垂眼看她，心猿意馬地“嗯”了一聲。</br> 林稚晚提醒他：“簽好合同可別忘了把一個月房租轉給我。”</br> 兩人貼的這么近，林稚晚身上熱了起來，很舒服。</br> 池宴喉結動了動，又含糊“嗯”了一聲，一手探到她的腿根，作勢要給人抱起來。</br> 可林稚晚在金錢方面有了保障，歡快得像只兔子，“嗖”的一下，從島臺上跳下來，還往后倒退了兩步，俏皮地朝池宴鞠一躬：“謝謝老板。”</br> 池宴：“……”</br> “我現在要去寫方案，我可是給你交過學費的，你一定要記得幫我改一改……”</br> 關于大秀禮服和“收復”新盛的事情有了雛形，林稚晚胸腔里涌起很久不曾擁有過的迫切想要做出成績的求勝欲，恨不得立馬付諸行動。</br> 被巨大的快樂擊中外，也保持著最大的理智，想到池宴很忙，可能會把她的事放到很靠后，又說：“要么我再定個ddl吧？”</br> 池宴盯著空蕩蕩的手心，頭一次感嘆跟不上林稚晚的節奏。</br> 唱片機走到最后，音樂消失，空氣里安靜下來。</br> 廚房只開了一圈壁燈，泛著暖黃的光線。</br> 池宴懶洋洋地靠著島臺，穿著價值不菲的西裝，慵懶且矜貴，眼皮耷拉著，嘴角勾著一點兒弧度，不得不說，很好看。</br> 林稚晚第一次感受到“帥”和顏值沖擊都是在池宴身上。</br> 這會兒也不為過，她多看了兩眼，見他一直不說話，就當是同意了，往樓梯的方向拐過去。</br> 拐到一半，覺得這么拋棄了金主爸爸不太好，又折了回來。</br> 池宴揚了下劍眉。</br> 卻見林稚晚雙手握住了白瓷碗，說：“草莓最甜，芒果也很甜，火龍果有點兒酸……”</br> 他不是因為這碗水果沙拉還不當人，從她嘴里奪食來著么，這會兒她大方地給白瓷碗推到池宴面前：“你吃吧。”</br> 說完又湊近了點兒，嗅了嗅，補充了句：“吃完就洗澡睡覺吧，還是挺大酒氣的。”</br> 明顯是在嫌棄。</br> 池宴：“……”</br> *</br> 設計師并不是一個完全不顧市場不看品牌營收不在乎消費者喜好就能隨便設計出作品的職業，尤其是在C家——歷史悠久的國際大牌，高定線歷來不溫不火，雖然也有美妝線，但營收幾乎靠每個季度的成衣。</br> 作為一位C家的成衣線設計師，林稚晚的工作從來都不輕松，這個行業為了趕進度協調各方的時間，林稚晚也有過連續半個月996的時候，早上跟團隊頭腦風暴，下午被品牌CAO（藝術總監）拉去開會講市場和kpi，晚上回家才能畫設計稿。</br> 所以，像今天這般深夜工作，對于兩年前的林稚晚來說，習以為常。</br> 對于自己的品牌，她是想只做高定婚紗線。</br> 在倫時那會兒，她的作品能在那個充滿種族歧視的國度和圈子內，多次走上秀場，并且畢業作品拿到了優秀。所以，就算之前因為品牌規劃的原因，她沒能做高定路線，現在也想選擇嘗試一下。</br> 因為，一旦有新盛體育做背書，她就可以不用在乎自己品牌的營收。</br> 不過，新盛體育在林欽的手里已經被敗的差不多了，體育用品不同時尚品，最重要的賣點是科技，其次才是時尚。</br> 林欽縮減新盛體育的成本，首先是從減少研發投入開始的，其次服裝外觀上并沒有進行升級，反而將成本的主要部分用在營銷，高價聘請流量明星做代言。</br> 流量明星的粉絲購買力尚可，因此這兩年的財報營收里還算正常，但這無異于自殺，很快就能將新盛體育二十幾年積累的口碑全部毀掉。</br> 林稚晚需要做的，必須是先挽回口碑，并且把市場做深以及把蛋糕做大。</br> 一個晚上，林稚晚就梳理出大致脈絡，寫了整整28頁ppt發給池宴，又定了一個鬧鐘，六點半跟他一起起床，跟在他身后催促他幫忙看一下。</br> 周三上午是和風控股高層例會，池宴好歹也是和風購物的執行總裁，例會還是要出席的，沒有辦法先改她的東西。</br> 昨晚四點半睡，第二天六點半起，林稚晚感覺自己修仙即將成功，頭暈乎乎像一片漿糊，就連陪池宴吃早飯的時候，都能一手拿著筷子，然后小腦袋搖搖欲墜。</br> 池宴瞟了她好幾眼，再看到她第N次打瞌睡，怕她把碗打翻，伸出一只手，穩穩接住她的下巴。</br> 沒有磕到桌面上，但林稚晚還是嚇得清醒了，下巴蹭著他的掌心微微偏過頭，看他。</br> 本來就有黑眼圈，經過一晚的熬夜，黑眼圈跟拿墨水畫上去似的，皮膚倒還是奶白色，沒有一絲黃氣，可這就襯得黑眼圈愈發嚴重了。</br> 池宴手指蜷縮起來，逗貓似的，不自覺在她下巴上撓了下，逗她：“功夫熊貓？”</br> 林稚晚沒反應過來，懵懵地問他：“嗯？”</br> “沒什么。”池宴敲了下桌面：“好好吃飯，吃完睡一覺。”</br> 說完，起身，要走。</br> 九點上班，通常九點半就要開會，助理已經等在外面了。</br> 池宴最后整理了著裝，感覺領帶打得不夠漂亮。</br> 林稚晚還想提醒他一下ddl的事：“那……”</br> 池宴彎下腰，指了指領帶。</br> 林稚晚：“……”</br> 果然是拿人的手短，她沒辦法不聽話，乖乖抬手去給他重新系領帶。</br> 她很會打溫莎結，從很小時就會。</br> 因為，林文和剛剛建立新盛那會兒，也只是退伍士兵一個，糙得很，沒這么多講究，一直是媽媽在幫他系領帶。</br> 后來媽媽去世了，林文和手笨，怎么都學不會，如果哪天助理來晚了就是林稚晚幫忙打。</br> 每次打好之后，林文和臉上都會笑出好多皺紋，語氣滿足且自豪：“阿珠會照顧爸爸了，棒吶。”</br> 而如今，池宴是她幫忙打領帶的第二個男人。</br> 或許是陷入回憶，她的動作很慢，最后打出個漂亮的溫莎結。</br> 池宴替她把那句話說完：“我呢，就討厭看ppt。”</br> 林稚晚心里警鈴大作：“？”</br> 池宴頓了頓，嘴角一彎，模樣有些壞：“不過你表現還不錯，等我午休幫你看看。”</br> 因為這句話，林稚晚上午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中午沒有催，吃了點飯，等到下午兩點，準時給池宴發了消息：【貓貓探頭.jpg】</br> 池宴很快發了她一份文件，又有一張截圖，是她ppt里對市場分析的那部分。</br> 【還挺有想法】</br> 池宴發過來簡短的文字，贊許之情溢于言表。</br> 他這人，高傲慣了，無論家室相貌還是每一個深耕過的領域都能做到業界TOP，永遠有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從容，自己就站在頂峰，所以鮮少夸贊努力攀爬的人。</br> 今天倒是罕見。</br> 他贊許的那句是——關注體育服飾里女性運動的市場，專門做女性運動所需要的瑜伽服等，開辟國內市場，同時兼顧時尚性，瞄準25歲年輕女性市場，走高端路線。</br> 很長一段時間內，所有的運動品牌里都生產女裝，可這些女裝不過是針對男裝進行版型上以及顏色上的修改而已，在技術上大差不差。</br> 特別是在針對一些瑜伽類運動服飾，國內市場幾乎是空白。</br> 瞄準25歲年輕女性市場，也是投資界普遍認為最具有前景的市場。</br> 然而，做體育用品最重要的還是技術，就算是大家都想做這塊蛋糕上的生意，但技術門檻的存在就篩選了不少人。</br> 而新盛體育，最明顯的優勢也是技術。</br> 得到認同，林稚晚的開心像小魚吐泡泡那般憋不住，她捂著嘴巴笑了下，然后又謙遜地問：【那我是不是可以找成安了？】</br> 池宴：【可以】</br> 【不過有些東西還是要改下】</br> 林稚晚：【乖乖點頭.jpg】</br> 本以為對話到此結束，誰知道池宴一反常態，居然發來了語音。</br> 他聲音很低，有點兒啞，也有點蠱惑。</br> “晚晚，我犧牲一個中午來幫你給東西，你要不要有點兒表示？”</br> 他這人，放浪形骸慣了，講話都帶著欲。</br> 林稚晚聯想到一些畫面，臉微紅，裝不懂：【什么？】</br> “比如，”池宴沉吟了會兒：“學費多給我點兒。”</br> 林稚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