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br> 小孩子的聲音都是又細又尖,元元扯著嗓子嚎了一聲，給蛋撻和小白嚇得倉皇躲進狗窩。</br> 樓上的林稚晚也是一秒就聽到聲音，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情,趕緊撂下手機匆忙下樓。</br> 樓下，池宴已經基本控制好局面，給元元抱在懷里,進行一些威逼利誘的活動：“元寶,記得跟媽媽提想出去玩哦。”</br> 元元現在委屈死了，堅決不跟壞爸爸為伍,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根本不搭茬。</br> 池宴捏了捏鼻梁，繼續談判：“你要不說想要出去玩，可就白哭了，媽媽是不愿意讓你多吃一個山楂棒的。”</br> “……”</br> 元元癟癟嘴,一時間也沒想好是哭還是不哭。</br> 林稚晚下樓那會兒,元元已經乖乖趴在池宴懷里了。</br> 她感覺不對,瞧了瞧元元，又看了看池宴，抿嘴問道：“怎么了？”</br> 池宴先一步回答：“沒事。”</br> “沒事能哭？”</br> 見媽媽智商在線,元元立馬告狀：“粑粑……粑粑搶山楂棒。”</br> 小沒良心的,果然還是叛變了。</br> 不過池宴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眉毛揚了下,面不改色地說：“每天都是定量的,不可以多吃。”</br> 這理由倒還是解釋的通，可林稚晚早就在多年跟他斗智斗勇中培養了縝密的思維,回頭看了眼專門放著元元零食的小冰箱,提出質疑：“你給她的？”</br> 再小一點兒的時候,元元也會因為沒有得到足夠滿意的零食撒潑打滾吵鬧，但是林稚晚和池宴任由她撒潑看都不看一眼，她知道這招沒有用就乖乖享受“零食定額”政策。</br> 并且從來沒有出現過自己偷拿零食的違規案例。</br> 頂著她質疑的目光，池宴點頭：“對。”</br> “不是吃過了么你還給她？”</br> “我不知道，”池宴撒謊不打草稿，“這不是答應給她吃兩個么，以為還沒吃。”</br> 林稚晚：“……”</br> 為了真實性，他還補充一句：“好在元寶誠實，主動坦白了。”</br> 林稚晚再次無語。</br> 她沒繼續跟他對話，反倒是向元寶張開雙臂，給小豆丁接過來，跟她說：“媽媽給你洗澡，洗香香就睡覺。”</br> 元寶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尚未干涸的淚水粘在睫毛上，可憐兮兮的。</br> 剛剛粑粑麻麻過招實在太快惹，她還沒來得及聽懂，但是明白一件事——麻麻好像輸了！</br> 麻麻輸了，她的投靠計劃就宣告失敗，這會兒唯獨向著粑粑說話，才有可能再次吃到山楂棒和鍋鍋！</br> 小墻頭草用并不發達的小腦袋算了算，決定投靠老爹，趴在媽媽的肩頭，小聲說：“麻麻，元寶不困。”</br> “不困也要睡覺呀，誰家小孩兒天天熬夜？”</br> “可是元寶想吃鍋鍋。”</br> “那個不是小孩子吃的。”</br> “為什么小孩子不能吃？”</br> “不健康。”</br> “不健康麻麻也不能吃呀！”</br> 林稚晚：“……”</br> 沒三兩句，自己被繞進去了。</br> 她還在思索著怎么回答，就看到小影后·明日之星·說哭就哭·元元擠出了兩顆金豆子，她嘴巴一憋，委屈巴巴說：“可是元寶好想跟粑粑麻麻逛街，吃鍋鍋，開小車車。”m.</br> 她倒豆似的細數：“之前都是和奶奶粗去玩，想和粑粑麻麻……”</br> 這么一說，林稚晚倒是愧疚了。</br> 她和池宴為人父母，卻總是圖著自己方便，出門逛街都不帶著元寶，就算是有奶奶陪伴也會有遺憾的。</br> 旁邊，池宴適時地搭腔：“要么就帶元寶出去玩一次？”</br> 在家里，只有麻麻有絕對話語權，元寶撲閃著大眼睛渴望地看著媽媽。</br> 林稚晚突然想起自己的媽媽，雖然她陪伴自己的年歲很少，但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小麻煩”就給她隨便扔在外婆家。</br> 她心軟了，點頭：“行吧。”</br> 這就是答應了，元寶立馬開心地鼓掌：“好耶！”</br> 因為開心，還吧唧在媽媽臉上親一口。</br> 小孩子渾身都是奶香味兒，動起來軟軟香香一團。</br> 就是元寶有點兒重，林稚晚小胳膊小腿抱著有點吃力。</br> 池宴朝元寶伸出手：“你太重了，讓爸爸抱你。”</br> 爸爸是壞人，還在說她重。</br> 元寶不開心，悄悄送他一記白眼，然后勾著媽媽的脖子撒嬌：“麻麻，我想和你一起洗香香。”</br> 林稚晚笑道：“好呀。”</br> “還想跟你一起睡覺覺。”</br> “可以，沒有問題。”</br> 元寶停頓了下，加條件：“只跟麻麻睡，不要粑粑。”</br> 呦嚯。</br> 這不正隨她意？林稚晚手握成拳頭，碰了碰元寶的：“ok，成交。”</br> 池宴：“……”</br> “不是……”他還想解釋點兒什么，林稚晚就轉身，抱著元寶上樓了。</br> 池宴亦步亦趨跟在后面。</br> 身后還有倆小弟——蛋撻和小白跟村口看熱鬧的阿婆似的，搖著尾巴歪著頭，好奇地跟上去。</br> 走到主臥門口，林稚晚開門，側身進去，就要關門。</br> “哎，晚晚——”池宴手塞到門框里，真誠道歉，“我錯了。”</br> “你沒錯。”林稚晚揚了下下巴，“松開。”</br> 見她刀槍不入，池宴換個戰術，耷拉著眉眼，可憐地說：“可是我住哪？”</br> “這房子這么大，還沒地兒住？”</br> “其他房間都臟的。”</br> 這是屁理由，林稚晚冷哼一聲，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跟它倆睡。”</br> 池宴回頭，就看到倆狗搖著尾巴，看熱鬧不嫌事大。</br> “砰——”一聲，門被關上了。</br> 門內，元元“報復”成功，奶聲奶氣跟他再見：“粑粑晚安！”</br> 門外，蛋撻朝他汪了聲，仿佛在說：“兄弟，要來我窩里對付一晚么？”</br> 曾經你不讓我進臥室，現在你也進不了臥室。</br> 風水輪流轉，輝煌時刻誰都有，別拿一刻當永久，蛋撻，你撻哥，大仇得報，邪魅一笑，帶著小弟小白，大搖大擺地下樓。</br> 門口的池宴：“……”</br> 草。</br> 這叫什么事兒。</br> /</br> 這次的冷戰期有點兒長，足足五天，撐到答應要帶元寶出去玩的周日。</br> 元寶對這一天很期待，每天都在天天耳邊念叨著。</br> 天天都是上幼兒園的大朋友了，元寶還是一個要媽媽抱的小豆丁。</br> 天天聽得不耐煩了，用小大人的語氣說：“你這個行為令我想到一個詞匯。”</br> 幼兒園學歷的天天在元寶看來就是知識分子，學識淵博，立馬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問：“什么？”</br> 天天：“電燈泡。”</br> 元寶撓撓頭。</br> 天天：“我媽說了，爸媽才是真愛，孩子只是意外。”</br> 元寶繼續撓頭。</br> 天天解釋：“就是說我們倆個都是意外，你爸爸和你媽媽和我爸爸我媽媽才是真愛。”</br> 元寶從小到大可不像天天是經歷的打擊教育，根本不相信這回事，覺得自己就是爸爸媽媽的小公主！</br> 她生氣了，不理天天，自己回家在院子里掘蚯蚓。</br> 可小孩子心思縝密，很快就發現爸爸媽媽之間的氣場不對勁。</br> 平時爸爸出門的早安吻媽媽也不給了，媽媽下班也不用爸爸接了，爸爸要跟媽媽貼貼媽媽也開始拒絕了。</br> 這一切都不是好的信號。</br> 可是她認為自己和天天哥哥一樣是個大孩子了，要能自己解決爸爸媽媽之間的困難！</br> 所以，當天出去玩的時候，吃火鍋時，元寶坐在屬于自己的幼兒座椅上，指揮爸爸：“粑粑，吃洞洞。”</br> 洞洞是藕片，因為有一堆洞洞而得名。</br> 雖然她著急長大，可到底是一個連筷子還用不熟練的小娃娃，出門在外怕給衣服弄臟了，都得爸爸來喂。</br> 池宴曾經是個招搖乖張的公子哥，但是在家里，是徹底的老婆奴和女兒奴。</br> 對待元元也是很有耐心的，他先是將藕片放在碗里晾一晾，然后又用剪刀剪成小塊，喂到元元嘴里。</br> 元元開心地咀嚼，一邊也看向媽媽，對爸爸提要求：“那再喂媽媽一口。”</br> 林稚晚不想跟池宴親密，剛開口：“我……”</br> 元元立馬裝作生氣的樣子：“不闊以拒絕！！！”</br> 小棉襖化身為神助攻，池宴趕緊將一塊藕片夾到林稚晚碗里。</br> “要喂的！”元元又開始提意見。</br> 公眾場合，又是在吵架，林稚晚不愿意：“媽媽是大人，可以自己吃。”</br> “媽媽也是寶貝，寶貝就要讓人喂！”</br> 林稚晚：“……”</br> 絕了，這小孩兒從哪學來的這些。</br> 池宴心里都開花了，表面上還是不茍言笑，又加起一片藕片，吹涼了些，遞到林稚晚嘴邊，說：“孩子看著呢，別讓她失望。”</br> 被拿捏住，林稚晚不太自在地張開嘴，池宴喂了她一口。</br> 咬到藕片，她飛快后退拉開距離。</br> 可上面沾滿了醬汁，這么一動，都沾在了嘴角。</br> 這樣也很可愛，至少在池宴眼里，不比元元差。</br> 他抬起手，用拇指在她嘴邊輕輕擦拭，語氣溫柔：“你慢點兒。”</br> 聲音很低，一點點兒砸在人心上。</br> 饒是在一起這么多年，但他們對彼此仍舊存在新鮮感，有著最初的渴望。</br> 林稚晚被這一聲寵溺的“慢點兒”搞得失去了原則。</br> 那點兒莫名而來的怒火消失了大半。</br> 看這招有用，元寶捂嘴偷笑，之后自己再吃什么，必定如法炮制，讓爸爸先喂媽媽。</br> 一頓火鍋下來，搞得來給火鍋添水的服務員都感嘆兩人感情好。</br> 池宴多少有點兒社牛在身上，跟服務員侃大山：“沒辦法，這倆都是我的小仙女。”</br> 服務員夸贊：“這寶寶也很好看呢。”</br> 池宴：“隨媽媽，我的福氣。”</br> “哪能，你也不丑。”</br> 池宴：“還是我老婆更好看。”</br> 聽到有人夸自己，元寶也社牛，咧嘴一笑，夸服務員：“哥哥也很帥！”</br> 嘴甜的人類幼崽總是能輕而易舉地俘獲人心，服務員小哥哥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回到后廚，送了元寶一份小布丁。</br> 吃過火鍋，三個人商場閑逛，在給元寶找童樂園的地方。</br> 元寶這位小寶寶對世界還充滿了好奇，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發現路上的哥哥姐姐們手里都拿著奶茶。</br> 這玩意她喝過一次，可甜了。</br> 她勾了勾媽媽的手：“麻麻，我想吸溜吸溜。”</br> 她做出手捧奶茶的手勢。</br> 林稚晚拒絕：“不可以。”</br> 元寶又去找爸爸：“爸爸，媽媽想喝吸溜吸溜。”</br> 池宴：“？”</br> 元寶指了指下旁邊兒的奶茶店。</br> 現在兩人正處于冷戰階段，池宴有意討好，也沒問，直接過去買了。</br> 那頭，林稚晚和元寶找到童樂園，元寶看到海洋球迫不及待脫鞋跳進去。</br> 林稚晚在外頭看著她。</br> 沒一會兒，池宴就捧著一杯奶茶回來。</br> 按照林稚晚的口味，放很少的糖，溫的。</br> 兩人四目相對，池宴揚了揚眉，將奶茶遞過去。</br> 林稚晚正在減肥，不明所以：“？”</br> 池宴：“？”</br> 兩人意識到這中間有什么問題。</br> 池宴解釋：“元寶說你想喝。”</br> “……”林稚晚：“她想喝我沒同意。”</br> 這小滑頭，居然還會亂傳話了。</br> 這股機靈勁兒也不知道隨誰。</br> “買都買了，就你喝吧。”池宴貼心地插好吸管，遞到，林稚晚面前，“溫的，無糖。”</br> 其實林稚晚也有點兒嘴饞，沒有推脫，小抿一口。</br> 元寶在童樂園里玩得很開心，跟幾個小朋友爬滑梯，還會哄的兩個男生專門推自己。</br> 看到媽媽在喝奶茶，撲棱著過來，朝媽媽嘟嘴：“麻麻，喝~”</br> 林稚晚：“……”</br>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br> 她囑咐道：“只可以喝一口哦。”</br> 元元眼睛亮晶晶的，點頭：“好噠。”</br> 林稚晚把奶茶遞進去，元元的眼睛都要直了，撅著嘴，吸了好大一口，咕嚕一咽，開心的要起飛：“太好喝啦，我愛麻麻~”</br> 被利用但不配擁有姓名的爸爸輕咳了一聲，元寶立馬朝老爹飛吻：“我愛粑粑！”</br> 說完，又沉穩地囑咐：“你們可千萬不要吵架哦。”</br> 有小孩兒喊她了，她呆不住了，直接跳回海洋球里。</br> “哎，你小心點兒。”林稚晚不放心地在她身后喊。</br> “知道啦——”元寶隨著聲音愈來愈遠。</br> 這像個猴子似的性格隨誰呢？</br> 林稚晚嘆息了聲。</br> “累了？”池宴從繞到她身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肩膀。</br> 這還在冷戰呢，林稚晚抹不開面子，想躲開。</br> 可池宴哪能順了她的意愿，干脆直接給人圈在懷里。</br> 周遭都是路過的人群，旁邊兒還是小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這令兩人的擁抱都帶了禁忌色彩。</br> 偏偏池宴還有意無意地令嘴唇擦過她的耳垂，聲音低啞輕緩：“寶貝兒，我錯了。”</br> “哎……”林稚晚瑟縮了下，“這么多人看著呢。”</br> 池宴沒有放手：“我沒有不喜歡陪你逛街，以后也會陪你的，不要不開心，你不理我我很難過。”</br> 曾經那么高傲的人，卻趴在她耳邊，像大狗狗似的撒嬌。</br> 還氣嗎？</br> 其實除了吵架那一刻，林稚晚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了。</br> 其實，兩人之間的很多矛盾和情緒，都是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的。</br> 惟有愛永恒，僅此而已。</br> “行了行了，”林稚晚扒拉開他，“孩子還看著呢。”</br> 遠處，元元用手捂住眼睛，就是捂的不太嚴實，露出兩條縫隙，得以看到爸爸媽媽。</br> 爸爸這么大人了，怎么總是要抱人？</br> 天天哥哥都不要了哎。</br> 元元撇撇嘴，心里暗暗嘲諷老爸：“羞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