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岑曦認識林延程開始,岑兵不止一次的拿她和林延程做比較。</br> 看看人家林延程,禮拜天早上一直在寫毛筆字;看看人家林延程,沒事就坐那兒看書;看看人家林延程,會下象棋圍棋。</br> 岑曦把毛筆字練成了畫畫,五子棋都下不過林延程,借過他的書看過一陣,每次一看就想睡覺。</br> 林延程在她心里和那些教師子女一樣,無所不能,但可能因為他就在身邊,所以并不會有很大距離感。</br> 岑曦小時候覺得光是學校里發的書就看不完了,而她也比較喜歡田野和河流,沒有那種靜下心來讀書的心。再長大點,為了學習,蔣心蓮給她買過一本作文選。</br> 那本《小王子》算得上是她人生擁有的第一本課外書,她十分愛惜。</br> 林延程和她不一樣,因為林婉愛看書的關系,他從小就愛看書,帶拼音插話的四大名著,簡化的歷史人物傳記,林婉要求背誦的唐詩宋詞,大學中庸等等。</br> 他看的那些書,岑曦通通不喜歡。</br> 林延程拉著她去學校圖書館借書,她也不愿意,還書太麻煩,總是會忘記。其實是她骨子里就不想看書,生活中其他事物比讀書更吸引她。</br> 她一心想著玩,所以作業質量不高,對學習也只有那幾分熱度,岑兵夫婦本身也沒什么文化,二年級前還能管管她,往后他們就管不了了。</br> 但這次林延程很明顯的察覺到了岑曦的變化。</br> 她晚上會跑過去問他題目,會提前背誦詩句和單詞給他聽,還要求一起默寫,到了周末雖然該玩的還是會玩,但她對寫作業好似沒那么消極和抗拒了。</br> 她每晚寫完作業都會看會書,第二天上學的路上興奮的和他講訴書里的劇情。</br> 林延程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問副班長借了以后也開始看,那些故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深奧,但莫名讓人覺得很輕松。</br> 不過書不分好壞,喜歡看書本身就是一件好事。</br> 他很高興岑曦能喜歡看書。</br> ……</br> 六月底他們正式結束小學生涯。</br> 在夏蟬初鳴的明媚天氣下,紅楓小學的五樓空了,學生們捧著成績單和暑假作業,撒歡似的蹦跑。</br> 沒有人覺得這是一場離別,相反,大家都很對初中生活格外向往。</br> 岑曦因為最后一段時間的努力,成績比以前稍微好了一點點,但仍是班里中下游的水平。</br> 蔣心蓮從小對她的學習看的不是很緊,覺得岑曦成績也不算差,她挺滿足的。因為當初開家長會,交他們班的一位老師和她閑聊,說:“現在的孩子只要成績不是太差,都能考得上高中。”所以她堅信,岑曦以后能考得上。</br> 暑假剛來時是撲面而來的新鮮感和自由,她終于不用每天起那么早,也不用每天寫作業。</br> 她拉著林延程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在他家打游戲,把坦克打到第四十關,躺著看一下午電視,騎車去同學家玩,去樹林抓知了,去河里撈田螺。</br> 放縱了一個星期后,她開始覺得暑假有些漫長。</br> 每年她都會有這種想法,暑假都后期時她特別想快點開學,開學了一陣又不想上學。</br> 但這次不一樣,她真的好想好想開學,她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初中了。</br> 那個在老師的描述中好像大人的世界一樣的初中。</br> ……</br> 七月中旬,天氣越來越熱,但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高溫,一臺電風扇幾乎就能解決夏天。</br> 岑曦盤坐在木質的沙發椅上,用勺子挖西瓜吃,吃完了噗的把西瓜籽吐在盆里。</br> 林老爺子每年都會種西瓜,夏天幾乎每天都會給兩個孩子切西瓜吃,一人一半,裝在臉盤里,讓他們端上樓邊看電視邊吃。</br> 就岑曦這無拘無束的架勢,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家。</br> 沙發椅有三張,那張最大的是岑曦的專屬座位。</br> 她吃飽了往后一靠,摸著肚皮說:“好想開學哦,程程,你說初中到底什么樣啊?”</br> 這個問題從放學到現在,她不知不覺已經問了很多遍了,但林延程內心也有期待,所以兩個人孜孜不倦的想象著,他也十分樂意和她一起想象。</br> 林延程嚼著西瓜,說:“大概大家都會騎車上學,班級會更多一點,教室也會不一樣吧。”</br> “那操場會變大嗎?”</br> “也許吧。”</br> “那上了初中是不是爸媽不會再管我們了?是不是會更自由一點?”</br> “應該會吧。”</br> 岑曦往沙發椅邊上一倒,“長大真好,我好想快點長大,快點開學。”</br> “那你暑假作業寫了多少?”</br> “我英語寫完了。”</br> 林延程擦了擦嘴,“可是那是你放假前就寫完的。”</br> 經過五年的學習生涯,他們得出了一個解決寒暑假作業的好辦法,求老師提前發作業本,然后趁著還沒放假,在學校利用一切課余時間寫它,最好寫的就是英語,想混過去的話abcd隨便填就好。</br> 不過多數人還是寫的比較認真的。</br> 岑曦切了聲,說:“那我好歹也寫完了一本。再說了,初中的老師會看我們的暑假作業嗎?你說我們以前寫的老師看了嗎?總覺得他們根本沒看。”</br> “初中老師會看吧,他們對我們的第一印象可能就是這次的期末成績和暑假作業了。”</br> 岑曦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可她一點都不想寫數學,數學很難的。</br> 她嘿嘿一笑,“程程,你能不能借我抄數學啊?”</br> 林延程:“……”</br> 他哪有說不的余地。每年都是這樣。</br> 岑曦喜歡拖到最后幾天趕作業,亂寫她又覺得心慌,每次都裝哭來求他,他不忍心讓她挨批評,只好讓她抄。</br> 并且,她每次都會發誓,開學了會好好學習。</br> 這會兒,岑曦討好似的說:“你放心,我發誓,上了初中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br> 見他不信,岑曦認真起來了,“真的,我真的想上初中好好學習的,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了…….”</br> 說到這里,岑曦的神色暗了下去。</br> 像以前一樣,是哪樣?他們心里都有答案。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樣被人當做差生,不想再被同學看不起。</br> 林延程說:“那就從寫暑假作業開始,我們每天一起寫怎么樣?”</br> 岑曦瞬間變了臉,哼一聲,“不想每天寫作業,我前段時間那么努力,現在想休息。”</br> 她就是不喜歡寫暑假作業,暑假不就是用來玩的嗎?</br> 不知怎么,林延程不是很想在這次的作業讓步,換做以前他可能就給她抄了,但他隱約覺得這次的作業不能馬虎。</br> 可他又倔不過岑曦,林延程思考了一會,決定今天不和她爭論這個話題,以后再找機會慢慢和她說。</br> 于是他扯開話題說:“爺爺說河里有螃蟹,要去抓螃蟹嗎?”</br> 岑曦果然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可思議道:“哪條河?怎么會有螃蟹?”</br> “就我們那條河啊。”</br> 岑曦從沙發上跳起來,興致勃勃道:“我們去挖蚯蚓吧!今天不釣龍蝦了,釣螃蟹!走走走,釣螃蟹!”</br> ……</br> 他們從小到大釣過無數次龍蝦,運氣好,直接能用抄子捕,因為河水十分清淺,龍蝦能看的一清二楚。釣龍蝦,是岑曦每年夏天必玩項目之一。</br> 這條小河位于兩家之間,兩側種著十幾年的楊樹,枝繁葉茂的樹枝在高處交織,結出一片獨有的陰涼地。</br> 當初林延程第一次跟著她釣龍蝦的時候舉手無措,看著岑曦熟稔的做釣竿起釣竿,心底暗暗佩服。</br> 如今他也算得心應手了,比如去挖岑曦最不想碰的蚯蚓,用鋼絲穿蚯蚓。</br> 也就花了十幾分鐘,兩個人做了七八個釣竿,竿子是由河邊的蘆葦做的。</br> 垂竿完畢,岑曦跑去搬了兩張小凳子過來,靜悄悄的等待螃蟹上鉤。</br> 清風撫過蘆葦叢,翠綠的長葉晃動,楊樹上結的小果子啪嗒啪嗒掉落下來,它不會沉入河底,只會像小船一樣漂浮著,到了秋天它會變成成熟的黃色。</br> 岑曦雙手托著下巴,看到掉落的小果子,玩心大起,隨手撿起來,朝林延程丟過去。</br> “吃我一記子彈!biubiubiu!”</br> 林延程不甘落后,收集了一捧果子后,朝岑曦發射。</br> 岑曦邊笑邊叫,到處亂竄。</br> 跑累了,岑曦擺出stop的手勢,氣喘吁吁的在小凳子上坐下,她叉著腰,說:“不玩了,你都把螃蟹嚇跑了!”</br> “是你先打我的。”</br> “去年這時候你打了我我沒還手呢!”</br> 林延程:“……”</br> 岑曦哼一聲,去看釣竿,只見牽著蘆葦頂端的白線被拉成一條筆直的線,有什么東西在輕輕拉扯。</br> 她把聲音放低,“快快,把抄子拿來!”</br> 一手釣竿一手握釣竿對岑曦來說是個難事,她沒那么多力氣,所以一定要兩人合力完成。</br> 起釣竿也是個技術活,不能嚇跑水中的東西,也要張弛有度,快速敏捷。</br> 說時遲那時快,岑曦握起釣竿的瞬間林延程快速用抄子接住,很順利的網住了。</br> 撈上一看,還真是螃蟹,個頭還不小。</br> 岑曦滿意的把它放在提桶里。</br> 不過她很好奇,“河里怎么會有螃蟹啊?”</br> 林延程說:“聽爺爺說,那邊的蟹塘里的螃蟹跑出來了。這兩天還有別人在河里下網子捕蟹呢。”</br> “噢~怪不得晚上狗老是叫,我還以為是有人抓癩□□和田雞呢。”</br> “把其他竿子起一下吧。”</br> “好呀。”</br> 轉眼,日薄西山,芩兵夫妻一前一后回來了,林老爺子也從田里回來了,所有大人都對他們見怪不怪,甚至會調侃兩句,今天釣到多少?</br> 岑曦很有成就的回答說:“一桶不到!”</br> 讓林延程意外的結束后,岑曦把一桶螃蟹龍蝦都給了他。</br> 換做以前,她會要求很公平的對半分。</br> 岑曦說:“給爺爺當下酒菜。”</br> 她說的那么理直氣壯,可他分明從她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別的東西。</br> 林延程說:“謝謝……”</br> 他哪里會不知道她,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有在考慮他的感受,給他講故事書里好笑的情節,每天陪著他寫作業,陪到直到不得不去上床睡覺,給他吃最好最大的那一半西瓜,每天想辦法逗他高興。</br> 是她說,心情不好就看看故事書,里面的世界又開心又好玩。</br> 所以他才去問副班長借書。</br> 但這所有的一切好像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誰也沒有說破。</br> 岑曦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我先回家了,吃完飯再找你玩,你不要吃太慢,我們說好要去找螢火蟲的!”</br> “好……”林延程溫溫一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