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岑曦過的如坐針氈,周日那天她找借口說不舒服不想和他一起寫作業補課,她給林延程打電話匆匆說了下理由就掛了。</br> 四月暖和的天,她在床上賴了半天。她聽著電臺的暖暖情歌,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br> 腦海里一直有意無意的浮現林延程的身影。</br> 他靠近她時,微微彎著腰,T恤領口寬寬松松,男生的鎖骨凹凸時帶著一種清秀堅韌的性感,而他說話時滾動的喉結也那么好看。</br> 他的聲音為什么這么好聽啊,清爽明朗,壓低聲音時有股慵懶柔軟的倦意,像春困。</br> 岑曦想起年級里其他男生,他們的聲音都不如林延程好聽,有些嗓子還發展成了公鴨嗓。</br> 她同時又煩惱極了,不知道自己老想他干什么,作業一大堆。</br> 最后她賞了自己幾個巴掌,強制啟動學霸模式,一頭扎進卷子堆里。也只有埋身在刷題中她才不會想起林延程。</br> 但周一總歸要一起上學放學,岑曦不自覺的開始觀察起林延程,注意他說話時滾動的喉結,看他低頭做題時堅毅的目光,還有他對她說話時眼里流淌的溫柔。</br> 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那么溫柔的對待她。</br> 回想起來,岑曦都數不清他對她的好了。世界上好像再也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無條件的包容她,謙讓她,難過的時候他在,開心的時候他也在。</br> 如果不是林延程的話她現在會不會連書都讀不好?</br> 日子就這么慢慢流逝,四月中旬他們迎來一模考試,岑曦考的中規中矩。五月初的時候又迎接了二模考試,岑曦差不多還是這樣。</br> 兩次的模擬考差不多可以預判他們的中考成績。</br> 五月上旬,學校發了關于南城的中專技校填報學校手冊,厚厚的一本,各種學校都有。岑曦翻看了很久,想著要不去一個中專好了,但她也只是想想。</br> 很快,他們要填志愿。學校為此特意開了兩次家長會,班主任分析了每個學校的成績情況。</br> 王信是這么評價岑曦的:她只要再努力一點,也許能上個第二重點中學。</br> 縣里兩個重點中學還派了老師來學校做演講,給學生推薦自己的學校,但好學生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班主任點了一些成績優異的學生去聽演講。第一重點中學的演講沒輪到岑曦,但第二重點中學的演講,王信點名讓她去了。</br> 在他們這兒,很多家長認為第一和第二中學差不多,只是一個離他們近,一個離他們遠一點而已。</br> 坐在多媒體教室里,老師放著ppt,介紹這個學校有多大的場地,有什么設備,有多少社團,娛樂體育學習同時抓。</br> 岑曦覺得這就是小說里的高中呀,還有社團,去了社團會不會遇到很帥很帥的男主角?</br> 岑曦被介紹蠱惑了,回教室的路上她興致勃勃的說要去這個學校。</br> 聽完她要去這個學校的理由,林延程不由地發笑,他說:“那都是哄騙你們有這樣想法的學生的,高中應該很忙碌的,我覺得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你娛樂。你看咱們初二初三的時間安排,所有副課輪流被搶。你覺得只有三年的高中會有很多空閑時間嗎?”</br> 岑曦被他當頭一棒,但她仍然賊心不死,嘟囔著就要去。</br> 林延程說:“那你去這個學校的話我也去好了。”</br> 岑曦跳起來,“你開什么玩笑呢,你要去南城中學的,這兩個學校能比嗎?”</br> “那你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南城中學呢?”</br> “我考不上的,五百六十多的分數線誒,平均一門扣十來分,我怎么可能做的到。”</br> 林延程想了想,說:“可南城中學比這個學校面積大,還有體育館,聽說食堂便宜又好吃。”</br> 岑曦:“來不及啦,要是初二就給我介紹學校的優點,指不定我還拼了老命博一博呢。”</br> 林延程想,也是,現在是有點來不及了。</br> 他淡淡笑了下,輕輕道:“我就是想和你靠的近一點。”</br> 他說的很自然,但岑曦不可抑制的心跳快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他。</br> 林延程朝她笑了笑,岑曦耳朵瞬間變紅,她別過臉,看向遠處。</br> ……</br> 正式填志愿時岑曦第一志愿填了縣里排名第三的高中,這是和南城中學靠的很近的學校,也是她目前應該能考上的。</br> 林延程以為她會填離家近一點的中學,因為班里和她成績差不多的學生都填離得近的。</br> 那天在林延程家做作業,兩個人坐在前后通風的一樓老樓房里,后院的松樹翠綠堅韌,春天的風陣陣徐來。</br> 林延程問起志愿的事情。</br> 岑曦在簡答題上劃上一個句話,她盯著卷子,不緊不慢的說:“因為我想離家遠一點。”</br> 林延程看著她默了很久,最后試探性的問道:“因為你家里的事情?”</br> “嗯……差不多吧。”她抬頭,看著林延程說:“你知道嗎,我爸什么隨便話題都能扯到奶奶身上,他恨她我知道,他的委屈和難受我也都理解,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聽那些事情了,我聽的都倒背如流了。上次爺爺去世的事情,他幾乎發泄了一個月。我覺得一起吃飯都變得不快樂了,但我不能和他說你不要講了。因為爸爸真的被氣到了,他很難過。”</br> 她心疼父親,理解父親,但不想再聽他對陳年舊事的抱怨。</br> 林延程嗯了聲,“那你媽媽同意你去那么遠的高中嗎?”</br> “同意呀,只要我考的上。我媽還是很開明的,她覺得不管遠近,考的上就好。我爸也同意的。”</br> “那以后……”</br> 岑曦握著水筆戳橡皮,她接上他的話,說:“如果我考上了,那以后我們又要一起上學放學了。雖然不是一個學校,但我們周末可以一起回家。”</br> 林延程淺淺笑著,點了點頭,說:“那現在是不是要最后賣力一把?還有一個月,曦曦,我們再努力點吧。”</br> 岑曦也笑,“當然嘍,我一定要考上高中的,得爭氣呀。”</br> ……</br> 六月,他們正式迎戰中考。</br> 上完最后一堂課,大家各自整理課桌,黑板上的倒數計時被抹去,最后一期黑板報的主題是背水一戰,相逢終有時。</br> 當老師說下課時大家都沒有動,大家都沒有了以往聽到下課鈴的興奮和蠢蠢欲動,因為是最后一次,所有人都無比珍惜。</br> 任教的老師帶過很多屆學生,經歷過很多次分別,但每次都會有酸澀感。</br> 王信給他們發完準考證,叮囑完考試注意事項后,哽咽道:“老師年紀輕,你們是我第一屆帶到畢業的。這兩年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老師也跟著你們一起成長。就兩年的功夫,我們班的男生個頭都比老師高了,女生留起了頭發,有的還打了耳洞。你們別以為老師什么都不知道,有的還偷偷談戀愛呢,是不是?你們畢業了,老師管不著,但以過來人的身份嘮叨一句,愛情雖美好,但自己的前途更重要,中考和高考是大多數人唯一改變命運的路。相信老師,高中生活,高三生活絕對是人生不一樣的經歷,用文藝點的說法就是,這是無以復加的美麗。最后,希望大家金榜題名,考試順利!同學們,再見!”</br> 岑曦規矩的坐在座位上,王信的一番話讓她熱淚盈眶。</br> 六年級和初一,是王衛國帶的,因為王衛國的賞識她一點點進步,那兩年她活的多姿多彩。遇到了王信,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頓悟更多道理。她還記得王信因為同學犯錯,他被校長批評,在班會上他自己寫了封感悟信,念給全班同學聽。當時李星雨覺得王信太小題大做,但岑曦覺得他是個好老師,只有好老師才會這樣反省自己。</br> 一轉眼,一切都是過眼云煙了。</br> 這天,大家都聽的格外認真,仿佛多看一眼老師和同學就能多擁有一點回憶。</br> 中午的時候學校給大家發了畢業紀念手冊。</br> 前些日子大家因為不舍得離開學校和同學,紛紛在窗簾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祝福語,被學校發現后每個人把窗簾帶回家清洗。</br> 后來學校就告知大家,學校會發畢業紀念手冊,每個人都可以留下自己的相關信息,王信給自己留了一本,讓每個學生都填了。</br> 岑曦把手冊給周雄填,她在周雄的手冊上寫了這樣一句話:大人的世界我們不懂,但我們只是我們。</br> 她初二初三和周雄同班兩年,幾乎沒怎么講過話,但岑曦覺得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畢業了,就祝福吧。</br> 岑曦把第一頁留給了林延程,第二頁是李星雨,因為他們是她很重要的人。</br> 但林延程覺得這些都是不打緊的東西,他也沒想讓同學寫他的紀念冊。但有同學陸續來要,他就給了。</br> 岑曦本來很開心的想寫他的第一頁,但發現林延程的第一頁被蔣慧寫了。那種悶悶的不快情緒又來了,她不情愿的寫了第二頁。</br> 傍晚,她載著一車籃的書搖搖晃晃回家,又暗自不高興了一路。</br> 林延程以為她是傷感離開了學校,和同學分別,就安靜了一路。</br> 岑曦見他一句話都不說,更不高興了,快到家的時候她憋不住的喊住他。</br> 岑曦問他:“你的第一頁為什么不給我寫?”</br> 林延程不明所以,“什么第一頁?”</br> “紀念手冊!”</br> “那個啊……第一頁怎么了嗎?”</br> 岑曦氣鼓鼓的說:“我的第一頁都給你寫了,你的為什么不給我留著。”</br> 林延程:“我不知道你要寫啊,而且我本來沒打算讓同學們寫我的。”</br> “為什么啊?留下大家的信息喜好不好嗎?”岑曦奇怪的看著他。</br> 林延程彎了下嘴角,說:“我覺得太麻煩了,而且他們都寫了你的啊,我如果有需要看你的紀念冊就好了。”</br> 岑曦踢了下腳邊的石頭子,“可你不想知道我的個人資料和喜好嗎?”</br> “我知道啊,嗯……岑曦是1995年3月22生的,是熱情開朗的白羊座,畢業于紅楓小學,紅楓中學,她最喜歡綠色,喜歡吃蔬菜,最喜歡土豆,她最喜歡的歌手是周杰倫,最喜歡的偶像是——”</br> 岑曦愣了,眨巴著眼睛看他。</br> 林延程說了一半沒再說了,好笑的看著她,“你剛剛是因為這個不開心嗎?”</br> 岑曦覺得自己好像又無理取鬧了,她嘴硬道:“我沒有不開心。”</br> “嗯……你沒有。”</br> 岑曦對上他戲謔般的目光,哼了聲,推著自行車小跑回了家。</br> 林延程看著她可愛的背影,笑意更深了。</br> 也許紀念手冊上的第一頁不是岑曦,但他心里的第一頁永遠會是岑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