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林延程打下手,這才發現林延程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有了精湛廚藝，他圍上圍裙的樣子看起來搞笑又和諧。</br> 林延程說他是在這初中四年里慢慢學會的,因為爺爺很辛苦,而且以后上高中上大學總要自力更生。</br> 岑曦咬著手指看他，他真是個大男孩了,煙火氣息下的他看起來能肩負起很多東西。相比之下，她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家里的家務她都不用操心,只管每天上下學,任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每當她想幫著洗碗的時候岑兵總說不用你幫忙,你把書讀好就行了。</br> 久而久之岑曦就不太會主動攬活了。</br> 可像林延程這樣,他不會感到疲憊嗎？</br> 岑曦心疼的看著他，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說高中讀書很忙，那你還要自己洗衣服燒飯，不會很累嗎？”</br> 林延程正在給雞翅裹面粉，他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br> “人為什么非要吃苦，我不喜歡這句話。”岑曦湊上去,“我來裹吧,這個我會。”</br> 林延程笑了下,撫去手上的面粉,洗了個手,開始起油鍋。</br> 他說：“因為沒有選擇,所以只好這樣勉勵自己。”</br> 岑曦仔細的給每個雞翅裹上雞蛋液和面粉,她扯開話題道：“怎么樣，我裹的是不是很均勻？”</br> “嗯，不錯，你放鍋里吧，沿著邊放，不然油很容易濺出來。”</br> “這樣嗎？”</br> “算了，我來吧，你站遠點。”</br> “沒事呀，我可以的，我來放！”</br> 岑曦吊著雞翅的邊，慢慢放入油鍋里，熱油嗞嗞嗞的響，迸濺而出。</br> 岑曦啊了聲，像裝上了彈簧，彈跳而起。</br> 林延程迅速蓋上鍋蓋關火，一把拉過岑曦的手，“燙到了？哪里？”</br> 本來手背上被燙到的皮膚火辣辣的疼，但他握住她手的時候好像所有感知都集中了在他們觸碰的地方。</br> 一個人的眼神騙不了人吧。</br> 他那么緊張那么擔憂，原本溫和平靜的神色都沉了幾分。</br> 她對他來說至少還算得上重要的存在吧？那蔣慧呢？如果是蔣慧他也會這樣緊張吧？</br> 岑曦凝視著他，輕聲說：“我沒事……”</br> 林延程把她拉到洗手臺邊上，打開水龍頭給她沖手，他低低的說：“你別弄了，我來吧。”</br> “可我真的沒事。”</br> “都紅了，起泡了怎么辦？會很疼的。”</br> “應該不會吧……”</br> 林延程說：“你去樓上擦點藥吧，我自己做飯就好了。嗯？”</br> 岑曦沒說話，乖乖上樓去擦藥。</br> 她真笨呀，只會幫倒忙，換做蔣慧就不會這樣吧。</br> 擦完藥，岑曦下樓，坐在廚房的藤椅里看林延程忙前忙后，她越發覺得自己糟糕了。她只會添亂嗎？她平日里最討厭電視劇里那些幫倒忙的人了，卻沒想到自己成了這樣的人。</br> 林延程炸完雞翅看了眼岑曦，她蜷縮著身子躺在藤椅上，若有所思。</br> “曦曦？”</br> 岑曦回過神，“嗯？”</br> “在想什么？”</br> “沒什么啊。”</br> 林延程端著炸雞翅走到她面前，把竹筷子遞給她，“嘗一個？你自己裹的雞翅。”</br> 岑曦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抓了個啃，林延程側身抽了幾張紙巾給她。</br> “怎么樣？”他問。</br> “咸淡正好，挺好的，就是有點燙。”</br> “那還要嗎？”</br> “不要了吧，我吃了他們吃什么。”</br> 林延程笑笑，伸手攤在她面前，岑曦剛想把紙巾和骨頭給他，但轉念一想，自己怎么能這么依賴他，使喚他，他們以后頂多就是朋友而已。</br> 岑曦從藤椅上爬起來，穿上拖鞋，走到垃圾桶那兒丟垃圾。</br> 林延程打趣她，“今天怎么那么勤快。”</br> 岑曦：“我以后也是要獨自生活的，還要嫁人，總不能真的懶到骨子里吧。”</br> 林延程在洗菜，水流嘩啦啦的響，他看著新鮮嫩綠的菜葉，眼眸動了動，他笑著問：“那你想嫁什么樣的人啊？嫁給你偶像嗎？誒，幫我從冰箱里拿點蒜。”</br> 岑曦心跳不知怎么快了起來，她裝模作樣的在冰箱里找蒜頭，說：“不然呢，當然嫁給他那樣的啊。”</br> “嗯……”</br> 岑曦握了一把蒜頭，“要我幫你剝嗎？”</br> “好。”</br> 岑曦在長凳上坐下，她用余光打量林延程，她深呼吸了口氣，盡量自然的問道：“那你呢？你要和什么樣的人結婚啊？像你那天說的那樣，嗯……長頭發，溫柔和會做手工的嗎？是溫柔吧？我沒記錯吧？”</br> 嗯，很好，多帶幾個問句就不會顯得她有別的情緒，顯得她沒有對這件事有多上心。</br> 林延程卻愣了下，他說：“也不是。”</br> 岑曦腦袋嗡了一下，她轉頭看向林延程，“什么不是？你那天不就是這么說的，有人還說蔣慧就是這種類型的……你……覺得蔣慧怎么樣啊？其實要是你們在一起的話，我就可以每天和蔣慧玩，我覺得——”</br> “曦曦。”林延程打斷她。</br> “嗯？”</br> 林延程關了水龍頭，他說：“這和蔣慧沒關系。”</br> 岑曦哦了聲，“是嗎？我以為……”</br> “我那天說的是我媽媽。”</br> “……啊？”</br> 林延程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所以按照我媽媽的樣子描述了一遍。”</br> 岑曦震驚的看著他，她迅速回憶了遍那天的情景，當時林延程確實有小小的思考一下，隔了會才給出這個答案。可是分明描述的也很像蔣慧啊。</br> 岑曦干巴巴道：“這樣啊……還以為你喜歡蔣慧。”</br> “我沒有。”</br> 岑曦嘟囔道：“可是你總喜歡和她一起查黑板報的資料啊。”</br> “那是因為你和李星雨都不愿意去，而且每次查資料很急，內容又多。”</br> “那你也總是夸她字好看，還喜歡作業先收她那組的。”</br> “她和李星雨字確實都很好看啊，而且蔣慧那排總是最先收齊的，我當然先去收她那組的啊。”</br> 岑曦：“那…那…….”</br> 林延程滾了下喉嚨，“曦曦，你…….”</br> “什么？”</br> 他別過目光，繼續洗洗弄弄，說：“你在意啊？”</br> 岑曦像撒謊的小孩被戳破一樣，她忽然大聲起來，“我在意個屁啊，我還生怕你以后娶不到老婆呢。再說了，蔣慧本來就很好，你喜歡她也是正常——”</br> “曦曦。”他再一次打斷她，“我對她沒有……”</br> 岑曦壓下心中的雀躍，若無其事的說：“沒有就沒有嘛，也虧你想得出，按照林阿姨來描述。那……那有想過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嗎？”</br> 林延程淺淺吸了口氣，背過身，開始切菜，他說：“想過。”</br> “什…什么樣啊？”</br> “嗯……開朗活波一點的吧。”林延程聽見刀落在砧板上，咚咚咚的，仿佛他的心跳。</br> 岑曦手指指甲摳進蒜頭里，她說：“哦……這樣啊……”</br> 林延程一刀一刀的落下去，但始終沒有等到岑曦的后續。他心里頭是急的，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接她的話。</br> 廚房里油煙的嗞啦聲很大，大熱天的，里頭的氣溫不斷上升，氣氛也隨之變得讓人坐立難安。</br> 岑曦瞄了他好幾次背影，臉早已紅成一片。</br> 什么叫開朗活潑的啊，沒有更具體點的嗎？</br> 她想問又不敢問，怕太具體的不像自己又會難過，不問又總是覺得自己是不是有機會。</br> 那頭的林延程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內心期盼岑曦再說點什么，但又很怕捅破窗戶紙。</br>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對待著這段感情，生怕岑曦發現他的心思后，尷尬的逃避他，最后連朋友都沒得做，這是他最勇敢的一次了吧，可惜岑曦好像沒有領悟到。</br> 而且她剛剛也是一副很愿意把他推給蔣慧的態度。</br> 她對他應該還是只是朋友的想法吧，換他他就做不到大方的講讓她和另一個男孩在一起。他也許會生悶氣，也許會沉默不語，但絕對不會松口。</br> 可她好像又很在意，要不然哪里來的那么多問題。</br> 林延程深深嘆了口氣，埋頭做飯。</br> 而站在門外聽了一會的蔣慧吸了吸鼻子，努力笑著，卻怎么也笑不出來。</br> 她覺得如果這時候下一場雨，那可真是一部狗血偶像劇。</br> ……</br> 后來真的下雨了，臨近傍晚的時候，雷陣雨，來的突然去的也快，下過雨后的夏天清涼不少。</br> 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雨天路濕滑，林延程提醒他們路上小心。</br> 岑曦陪李星雨去她家推自行車，李星雨奇怪的看著她，說：“你怎么突然心情那么好，還哼起了歌？龍蝦吃飽了就滿足啦？”</br> 岑曦雙手背在后頭，蹦蹦跳跳的說：“雨過天晴，心情當然好。”</br> “有毛病哦。”李星雨手指點了下她的腦袋，“像發春了一樣。“</br> 岑曦樂呵呵的往邊上倒，又像不倒翁一樣彈回來，她說：“哪個少女不懷春，你沒有呀？”</br> 李星雨耳根一燙，以為是岑曦看出了什么，她結巴道：“什…什么啊？”</br> 岑曦搖搖頭，“沒什么呀，就今天天氣不錯。”</br> “……”</br> 岑曦興高采烈的送李星雨。</br> 那邊的早就走的七七八八，只有林州在路上等李星雨，但還剩了一個人。</br> 蔣慧把桌上的垃圾倒入垃圾桶后，鼓起勇氣和林延程說：“林延程，我有事情想和你說。”</br> 林延程和林州揮手道別，他看著蔣慧點頭，“你說吧。”</br> “去…去屋里行嗎？”</br> “行啊，走吧，我正好要去掃地。”</br> 蔣慧急了，拉住他的手腕，又不好意思的松開，她吞吞吐吐的說：“那那那就在這兒說吧，反正結局都一樣。”</br> “嗯？”</br> 蔣慧眼一閉，輕聲說道：“林延程，我喜歡你！”</br> 晚風送來夕陽落幕的味道，少女柔軟的嗓音混著夏日香味。</br>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但沒有激起林延程心中的波瀾，他驚訝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就像平時一樣，笑著溫和道：“謝謝你。”</br> 蔣慧眼角濕了，她睜開眼，低頭看向地面，笑著說：“我好緊張啊……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br> “嗯……”</br> “當然，你不用覺得抱歉或者其他什么，因為我都知道。”她微微一笑，眼角的淚花滾了下來，她特別細聲的說：“我知道你喜歡岑曦，但我喜歡你喜歡了很久，我想我們就要分別上不同的學校了，以后也不一定能見到。我想……我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br> 林延程第一次被女生告白，他不知道該怎么很好的處理，除了一聲謝謝就只有謝謝了。</br> 但他又很想笑。</br> 蔣慧都知道他喜歡岑曦，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岑曦，唯獨岑曦不知道。</br> 岑曦正在馬路上朝李星雨大喊著再見。</br> 林延程望著她，不由地無奈一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