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岑曦不記得是怎么結束掛水的,只記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緊密貼合著,男生的手掌寬大有力,伴隨著林延程溫柔低沉的嗓音,她腦瓜子嗡嗡嗡的。</br> 松開了手,也不知道林延程坐在她身旁笑什么,勾著的嘴角就沒下去過。</br> 岑曦裝模作樣的玩手機,心底卻百轉千回。</br> 再回神時,吊瓶已經見底,林延程叫來護士拔針。</br> 離開醫院之前岑曦上了趟廁所,出來時聽到林延程在打電話,他點頭說:“嗯,我們現在打算回家,沒什么問題,醫院給配了三天的藥水,明后天還要來。”</br> 林延程見到岑曦,把手機遞給她,用口型說:是你媽媽。</br> 岑曦接上電話,和蔣心蓮匯報了情況。</br> 兩個人坐公車返回,周末的公交車一如既往的擁擠,醫院站上車差點連落腳的地都沒有。</br> 雖然感覺比早上舒服很多,但岑曦沒什么力氣,腿發軟,渾身又干又熱。</br> 林延程圈著她,盡量不讓別人擠到她。</br> 他問岑曦:“要不要我讓別人給你讓個座?”</br> 岑曦搖頭,“車上都是老爺爺老奶奶,我年紀輕,站的住。”</br> 林延程知道她會這么說,所以才詢問她要不要別人讓座,他想她應該是不愿意的,而車上也確實老年人居多,怎么好意思讓老人家給年輕人讓座。</br> 但看著岑曦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心疼。</br> 林延程左手抓住前門凸出一截欄桿,右手握住豎著的欄桿,把岑曦圍在自己身前。</br> 他湊到她耳畔,說:“要不……你靠著我,瞇一會?”</br> 話落,兩個人的臉都微微紅了。</br> 岑曦結巴道:“這…這…這樣好嗎?”</br> 林延程滾了下喉結,“要站四十分鐘,你吃的消嗎?”</br> “那……”</br> 岑曦瞄了幾眼車廂里的人,確定沒人看他們以后,她伸出雙手慢慢圈上林延程的腰,腦袋靠上了他的胸膛。</br> 岑曦閉上眼,實在抑制不住的彎了唇角。</br> 這比借住拐彎剎車撞進他懷里更令人心動,她是光明正大的抱著他靠著他的,仿佛一對熱戀中的情侶。</br> 林延程的外套敞開著,她臉頰緊貼的只是一層薄薄的T恤面料,他胸膛的溫度是那么清晰,上頭還有她最喜歡的味道,洗衣粉的香味混合著他獨特的陽光味。</br> 林延程的腰精窄硬朗,沒有多余的贅肉。</br> 他應該沒有腹肌吧,他都沒有好好鍛煉過,不過這樣的腰她也很喜歡。</br> 岑曦今天沒有扎頭發,柔順黑亮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遮住了她一半的臉。</br> 從他的視角看,只能看到她的頭頂,說不上來的毛絨感,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br> 而岑曦的頭發又是什么時候變這么長了,好像挺久沒剪了吧。</br> 岑曦在三年級前都是短發,后來她羨慕同班小姑娘的長發,回家后鬧了一通,蔣心蓮開始給她留發。據說剪短發是因為蔣心蓮覺得給小姑娘扎頭發太麻煩。</br> 再長大點,岑曦自己都不愿意留很長的頭發,她說夏天熱死了,冬天洗頭麻煩死了。可她又不喜歡短頭發的自己,于是一直保持著中長發,短俏的馬尾襯得她精神奕奕,活波可愛。</br> 現在為什么要留頭發?</br> 不過長頭發的岑曦也很好看,微卷的發梢透著幾分少女的溫柔慵懶。昨天她扎著高高的馬尾,穿著白藍色的百褶裙制服,像是動漫中走出來的女孩。</br> 這樣美麗的岑曦確實有資本讓籃球場上的男孩頻頻回頭。</br> 那男孩提出想要岑曦的聯系方式時他很想替岑曦拒絕,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是沒有權力做決定的。他不想當場跑去問岑曦愿不愿意,怕岑曦不好意思拒絕就給了,于是用了點心思,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那個男孩,說等會替他問,如果同意了,到時候可以給他發短信給岑曦的聯系方式。</br> 誰知道岑曦會把決定權交給他。他當然不希望她和那男孩有交集啊。</br> 她在意他的想法,詢問他要不要給,是不是在她心中他在感情這塊是占有一席之地的?</br> 再加上林州的催化,昨晚他想了一晚上。</br> 岑曦是不是真的對他有了一點男女之情?</br> 林州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岑曦的性格,做什么都明目張膽,什么都掩藏不住。</br> 正是因為這句話,他忍不住開始觀察岑曦的神情。</br> ‘你討厭’這句話岑曦對他說過無數次,從前都是帶著微微的惱怒,恨不得教訓他一頓的狠色,哪像現在嬌柔的像在撒嬌。</br> 不知道是不是發高燒的原因,她臉蛋紅的格外夸張,所以逗了一次就不逗了。</br> 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剛剛突然生起了氣,當她握上他的手他才后知后覺的明白,原來岑曦是在心疼他,心疼到她眼眶都紅了。</br> 因為心愛的女孩疼惜他,他真的不冷了,那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br> 又試探性的反握住她的手,想趁機和她牽手,想看她的反應。</br> 岑曦沒有甩開他的手,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閃躲著眼神,木訥的看向別處,他看到她耳根通紅。</br> 不一會,掌心就出汗了。</br> 他心滿意足的松開手,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忍不住的在笑。</br> 他終于有自信去相信,岑曦也許也喜歡上了他。</br> 就如現在,當他提出要不要靠著他的時候,岑曦沒有拒絕,緊緊擁抱著他,依賴著他。</br> ……</br> 后面那兩天是蔣心蓮帶她去的,星期二的下午岑曦返校,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br> 落了一天半的功課,岑曦趕前趕后終于補了回來,但效果總不如上課時老師當場授教的好。</br> 上完晚自習回到寢室,姑娘們洗漱完上床,大伙迫不及待的詢問岑曦和林延程的發展。</br> 她們在QQ上問過岑曦,但岑曦說當面說吧,網上說不清。</br> 仿佛午夜茶話會一樣,大家拿了點零食上床,邊吃邊嘮嗑。</br> 岑曦吃完藥爬上床,抱著被子,干咳了兩聲說:“一個個提問,不要急!”</br> 看這架勢,那就是有進展嘍?大伙眼神飄了起來,連哦了幾聲,被住隔壁的宿管阿姨拍門安靜點。</br> 姑娘們同時:“噓——”</br> “我先來!一號床提問!”</br> 岑曦:“一號請問!”</br> “林哥哥有沒有很喜歡你的小制服?”</br> “有。”</br> 一號啊了聲,倒在了床上。</br> “二號床想提問!”</br> 岑曦:“二號請問!”</br> “林哥哥沒有捏著你的下巴低聲說,小東西,故意誘惑我?”</br> 寢室所有人大笑,岑曦砸了個玩偶過去。</br> 岑曦說:“他才不是這種調調的人。”</br> “那他是哪種調調的人啊?誒,好好說,你們到底到哪一步了啊?”</br> 岑曦雙手捂臉,很好不意思的說:“星期天那天從醫院回家,他讓我抱著他……”</br> “啊啊啊啊!”</br> “哇——”</br> “真的假的?”</br> 岑曦:“真的呀!我本來覺得自己應該矜持一下的,但是又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而且當時也有點站不穩。”</br> 室友:“少來,你就是想揩油!那林哥哥的懷抱溫暖嗎?是不是很燙很熱?”</br> “又不是油鍋,燙什么啊?”岑曦說。</br>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笑完過后,女生們異口同聲道:“然后呢?還有呢?”</br> 岑曦想了會說:“還有大概就是有男生想要我的聯系方式,我問他要不要給他,他說沒必要。而且他真的好貼心哦,會拿外套給我遮裙子,怕我冷會拿紙巾給我墊手腕,每次摸我頭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死了。我就想……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呢?”</br> “他真這么說?”</br> “對啊。”</br> 室友:“我聽你的描述,我也覺得他喜歡你。”</br> 岑曦:“可是他從小就是這樣的,你們不了解,他一直都是很細心溫柔的,萬一只是種習慣呢?”</br> “我的媽呀,世上哪有這種男生,你趕緊把他拿下吧,不然我要坐不住了。”</br> “不許!你們通通都不許打他的主意!”岑曦豎起食指,一個個指過去。</br> “行行行,那說認真的,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啊?”</br> “下一步啊……”岑曦曲起食指抵在下巴下面,她說:“我先想想下個星期的月考吧,我想這次考進前十的。反正我的一百天計劃還有一個多月,實在不行就開始下一個一百天計劃。這次月考我要是沒考好,他會很愁吧,他一直用自己的時間給我補課,我不能讓他失望的。哎,你們不知道南城高中有多變態,就他在他班級也不過十來名,而且——”</br> 話還沒說完,岑曦的手機震動了起來。</br> 她驚訝了下,都快十一點了,誰會打她電話,拿起手機后她的驚訝變成了驚喜。</br> “你們不要說話!”岑曦說。</br> 室友們心領神會,但有一個要求,開擴音。</br> 岑曦比了個Ok,小心翼翼的接上電話,打開擴音,說:“喂。”</br> 那頭的林延程聲音很輕很低,他關心道:“今天覺得怎么樣?溫度正常了嗎?明天還要去嗎?”</br> “不用了,我中午就回學校了。你......你們學校不是不允許用手機的嗎?不是宿舍都屏蔽信號的嗎?”</br> “嗯,我不在宿舍里。”</br> “啊?那你……”</br> “我翻窗出來了,在外頭,所以不能多聊,我得馬上回去了。曦曦……”</br> “嗯?”</br> “晚上把被子蓋好,別讓熱度反復,把不懂的題目做個記錄,我周末給你講。知道了嗎?”</br> 黑夜混著他磁性溫柔的嗓音,岑曦的心都要化了,她十分乖巧的說:“知道啦,那你趕快回去吧,不然被發現就不好了。”</br> “嗯。那晚安。”</br> “晚安!”</br> 掛了電話,岑曦用手背貼了下臉頰,燙的像油鍋,就差嗞嗞冒氣了。</br> 寢室里的姑娘起哄道:“曦曦……知道了嗎?那晚安!曦曦!晚安!”</br> “曦曦、曦曦、曦曦、曦曦,晚安!”</br> “晚上要把被子蓋好哦,別讓熱度反復!不然我會心疼!”</br> 岑曦撈起枕頭朝她們砸過去,“討厭,你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