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十七歲的岑曦擁有了林延程。</br>　　過完年后的一天林延程回來過一次，親戚代他照顧一會爺爺,他就回來給屋子通風,順便拿點換洗的衣物和日用品，還有一些學習用品。</br>　　在這段時間里他和岑曦一直靠著手機聯(lián)系,本來怎么也用不完的幾塊錢流量現(xiàn)在都不夠用。</br>　　他們之間不比那些剛認識剛在一起的情侶，有說不完的話聊不斷的話題，他們對彼此太熟悉,閉著眼都能知道這個時間點對方應(yīng)該在干什么。那些可以拎出來的過往,那些有過的心路歷程,他們都曾密切的參與其中。</br>　　所以很多對話都沒什么營養(yǎng),東一句西一句的接著，偶爾冒出的我想你大概是里頭最正經(jīng)的話了。</br>　　偏偏這樣還能聊到手機欠費。</br>　　他不知道是有些話岑曦不愿意在手機上和他說。</br>　　林延程和岑曦說過他上午會回來，岑曦難得起了個大早，認真洗頭洗臉，換上過年蔣心蓮帶她去買的新衣服。</br>　　今年格外流行打底褲和短裙，岑曦已經(jīng)到了這樣穿著不會顯奇怪的年齡。</br>　　岑曦一邊等一邊站在電視機前找劇看，百般無聊的調(diào)著頻道,當她聽到后面的小路上有動靜時就知道是林延程回來了。</br>　　今年冬天沒有下雪,晴天偏多,林延程的身影就驟然出現(xiàn)在暖陽下。</br>　　她扔下遙控器,下樓奔向他家。</br>　　周圍的住戶有人在家,她不好太明目張膽,跑到他身邊時故意隔了點距離,畢竟他們已經(jīng)長大了，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的話會別人說閑話。</br>　　也許是因為她心虛，但這樣也很像掩耳盜鈴。</br>　　更奇怪的是，以前如果有一段時間沒見，她去找他時完全不會有現(xiàn)在的尷尬情緒，此刻她好像個犯錯的小孩，怎么都不敢抬頭看他，又忍不住靠近他一點，再靠近他一點。</br>　　“回來了啊……”她小聲道。</br>　　“嗯。”</br>　　林延程看了她幾眼，突然牽起她的手，就這樣進了院子，她緊張左右張望，深怕被別人看見。</br>　　林延程輕輕笑著。</br>　　林延程打開樓房的大門，一股隱隱的暗處角落味撲面而來，岑曦跟著他進屋。</br>　　林延程有條不紊的開窗通風，岑曦裝模作樣的幫忙，其實她的心思昭然若揭。</br>　　窗戶都打開了，岑曦站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后，醞釀著，準備開口。</br>　　林延程搶先一步說：“中午你媽回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吃？”</br>　　岑曦拼命點頭。</br>　　林延程說：“不過只能吃蛋炒飯。”</br>　　她還是點頭。</br>　　林延程：“我要上樓拿點衣服。”</br>　　岑曦心領(lǐng)神會的跟著他上樓，剛進他的房間，就聽到啪的一聲，他把房門關(guān)了。</br>　　二樓的房間不似一樓，二樓是當初林婉精心裝修過的，有圖案大氣的瓷磚地板，粉刷干凈的墻壁，整套的家具，一樓是幾十年的老爺子，不平整的磚地，柴火堆積的灶臺，所以二樓稍微關(guān)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一樓的那種味道。</br>　　林延程的房間也一向整潔干凈，眼下厚重的窗簾齊齊遮蓋著，封閉的空間里飄著一股被暖化的凜冬味。</br>　　岑曦的心隨著他的關(guān)門聲快跳了一下。</br>　　她以為林延程會從后面抱住她，但他沒有，他筆直的走到衣柜前開始翻找衣服。她不由地失落了下。</br>　　雖然有點害羞，但她好想他，這段時間她每天晚上都會想起那個吻和他懷抱的溫暖。</br>　　她悄咪咪挪到他身邊，裝著問：“你要帶哪件啊？”</br>　　“拿件毛衣和外套吧，還有秋褲。”</br>　　岑曦突然想到衣服的問題，說：“等爺爺出院了，我們?nèi)ス浣职桑憬衲甓紱]有買衣服，你看你現(xiàn)在穿的這件，好薄，這個衣料不暖和的。得買件羊毛衫啊……你怎么里頭又穿T恤？你不是有長袖的內(nèi)衣嗎？”</br>　　她翻著他的衣衫，看到T恤時皺了眉。</br>　　林延程低頭看著她，“換掉了。”</br>　　“早就和你說過要買兩套，以前阿姨都是給你買兩套替換的。你不是挺會照顧人的嗎，怎么到了自己就那么馬虎呢？”</br>　　“我不冷，就覺得沒必要。”</br>　　岑曦氣憤的拍了下他胸膛，“那你別穿衣服了，你脫光好了，買什么衣服，幾十年不買衣服省下的錢都可以開一家肯德基了。”</br>　　三言兩語，岑曦全然沒了剛剛見到他時的羞澀和忐忑，回到了以前和他相處的狀態(tài)。</br>　　林延程抓住她的手，忽然有些心猿意馬。</br>　　“曦曦……”</br>　　“嗯？”</br>　　林延程低頭親了她一下，岑曦怔怔的眨眼。</br>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親吻她，只是蜻蜓點水的一下。</br>　　岑曦剛剛失落的心一下被填滿，像逐漸膨脹的氣球，鼓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br>　　她不好意思的別開眼，“干嘛啊……”</br>　　林延程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聲，“沒干嘛。”</br>　　岑曦轉(zhuǎn)回視線，重新看他，他耳尖是紅的。上次好像也是那么紅，可是都那樣親過了，現(xiàn)在裝什么啊？干嘛比她還裝。</br>　　她推他，“沒干嘛就走開，理你的衣服去。”</br>　　林延程不知道為什么親她一下她就不開心了，可這是不開心了嗎，她的語氣好像挺開心的啊。</br>　　他不讓岑曦走，哄著問：“不高興了嗎？”</br>　　岑曦真是哭笑不得，“你就是笨蛋！笨蛋啦！”</br>　　林延程笑了，他低聲問：“有沒有想我？”</br>　　岑曦點頭。</br>　　他把她拉進懷里，緊緊相擁著。岑曦心滿意足的笑起來，側(cè)臉著他胸膛，閉上眼，這一刻，世界是那么的安靜，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br>　　林延程聞著她的發(fā)香，逗她，“是為了見我特意洗的頭嗎？之前是多少天沒洗了？”</br>　　岑曦擰他腰間的肉，“你找打是不是？煩死了你！”</br>　　“裙子是前幾天你逛街買的那條嗎？我記得你說是有花紋的，怎么是純白色的。”</br>　　“有花紋的是毛衣啦，你好笨哦。”</br>　　“哦……那我記錯了。”</br>　　岑曦緊緊摟著他的腰，“好看嗎？”</br>　　“好看。”</br>　　“騙人。”</br>　　“沒騙你，剛剛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好看。”</br>　　“哪兒好看啊？”</br>　　林延程：“裙子啊。”</br>　　岑曦：“就裙子好看啊？”</br>　　林延程沒有回答她，他輕輕吻了下她側(cè)邊露出的耳朵，岑曦也斂了話聲。</br>　　不知不覺的，兩個人唇就這么貼上了。</br>　　這種熟悉干燥的環(huán)境更能讓人心馳搖晃，身體是軟的，吻也是軟的，兩顆年輕的心臟在熱吻中碰撞，每一次的跳動都是愛意的訴說。</br>　　岑曦依舊不會，但她很喜歡林延程親吻她，滿是繾綣的纏綿，她能從他的親吻中感受到他對她的珍惜。</br>　　其實林延程也沒有很會，他覺得她應(yīng)該能感受到他的緊張和忐忑，他怕讓她有不好的體驗，怕弄疼了她，怕她覺得他滿腦子只有這件事。</br>　　上次是他頭腦發(fā)熱，不管不顧的吻了她。當時只想擁抱她，親吻她，好像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是被愛的。</br>　　他吻了會，發(fā)現(xiàn)岑曦抓著他腰間的手越收越緊，但她沒有給他一點回應(yīng)。</br>　　他怕她其實不喜歡這樣，松開濕漉漉的唇后，他抬手擦她的嘴唇。</br>　　兩個人的臉都很燙。</br>　　岑曦任由他擦，牢牢抓著他腰間的衣服。</br>　　林延程試探的問：“要不要吃午飯？”</br>　　岑曦又失落了，這就好了？她等了他那么久，就吻一會會嗎？</br>　　林延程以為她是默認了，想帶她下樓做飯吃，誰知岑曦把他拉了回來。</br>　　她鼓足了勇氣，說：“吃你個大頭鬼啦！你一點都不想我嗎？”</br>　　她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看著他，琥珀色的瞳仁仿佛一汪清泉，干凈清澈又濕潤的想讓人侵占。</br>　　林延程彎腰，又吻了上去。</br>　　后來這頓飯沒吃成，兩個人研究著，實驗著怎么吻，好像這是一個怎么做都不會膩的事情，也只有無盡的親吻和擁抱才能表達自己的想念和愛戀。</br>　　林延程下午走時岑曦腿都軟了，回到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補覺，原來接吻真的能把人的精力都消耗光。</br>　　……</br>　　林老爺子在他們臨近開學前出院了，那時已經(jīng)去學校報過名了。林延程本想和學校請假再照顧爺爺一段時間，但老師不建議，爺爺也不同意。</br>　　最后左鄰右舍幫著想想辦法出了個主意，那就是讓林延程人看護爺爺，請專門的護工不放心還貴，大家說就請這附近在家里空著的嬸嬸阿姨，一個月給個一千塊差不多了。</br>　　林延程權(quán)衡下來，覺得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br>　　于是請了最南邊的奶奶，是個和藹心細的老人，小時候總喜歡給他和岑曦吃自家種的金桔。</br>　　奶奶也不拐彎，坦言道就是想賺點錢，補貼補貼生活費。</br>　　有時候林延程自以為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支撐起這個家庭，很多事情他可以處理好，但其實在爺爺眼里他還是個孩子。</br>　　就如這一次，心再粗的爺爺一直轟著讓他趕緊去上學，錢啊，生活啊，他自己會和那奶奶商量好，不用他愁。</br>　　正式上學的前一天，林延程和岑曦一起坐車。</br>　　因為開學，車上學生居多，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擠滿了車廂。</br>　　岑曦偷偷在底下拉住了他的手，借著擁擠的人群靠在他懷里。</br>　　岑曦知道他放心不下爺爺，安慰道：“那奶奶是個很好的人，會把爺爺照顧的很好的，你已經(jīng)很好的照料了一個月，爺爺?shù)木窨砂袅恕！?lt;/br>　　林延程摸了摸她的腦袋，“嗯，我知道，只是難免擔心。”</br>　　“那你也擔心下你的功課吧，我聽說南城中學的學生寒假每天都在補課，星雨就去了。”</br>　　“補課……你想補課嗎？”</br>　　“啊？干嘛扯到我，我不想，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如果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我會瘋掉的。”</br>　　“那從前我不是在幫你補課嗎？”</br>　　岑曦嘖了聲，“那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br>　　岑曦抿抿唇，決定把真相告訴他，她踮腳在他耳邊小聲道：“我上個學期是為了追求你才纏著你周末補課的。”</br>　　這件事她和他確定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都沒有說過，她有很多話想和他慢悠悠地，細細地聊，但是因為爺爺生病，他很累很忙，她不想扯很多兒女情長，嘮叨一些瑣事說些暖心的話就夠了。</br>　　林延程奧了聲，“原來你那時候在追求我啊？”</br>　　“……你看出來了嗎？”</br>　　林延程笑著搖頭，“不過林州和我提過，我當時……嗯……半信半疑，后來才慢慢確定的。”</br>　　“是嗎？我覺得我表現(xiàn)的很明顯，是你太笨了。”</br>　　“嗯。”</br>　　岑曦：“程程，那你呢，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星雨說，初中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你喜歡我，是這樣嗎？”</br>　　她說的很輕，帶著對這個問題答案的渴望，卻又怕周圍的人會聽見。</br>　　林延程：“我記不清了，很久很久了。”他頓了頓，“是啊，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br>　　他也是個膽小鬼，想讓她知道又害怕她會知道。</br>　　“那我也笨笨的。”岑曦仰頭，下巴擱在他胸口，撒嬌一般的說。</br>　　林延程把她圈在懷里，阻絕邊上人的視線，他笑著。</br>　　岑曦用口型一字一字的說：我喜歡你。</br>　　林延程用口型回應(yīng)她：我也是。</br>　　岑曦甜滋滋的笑起來，站直，靠著他看外頭的風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