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往北各有一家小賣部,是一對夫妻開的,這兩條街也是他們從小活動范圍的邊界,再往外走他們是不敢的。</br> 鄉下長大的孩子沒有被看管的很牢,整個童年他們還是相對自由的,只要知會一聲,就能滿田野撒野似的跑。</br> 更因為陪在岑曦身邊的人是林延程,蔣心蓮格外放心。</br> 如果換做其他小朋友,她可能會擔心孩子亂跑闖禍,或者失蹤不見。但周圍鄰里都深知林延程的脾性,他比同齡人要懂事,也更有主見想法,不是聽話到沒有自我的人,但不會忤逆長輩,做一些讓長輩擔心的事情。</br> 岑曦跑過水橋,朝蔣心蓮喊道:“媽媽,我們要去南邊小店玩。”</br> 蔣心蓮像往常一樣在準備要帶過去的午飯,也習慣了兩個孩子到處跑,哎了一聲。</br> 岑曦從自己的存錢罐里拿了一個硬幣,隨后似穿堂風一樣,又溜出家門,從正門跑到小路上,林延程不緊不慢的走,正好與她會和。</br> 早晨的空氣清爽舒適,岑曦深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折了跟狗尾巴草把玩。</br> 她想到小時候,于是用狗尾巴草撐住眼皮,朝林延程做大老虎。</br> 林延程也摘了兩根做大老虎,岑曦撐著腰說:“我的眼睛撐的比你大。”</br> 林延程笑了,取下咬著的狗尾巴草,開始做一個岑曦沒見過的東西。</br> 類似于九連環一樣,兩個圈交叉在一起,拉動狗尾巴桿子時圈會碰到一起。</br> 岑曦好奇問道:“你哪里學來的?”</br> 他把它送給岑曦,“那天在操場上玩,施一峰教我的。”</br> 岑曦立馬丟了自己的狗尾巴草,新奇的玩弄這個圈。</br> 他們穿過田邊小路,轉過石子兒闊路,終于來到那個轉彎口。</br> 上頭堆了很多東西,有碗片,玻璃瓶,針筒,還有一堆新的寶石。</br> 岑曦興奮的叫了出來,拉著林延程跑過去,她蹲在‘垃圾堆’面前,左挑右撿,有些寶石碎了,她不能要。</br> “程程,你說除了做地板還能做什么?要不要把它粘在自行車上呢?還是我們可以用它下棋?用它來代替家里的黑白棋怎么樣?我們自己發明一種玩法吧!”</br> “可以啊。”</br> 林延程在她身邊蹲下,他看見岑曦圓不溜秋的眼睛里閃著光,真的像寶石一樣。</br> 岑曦把精挑細選的寶石塞他掌心里,“我口袋里裝不下那么多,這些裝你那里。”</br> 林延程嗯了聲,把它們裝進外套口袋里。</br> 心滿意足的岑曦拍拍手,站起來,安排起下一個行程:“走吧,我們去小店里買零食!”</br> “啊——!!!!”</br> 她的笑容還沒持續三秒,立刻僵住,大叫了一聲,像彈簧一樣跳到邊上。</br> 林延程被這尖叫聲嚇一跳,順著她視線一看,地上有一只肥大的癩□□,正旁若無人的悠哉散步。</br> 岑曦欲哭無淚,撒腿似的跑了。</br> 林延程噗嗤一下笑了,趕緊追上去。</br> 兩個人呼哧呼哧跑了老遠,跑不動了才停下。</br> 林延程邊笑邊喘,斷斷續續的說:“它…它又不咬你……”</br> 岑曦跑的喉嚨干涸,她咽了咽嗓子,想起那只癩□□依舊一身雞皮疙瘩。</br> 她十分嫌棄的說:“最討厭癩□□了!”</br> 林延程笑的肩膀都在微微顫抖,白凈的臉龐上展露出久違的笑容,那樣干凈明亮,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溫和清涼。</br> 岑曦也跟著笑了,裝作不滿意的輕踹他一腳,“有什么好笑的!”</br> 林延程喘過氣了,笑意滿滿的看著她,說:“小蝌蚪就是癩□□生的啊,你為什么不怕小蝌蚪?”</br> “它們長得又不一樣。”</br> “可癩□□也沒有多恐怖啊。”</br> 岑曦切了聲,往小賣部的方向走,林延程和她并肩走。</br> 她理所應當的說:“它長得很丑啊。”</br> 林延程又笑了。</br> 其實岑曦小時候不怕癩□□的,可不知道為什么,越長大越抗拒。但也不見她害怕其他蟲子,畢竟前段時間她還徒手抓了一只老鼠。</br> 岑曦家里的門底下有縫,很容易鉆進一些蛇蟲鼠蟻。蔣心蓮在家里角落里撒了老鼠藥,前段時間岑曦徒手抓住了吃了老鼠藥而搖搖欲墜的老鼠。</br> 她提著老鼠尾巴跑去找林延程,兩個人觀看完了老鼠的死亡過程,最后把它埋了。</br> 很奇怪,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癩□□。</br> 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到了小賣部。</br> 小賣部里就一排貨架,貨架正門擺放著各色各樣的零食飲料,反面是日常用品。</br> 岑曦驚喜的發現,五毛錢一包的橘子水已經有了,只是老板沒把將它放在冰箱里。</br> 她很口渴,也買不起其他飲料,干脆的拿了一包橘子水,又在各種各樣的辣條間徘徊。</br> 岑曦戳他,“你要買什么啊?”</br> “你呢?你想吃什么?”</br> “辣條吧,但不知道買哪個。想吃雞絲,但會很辣,想買豆條,可是真的又好想吃雞絲哦。”</br> “那我買豆條,你買雞絲吧。”</br> 岑曦嘻嘻一笑,“程程最好啦!”</br> 林延程會吃零食,但不像岑曦那樣愛吃。他的零花錢和岑曦一樣,每天一塊錢,一塊錢,學校小賣部里可以買兩包零食,多數同學也是一塊錢一天。</br> 他用不掉那么多,于是越攢越多,每次岑曦周末要去小店的時候,他就會帶上一兩個硬幣,如果她沒帶夠錢,或者她很想吃一樣東西卻沒那么多錢的時候他就會給她買。</br> 當然,岑曦很少會讓他買,她寧愿借,然后再還給他。</br> 所以他有時候會買岑曦想吃的,這樣互相分享著。</br> 兩個人買完零食,習慣性的穿過一個小樹林,來到石子路邊上一個小屋旁邊。小屋底下連接著很長很長一段的水管,里頭會有水流過。</br> 后來長大了她才知道那是每年給稻田抽水灌水用的,而那間小屋也不是住人的,里頭裝的是抽水機器。</br> 她最喜歡坐在這高高的水管臺階上,特別是夏天的時候,底下水流涌動,赤著雙腳,垂蕩著,水淌過雙腳,涼爽又舒適。</br> 岑曦握著油膩膩的雞絲辣條,仰頭塞了一口進嘴巴,手指上也是油光發亮。</br> 林延程慢條斯理的嚼著韌性十足的豆條。</br> 在兩人的面前以及遠方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和碧藍的天空,麥田里白鷺探著腦袋在覓食,一陣風吹過,它們展開翅膀,齊刷刷飛上天際,又在另一片翠綠的麥田落下。</br> 岑曦沒由來的說:“程程,你說人會變成星星嗎?”</br> 林延程那句應該不會還沒開口,她又說:“昨晚我在陽臺上看星星,我在找哪顆是阿姨,哪顆是外婆,你說,她們在天上還好嗎?”</br> 想起母親,林延程眼眸暗了暗,但很快又明亮了起來。</br> 岑曦晃了晃雙腳,說:“你很想阿姨吧?”</br> “嗯。我昨晚夢到媽媽了。”</br> “夢里她和你說話了嗎?”</br> “沒有,她在做粽子,嘴里哼著歌,我叫她,她好像聽不見。”</br> “我也夢到阿姨了……”她吸著橘子水。</br> 林延程溫和的笑了笑,“那她有和你說話嗎?”</br> “有啊,她叫我不要哭,她說她現在住在一個亮晶晶的地方。亮晶晶的地方,那就是星星吧?他們都說人走了會變成星星……我也不太懂,但我隱約覺得阿姨和外婆都在看著我們。”</br> 岑曦的外婆是在她幼兒園時去世的,生的癌癥,那時她還小,但也哭了一場。后來,她有一個想法,誰也沒說,只告訴了林延程。</br> 她覺得如果下雨了,那就是外婆在哭,而她也不能做壞事,因為外婆都會看見的。而到了晚上,外婆就會變成星星在夜空中休息。</br> 林延程聽她講著,自然而然想起小時候她和他說的‘如果’。</br> 他改了口,說:“會變成星星吧,她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們。”</br> 此刻的天空晴空萬里,只有明晃晃的太陽,但兩個人還是不約而同抬頭看天。</br> 岑曦說:“每次這樣想的時候,就會覺得開心一點。你現在有沒有開心一點?”</br> 林延程說有。</br> 岑曦輕哼一聲,“騙人!”</br> “我沒有騙你……”</br> “你就有!”</br> “我真的沒有。”</br> 岑曦忽然咯咯咯的笑起來,“程程,你較真的樣子好像那只大鳥哦。”</br> 林延程被氣笑了。</br> 岑曦依舊笑個不停,她歪著腦袋,一臉爛漫的說:“等我們以后老了,變成星星了,我們要住的近一點,我們還可以去找小王子,看看他的玫瑰花,我也想看猴面包樹。程程,猴面包樹到底長什么樣子,為什么要叫猴面包樹,真的有面包嗎?”</br> 前段時間老師給他們發了書刊訂閱的宣傳單,她以前都沒有買過,因為蔣心蓮覺得貴,但這次蔣心蓮意外同意了。</br> 岑曦挑選很久,最后選擇了《小王子》,因為這本書送貼紙。當然,她也很認真的看完了這本書,雖然有些看不懂,但她記住了有那樣一顆很小的星球和從未聽過的猴面包樹。</br> 林延程撿了一顆紅磚石頭子,他在水泥臺階上給她畫猴面包樹,他曾在百科全書上看過這種樹。</br> 他說:“它不會長面包,它非常非常高,非常大,好像長在很熱的地方。”</br> “比房子還高嗎?”</br> “比我們學校還要高。”</br> 岑曦啊了一聲,“那不是可以在上面建房子,像故事里那種,住在樹洞里。”</br> 林延程說:“南城沒有這種樹的。”</br> 岑曦想象著,可惜道:“如果我有一顆猴面包樹就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