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想要逃走?”
原先還在發瘋的人僵硬了一刻,抬手撕掉殘損的面具,露出了隱藏在其下的真容。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黑煞羽,而是偽裝成了黑煞羽的夜殤離。
路云嵐心口一涼,他這次真的完了。
“黑,黑煞羽呢?”路云嵐喉頭緊了緊,心虛地小聲問道。
夜殤離知道路云嵐起了逃跑的心思,本該是生氣的,但現在,卻反而沒之前那么生氣了。
“他去了哪不重要。”夜殤離微微瞇眼,清冷的嗓音壓低幾分,“你該擔心的是自己?!?br />
路云嵐見那魔頭抬手又朝自己襲來,頓時心臟一緊。
驚恐之際,一雙炙熱的手驀然摟上他的腿彎和后頸,身體隨之懸向半空。
路云嵐恍惚了一瞬,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被夜殤離打橫抱了起來。
那人抱起他,二話不說就往屋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路云嵐緊了緊嗓子問道。
夜殤離寒著臉沒有回答他,反而縱身一躍踏劍懸在了半空中。
路云嵐本就繃著神經,再加上恐高,頓時驚得臉色煞白,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緊緊摟住夜殤離的脖頸,垂頭閉眼,整張臉都埋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好高啊,不敢看!
路云嵐心臟蹦蹦直跳,幾乎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被他摟住的人身子古怪地僵硬了一瞬,緊接著額頭貼上的心口也莫名亂跳了起來,毫無規律的敲擊透過薄衫清晰地傳過來。
路云嵐:……
好像更緊張了……
狀似繾綣的身影在夜色下穿過幾座樓閣,進入了一座巍然聳立的大殿之中。
直到進了臥房,夜殤離才將人放下。
之前路云嵐一直閉著眼死死掛在夜殤離脖子上,現在下了地,才敢悄咪咪揭開眼皮抬頭看上一眼。
這里相較于他之前住的地方不僅空間面積大了數倍,裝飾擺飾也是更為富麗奢華,與剛才構想中的牢房刑地相距甚遠。
“這是哪?”路云嵐癡愣地問了句。
“云殿。”
夜殤離幽黑深邃的雙眸注視著他,面色微凝,沉聲道:“從現在開始,我會親自看著你,免得你再打什么逃跑的主意?!?br />
夜殤離說要親自看著他,就真的一直在看著他。
無聲的凝視讓路云嵐心慌意亂,只能硬著頭皮小聲問道:“現在做什么?”
“你還想做什么?”夜殤離冷冰冰地道,“老實睡覺?!?br />
夜殤離說完,便不再搭理他,徑直走到床邊,掀開鋪在床上的薄被側身躺了下去,只占了小半邊位置,卻留下了右側的大半邊。
路云嵐望著夜殤離的背影,遲疑了片刻,才步伐緩慢地走到床的另一邊。
他目光糾結地看了看還空著一大半的床,心情苦澀又有些可惜地撇了撇嘴角,然后彎下身,可憐兮兮地趴在了床邊冰涼的地板上。
別想了,夜殤離怎么會同意讓他睡床。
夜色寒涼,地板又冷又硬,他還只穿了件單薄的褻衣,孤零零地只能抱著自己取暖。
好慘啊,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慘過。
“你在下面干什么?”
路云嵐正凍得哆嗦,卻聽見冷硬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么,驚慌地道:“睡,睡覺?!?br />
夜殤離沉默了幾秒。
而后竟坐起身,微蹙著眉頭看向他的方向,兩道有如實體的鋒銳視線越過床邊直射下來,劍一般插在了他的身上。
“上來!”夜殤離語氣低沉,帶著幾分強硬的意味。
“???”
路云嵐嘴角溢出一聲蚊蚋似的輕嘆,靈動的眼眸微閃,喜色隱隱浮現。
原來他竟是可以睡床的嗎?!
“我說了要親自盯著你?!币箽戨x略顯生硬地解釋道,“你在下面,我看不見,誰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br />
路云嵐欣喜地爬上了床,很快就發現自己笑早了。
雖然床很大,兩人隔得較遠,他還故意轉了身背向著對方,但畢竟蓋著同一條被子,身后微微懸起的縫隙透著絲絲涼風,讓身后那尊大魔的存在感實在無法忽視。
擔心那魔頭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路云嵐心里隱隱發毛。
高度緊張的后果,就是疲勞的數倍反噬。
所以他很快睡著了,睡得比平時還要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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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殤離睡覺一向很輕,近乎失眠,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驚醒。
今夜身邊躺著個人,甚至可以說是半個仇人,他卻意外地睡著了。
身后那陣淡淡的幽香涌入鼻腔,讓他感到空前的平靜和莫名的安心。
好久沒有像這樣好好睡上一覺。
直到“嗖”地一陣涼風襲來。
身上一空,他被子沒了。
夜殤離驀然睜開雙眼。
想也知道拉走他被子的人是誰。
夜殤離心有微怒,剛轉過身,一只白皙光潔的手掌就輕輕落在了他的臉上,溫熱柔軟的指腹與肌膚相貼,溫柔地摩挲著。
路云嵐不知何時已經轉了身,此刻正面朝著他的方向。
夜殤離以為對面的人醒了,但似乎又沒有。
路云嵐神態安然,依然閉著雙目,唇角卻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
夜殤離呼吸停滯了一瞬,猶豫著要不要將那只手推開。
近在眼前的粉嫩紅唇卻在此刻微啟。
“地瓜?香梨?”
呢喃的聲音響起,帶著熱度的指尖輕撫臉頰,順著側頸滑下,勾上肩頭。
“大芭蕉!”
輕快的話音落下。
路云嵐驀然低頭,雙唇微啟,幾顆陶瓷般光潔整齊的牙齒朝著夜殤離的側頸落了上去。
不是重重的咬,而是像嬰兒般細膩的啃食,宛如微弱的電流涌入全身,令人心底發麻。
夜殤離本可以輕易推開撲到身上的人,卻像是被人點住了穴道,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減緩,反而像是陷入了沼澤一樣,將他拉得越來越深。
心臟被捏緊,呼吸被掐斷……
直到路云嵐松開了口,微微低頭,額頭抵上他的胸口,像是還在回味般,嘴唇輕抿,唇齒輕碰。
“好吃~”
抿了幾下,終是安靜下來。
銀白色光暈印在干凈的側臉上,膚色光潔如玉,頸間青絲如云,明眸緊閉,薄唇微翹,靜謐又帶著幾分妖嬈,好看得像是一副夢中畫卷。
修長睫毛輕顫了下,攪碎了淡淡星光。
夜殤離再也靜不下來,側目看向窗外孤月一輪,繁星點點。
這一夜,注定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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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黑煞羽站在路云嵐臥房門前,抬起的手懸起又放下,緊蹙的眉頭間掛著幾分自責與擔憂。
昨晚匯報之后,夜殤離勃然大怒,罵他是個蠢貨,毫無防備地中了對方的美男計,還罰他去辦了個遠差清醒頭腦,說接下來將會由自己看著處理。
夜殤離本就憎惡殷忘川,再加上圍剿的事,心里必定恨極了路云嵐。
雖說夜殤離帶著偏見認定了路云嵐心懷不軌,但黑煞羽本人其實并不這么想,那雙看著他的琥珀色眼瞳沒有惡意,只有清澈和純粹,分明只是單純地——想要睡他。
因為自己的刻板與愚鈍,很可能會害得對方受傷,甚至是丟掉性命。
羞愧、自責和悔恨猶如漸漸漲起的潮水般,將黑煞羽逐漸淹沒,浸泡了整整一夜,辦好了交代的差事今晨趕回來,終是忍不住再過來看一眼。
敲門無人應答,驚慌地推門而入,屋中只剩下凌亂的痕跡,卻沒了人影。
是被關進了大牢,還是已經……
黑煞羽心口一緊,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他從未違背過夜殤離的命令,如今卻鬼使神差地去了云殿,甚至膽大到想替主上憎恨的對象求情。
敲門等候片刻,房門從內側緩緩拉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夜殤離側頸處幾道詭異的淺色牙印,如此曖昧的痕跡,顯然是昨晚剛剛落下的。
正值詫異之際,屋中卻傳來一陣異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床上來回翻動。
黑煞羽的視線下意識越過夜殤離,向著床上看去,看清床上之人的瞬間,瞳孔驀然放大,心里驚濤翻涌。
原來所謂的處理方法,就是把人拉到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