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明將所有的鑰匙都試了一遍,硬是打不開門,又氣又急,跺了跺腳,趕緊抹去痕跡,原路繞回。</br> 杜衡坐在影壁后面,兩眼緊閉,不知是不是睡著了。</br> 陳明明躡手躡腳的上前,將鑰匙巧妙的塞進他衣服口袋,整個過程都悄無聲息,好像事先嚴格訓練過。</br> 做完這一切,她無聲吁了一口氣,拿出手帕拂了拂他鼻尖,收回手默默的等待著。</br> 男人的面容俊美無儔,微微閉眼,越發顯得俊逸出塵,讓人怦然心動。</br> 陳明明癡癡的看著他,神色忽明忽暗。</br> 不知過了多久,杜衡睜開茫然的眼睛,這是?累的睡著了?</br>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休息夠了嗎?吃飽了還是要多走走,免得積食。”</br> 杜衡揉了揉眉心,吃飽就想睡覺,這可不是好習慣。</br> 他站了起來,順手將陳明明拉起來,“走,我們走走。”</br> 陳明明很自然的勾著他的胳膊,“你說,伯父喜歡我嗎?”</br> 杜衡有些不自然,但沒有推開她,“當然,你表現的很好,熱情大方開朗體貼,爸爸最喜歡這樣的女孩子。”</br> 陳明明驚喜萬分,“真的嗎?你可別騙我。”</br> “怎么會?”杜衡知道她第一次上門,心里忐忑不安,“看看連翹就知道了,她開朗可愛,又體貼人,爸爸最愛她了。”</br> 陳明明如被塞了一口狗屎,笑容僵住了,“連翹到底是什么情況?她一個女孩子住在這里,其他都是男人,她的家人怎么放心得下?”</br> 她說的很婉轉,但杜衡不高興了,“有什么放心不下?難道你覺得我們父子都是壞人?”</br> 陳明明的心一沉,腦子轉的飛快,“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也很喜歡連翹,想跟她多接觸,所以想事先多打聽一下,免得踩雷讓她不痛快。”</br> 杜衡定定的看著她,語重心長的說道,“不會,連翹是個大氣又懂事的女孩子,我很希望你們能成為要好的朋友。”</br> 他提點了一句,不希望她們有矛盾。</br> 女朋友可以換,但妹妹只有一個。</br> 陳明明嫣然一笑,“我也這么希望,就是沒機會多接觸。”</br> 見她神情自然,沒有一點不快,杜衡暗松了一口氣,“慢慢來,總有機會的。”</br> 陳明明嗯了一聲,忽然神色有些激動,“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要不,我搬進來住幾天吧,朝夕相處培養一下感情,也好讓伯父更了解我,我也想……天天見到你。”</br> “這個……”杜衡微微皺眉,“估計不行。”</br> 他們結婚后都要被分出去,婚房都準備好了,老宅是父親一個人的地盤,當然,現在再加上連翹。</br> 能進這幢宅子的人屈指可數,想住進來,那更不可能了。</br> 陳明明又羞又窘,面色潮紅,似乎沒料到會被拒絕,“為什么?”</br> 杜衡想找一個婉轉點的理由,不遠處響起連翹的呼喚聲,“小哥,杜衡小哥。”</br> 杜衡嘴角抽了抽,又想雷死他啊,“我們在這里。”</br> “小哥。”連翹笑意盈盈的沖他招手,“有芒果吃,趕緊回去吃。”</br> “好勒。”杜衡拉著陳明明跟上。</br> 幾人一邊吃芒果,一邊聊天,連翹吃的最快,吃完打熱水洗手,拿著香噴噴的肥皂涂手,“看看我做的牛奶香皂,多好啊,又滑又軟。”</br> 她自吹自擂,很是顯擺,連家父子都習慣了,她一向臭屁。</br> 但,沈京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感覺到了一絲異樣。</br> 陳明明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是你做的?這么厲害?連翹妹妹,我太崇拜你了。”</br> “這算什么呀?”連翹越發來勁了,眉眼彎彎,“小兒科,我還會做很多東西呢,比如護膚霜,面膜,精華霜啊。”</br> 陳明明兩眼放光,“太棒了,連翹妹妹,能不能送我一份?”</br> 連翹很豪爽,一口就答應了,“可以啊,跟我去我房間。”</br> 進了連翹的房間,陳明明愣住了,這是她見過的最舒適最豪華的臥室。</br> 房間很大,乳白色組合家具極具奢華,精致的公主床,軟綿綿的定制沙發散落著幾個抱枕,紫色的一卷珠簾更是如夢如幻,這一切只有西方畫報里有。</br> 連翹的受寵程度超出了她的想像。</br> 連翹很熱情的招呼,“你先坐一會兒,這沙發是定制的,還不錯,我給你拿東西哈。”</br> 她在房間里亂翻,亂找一氣,找的滿頭大汗都沒有翻到化妝品。</br> “哎,都放哪里了?我這個人特別馬虎,整天隨手塞東西,這書桌都亂的不成樣子,你別見笑。”</br> 她走到書桌前,開始在桌上亂翻。</br> 陳明明盯著她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怎么會?我羨慕還來不及呢。”</br> 連翹忽然一拍腦門,懊惱不已,“咦,我怎么把連家的寶貝醫書都放在這里?真是昏頭了。”</br> 陳明明只覺得一股熱血往上沖,激動的渾身發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br> “連翹妹妹,還沒有找到嗎?能不能快點,我還有點急事,要走了。”</br> 被她一催,連翹更著急了,將書隨手一塞,“可能放在衛生間了,我去找找,別著急,我馬上回來。”</br> 連翹走出去時隨手拉上門,陳明明靜靜坐了幾秒,聽到腳步聲離開的聲音,立馬跳起來,奔向書桌,小心翼翼的翻找。</br> 醫書呢?放在哪里?</br> “陳小姐,我找到了……”連翹忽然推門而入,陳明明當場被抓包,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僵住了,怎么辦?</br> “你在干什么?”連翹眉頭緊皺,一臉的懷疑。</br> 陳明明急中生智,擠出一絲微笑,“我看你這書桌太亂了,幫你整理……”</br> 連翹板著俏臉,一臉的不高興,“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書桌。”</br> 她的聲音有些高,坐在餐廳的男人們都聽到了,紛紛跑過來。</br> “連翹,怎么了?”</br> 陳明明泫然欲泣,眼眶紅紅的,委屈的不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不得臟亂,想幫你整理一下。”</br> 杜衡沒好氣的輕斥,“你怎么就亂動她的東西?她最霸道了,小妹,是她不好,我讓她向你道歉。”</br> 陳明明見機快,趕緊賠禮道歉,“對不起,連翹,真的很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br> 連翹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極了,“算了,看在小哥的面子上,這次不跟你計較,不過,以后可別這樣了。”</br> 陳明明暗暗咬牙,“好的,謝謝你,連翹妹妹。”</br> 連翹做了請的手勢,讓她出去。</br> 杜衡拉著陳明明往外走,還不忘教訓幾句,“你呀,就安安靜靜的坐著,衛生有人搞,別添亂。”</br> 連翹翻出自己記錄的資料本,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冷光。</br> 連家的醫書怎么可能放在外面?</br> 沈京墨微微蹙眉,有些擔心的摸摸連翹腦袋,連翹仰頭沖他笑了笑,沒事。</br>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切盡在不言中。</br> 連守正全看在眼里,神色不安,“阿翹?”</br> 連翹沖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搖頭。</br> 連守正的心一下子跌進冰窟,來了,又來了。</br> ……</br> 連家的氣氛一下子變的怪怪的,連守正回自己房間休息,連翹和沈京墨坐在院子里聊天。</br> 陳明明坐在窗邊,看向外面,那對男女言笑晏晏,眉梢之間全是濃情蜜意。</br> 杜衡走過來,“在看什么呢?”</br> 陳明明一臉的羨慕,“他們的感情真好。”</br> 杜衡默了默,清咳一聲,“走吧,我們去找他們玩,你跟連翹說說好話,多哄哄她高興。”</br> 他拉著陳明明往外走,也不管她樂不樂意。</br> 這個家里連翹最大,爸爸都聽她的,她要是不喜歡哪個人,爸爸也不會喜歡。</br> 陳明明不該生氣的,但還是沒忍住,“哄她高興?她就這么重要?”</br> 一個外姓人而已,至于讓她這么討好嗎?連家真是莫名其妙,里外不分,不對,外姓……連翹姓連!</br> “我是為了你好,趕緊吧。”杜衡沒有多解釋,硬是拉著陳明明湊過去。</br> 連翹的態度不冷不熱,杜衡不停的哄她,說了好幾個笑話,總算將人哄高興了。</br> 陳明明看在眼里,又氣又妒又懷疑。</br> 趁杜衡去倒熱茶之際,陳明明站起來活動一下,扭扭腰,拉拉腿,伸展胳膊。</br> “連翹妹妹,別老坐著,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我教你一套保健操吧。”</br> 連翹嘴角微勾,“好啊。”</br> 陳明明很熱心的教她,忽然不知怎么的,腳下沒站穩,身體朝前摔去。</br> 沈京墨其實就站在那邊,但看著人摔過來,他毫不猶豫的……閃開,任由陳明明**的摔在地上。</br> “咔次”一聲,骨頭作響。</br> 她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啊,我的腰。”</br> 連翹歪著腦袋看著她,像看著一幕拙劣的鬧劇,嘴角揚起一抹淡笑。</br> 沈京墨默默的走過來,學她的樣子,也歪著腦袋看著。</br> 連守正聞訊沖出來,看到這一幕,嘴角抽了抽,這兩個破孩子,做什么怪?</br> 不過,不是連翹受傷,他的心落到了實處,冷眼旁觀。</br> 就看她玩什么花樣。</br> 他最恨的就是那些人將手伸向他的孩子們。</br> 杜衡手足無措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友,不敢碰,急的不行,“這是怎么了?哪里痛?”</br> 陳明明疼的臉都變形了,“我的腰閃了,快幫我治。”</br> 杜衡只會一點皮毛,制制藥還湊和,讓他上手,他是不敢的。</br> “爸,你快幫她看看。”</br> 有一個國手在旁邊,有什么擔心的,陳明明眼巴巴的看過來。</br> 結果,連守正一本正經的拒絕,“不行,男女授受不親,我們的關系更要避諱些。”</br> 一個中醫大師嘴里說出這樣的話,怎么聽都奇怪。</br> 陳明明震驚的看著他,他居然是個頑固不化的老家伙。</br> 杜衡心中閃過一絲異樣,但來不及細想,“小妹,你來。”</br> 連翹揉了揉手腕,“我剛入門,手藝不到家,我擔心會越治越傷。”</br> 杜衡還不知道她的水準嗎?她的本事不在父親之下,“別鬧,快過來。”</br> “行吧。”連翹慢吞吞的走過來,對著陳明明的腰拍打了幾下,陳明明只覺得一陣劇痛,“痛痛痛,你手輕點。”</br> “不行的呀,力道很重要,輕了沒作用。”連翹又重重敲了幾下,在她眼皮底下玩花樣,真是抽死。</br> 陳明明痛出一身冷汗,眼前發黑,快要暈過去了,驚痛之下失控了,“你到底會不會治?不會治就滾。”</br> 連翹呵呵一笑,又是狠狠一擊,“我剛剛說了,我還沒有出師,還是個小學徒。”</br> 陳明明痛的眼淚都下來了,向一邊的連守正求助,“連大師,救救我,幫幫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