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柏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滾動。
    他就這么失去她了嗎？
    不！
    他不會放手的，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郁以楚，這一輩子，是生是死，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恨也好，厭也罷，總之……
    他要她！要一個活生生的她，在自己身邊，只屬于他！
    董晶瑩一直都站得筆直，從郁家人進來之后，臉上的意氣風發和得意，達到了近二十年的巔峰。
    這是她揚眉吐氣的一天啊！
    為了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當然得意。
    可是，郁家人一走，得意一散，心里剩下的，卻是無盡的黑暗和空洞。
    “修柏……”董晶瑩轉身，看著自己兒子，“你，也恨我了，是不是。”
    剛才，郁以楚的那番話，直戳董晶瑩的痛點，一開始她是憤怒，現在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報了仇，但她對不起兒子。
    如果季修柏從來不愛郁以楚，那該多好啊。可惜，沒有如果。
    季修柏重新睜開眼，卻不看她，而是盯著門口，似乎郁以楚還會回來似的。
    “恨不恨的，又有什么意義呢。”季修柏回答，“媽，今天，你算是如愿以償了嗎？”
    “我還要繼續等，繼續看，郁文堅的下場會是怎樣。他會走到哪一步。今天，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只是開始啊……”
    董晶瑩點頭：“對，是開始。”
    “但我怎么覺得，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季修柏說，“久到讓我以為，今天是結束的日子。”
    沒想到，才開始。
    痛苦才剛剛來臨。
    “不，修柏。”董晶瑩看著他，“你和郁以楚，是剛剛開始。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去愛她，不用再顧忌了，也不再是懷揣著目的的接近……你愛她，就是你愛她。”
    “你用不著說這番話，來安慰我。我知道，剛剛郁以楚說到你心坎上去了，你也意識到，你逼我太狠。”
    董晶瑩無話可說：“我……只能這樣做。”
    她要復仇，就不能兼顧季修柏的感情。
    二者，必然只能選其一。
    “媽，有時候我也在想，你會不會為了我的幸福，放棄復仇，成全我和郁以楚……那樣的話，一切該多么美好。”季修柏揚起唇角，眼底卻是冰冷空洞，“可惜，你根本沒有這個想法。甚至，還挾持了她，逼迫我加快復仇的腳步。”
    “修柏……”
    “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今晚，你可以安安穩穩的睡一個踏實的覺了。”
    董晶瑩還想說什么，季修柏已經邁開步伐，快步的離開。
    一秒都不想再停留。
    季園里，徹底的恢復了安靜。
    只有董晶瑩一個人了。
    她該高興的啊……因為她看到了，郁文堅跪在她面前懺悔認錯的樣子；看到了孫云莉痛哭流涕的模樣；她還踢了郁文堅一腳……
    就像那年，郁文堅把她騙到酒店房間，她拼命抵抗，卻被他狠扇兩巴掌的屈辱。
    她今天，都還給郁文堅了。
    接下來……郁文堅會度日如年，會看著公司垮掉，會眾叛親離……
    就孫云莉的性格，只會同富貴，絕對不可能同苦難的。
    可是為什么。董晶瑩想，她一點都不高興呢？一點都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呢？
    反而……有一種無邊的寂寞，空洞的感覺。
    她報了仇，可是她什么都失去了。
    “我錯了嗎？二十年的堅持，我錯了嗎？”董晶瑩喃喃的自言自語，“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因為懷了修柏，咬著牙堅持下來，為了報仇，為了撫養他，我，我……”
    董晶瑩泣不成聲。
    可是，她的眼淚，卻沒有人能夠看見。
    “修柏心里肯定是怪我的，只是他依然尊重我，孝敬我，但如果……如果他知道了那個秘密……”
    董晶瑩用力的抓住沙發，指甲從布料上面劃過，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這是一個，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啊！
    除此之外，誰都不清楚！
    只要她不說，就永遠會是一個秘密，永遠隱藏！
    董晶瑩想，要是修柏知道了，就會真的恨她了。
    …………
    郁家別墅。
    “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吧。”郁以楚坐在駕駛室，握著方向盤，“我先回家了。”
    郁文堅看著她：“以楚，你……搬回家住吧。”
    “都在外面住了這么多年了，習慣了，”她說，“不過，公司欠了這么債，我明天會聯系中介，看看能不能盡快的把這套房子賣出去。”
    能補一點窟窿，就盡快的補一點吧。
    孫云莉還想說什么，郁以楚已經一腳油門踩下，車子飛馳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郁以楚的話，給了郁文堅不少信心：“對，對，我還有以楚這個女兒。她是大明星，片酬很高，這些年應該有一些積蓄。再加上賣房，借一點，東拼西湊，應該能挺過去！”
    他握緊了拳頭，嘴里念念有詞的轉身走進了家門。
    孫云莉看了郁雙雪一眼。
    “你覺得……能挺過去嗎？”郁雙雪問道，“媽，有這么容易嗎？”
    “我也不知道，還是那句話，靜觀其變吧。我們現在有兩手準備，不管什么結果，我們都能夠全身而退。如果郁家挺過去了這一關，我們的生活不會有什么改變。挺不過去，我們就……”
    郁雙雪沒說話。
    她也心死了。
    季修柏不愛她，利用她。她尊敬的爸爸，也是一個勢利眼，墻頭草，并不是多么的重視她這個女兒。
    當她有用時，就對她和藹，給予厚望。
    現在，郁以楚才能救郁家時，又把她丟棄在一邊。
    “雙雪，還有媽在。”孫云莉拍拍她的肩膀，“你是媽媽唯一的寶貝，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
    “媽……為什么季修柏要這樣對我。為什么他愛郁以楚，對我卻那么絕情狠心！”
    孫云莉嘆氣：“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糾結愛情了。”
    郁雙雪面容都近乎扭曲：“可是我不甘心！郁以楚哪一點比得上我？她不過就是長得比我美一點！”
    “好了好了，聲音小點，別讓你爸聽見了……”
    孫云莉安撫著她，走進了別墅里。
    夜色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