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漠秘境乃是悲雪城在拜山大典中開啟的五大秘境之一, 地大物廣,每三百年一開, 其間遍布無數(shù)天材地寶,還是火母礦的出產(chǎn)地,每次開啟,都吸引無數(shù)修士前往探秘。
嫣華帶著陸卓川等人去的就是赤漠秘境。
一道烈焰沖天而起,將地面沙礫沖到半空,四周飛沙走石遮天蔽日,落下的沙土險些將匍匐在不遠(yuǎn)處的嫣華眾人徹底埋進(jìn)土里。飛起的沙礫之間,密密麻麻落下無數(shù)的黑色蟻尸, 不多時就鋪滿附近的地面,煞是嚇人。
烈焰熄滅之后, 地面露一個巨大洞口, 赫然便是個蟻穴。
赤漠分為上漠下川,上漠指的是秘境內(nèi)一望無際的荒漠、戈壁,以及零星綠洲與荒廢的仙府遺址, 所有地面之上, 稱作上漠。而在這片沙漠的下方, 卻遍布蟻穴, 群居的毒蟻將地下侵蝕挖掘出盤根錯節(jié)的溝壑, 如同地下水道般曲折,故被稱作下川。
上漠的危險性較小些,最適合筑基后期與結(jié)丹初期的修士, 然而如果想獲得更好的寶貝,就要探入下川。
進(jìn)入下川需要先找到赤漠蟻的巢穴入口, 而一來赤漠蟻的巢穴入口很難找,二來赤漠蟻雖然只相當(dāng)于筑基后期的實力, 但蟻蟲成千上萬群聚,能在片刻之間將一只結(jié)丹期以上的巨象啃得只剩骨架,因而莫說主動招惹,哪怕中途遇上,修士們通常都要避著走。
陸卓川幾人的運氣不錯,在嫣華的探查與銜寶的天賦之下,進(jìn)入赤漠的第九天,就發(fā)現(xiàn)了這處蟻穴。雖說危險,但冒險乃是修士天性,沒人愿意放過這樣的機會。
蟻穴被炸之后焦黑一片,見沒有赤漠蟻再爬出,匍匐在地的人才小心翼翼站起。
“媽呀,差點被啃成篩子。”杜一壺松口氣,心有余悸道。
“瞧你那慫樣。”陸卓川用力拍上他的后腦勺。
“別大意,蟻后要出來了。”嫣華全神貫注盯著蟻穴的入口。
她話音剛落,眼前砂礫開始彈動,地面微顫,幾人不敢再嘻鬧,都望向蟻穴。只見一股蟲潮如黑焰般噴出地面,而后游入沙漠,迅速向四野覆蓋,緊接著,一只通體金黃的巨蟻從蟻穴爬出,站在蟲潮最上面,俯瞰四野,身前六對利足,口器大張,毒涎橫流,望之可怖。
不消說,這便是赤漠蟻后。
幾人不再說話,蟻穴四周青光亮起,預(yù)先埋下的法陣被觸發(fā),蟻后的兵蟻大軍被困于其中,蟻后暴怒,高躍出法陣屏障,沖向早已祭出法器的五個人。兩只赤寧獸飛身而上,與蟻后半空相撞……
與蟻后纏斗了約半日光景,眼見要將蟻后擊殺,眾人雖皆力竭,卻也愈發(fā)亢奮,正待蟻后一滅,就探入蟻穴,不想破空之音突然傳來,無數(shù)利矢如雨兜頭落下。
“小心!”陸卓川急吼的聲音如同驚雷乍起,他就地一滾,一支利箭擦過小臂。
商九的怒吼同時響起,葉歌和杜一壺發(fā)出驚呼,赤寧獸帶著嫣華放棄蟻后,掠到葉歌與杜壺身邊,揚手揮出片青光,擋下箭雨。蟻后未死,利足從天刺下,幾人頓陷危急。
“散開!”嫣華一邊急叱,一邊望向箭雨來的方向。
蟻穴南邊出現(xiàn)了四、五名修士,威壓沉沉來襲,境界都在結(jié)丹中后期,而他們五人之中,只有嫣華在結(jié)丹中期,陸卓川和葉歌結(jié)丹初期,對付傾巢而出的赤漠蟻又已耗盡全力,絕非對方敵手。
秘境中修士爭奪寶物的情況時常發(fā)生,對方來勢洶洶,嫣華當(dāng)機立斷:“放棄這里,撤。”
雖然可惜,但四人毫不戀戰(zhàn),長年的配合讓他們撤退之時也極有默契,以兩人為隊朝著兩個方向分散退離,嫣華帶著兩只赤寧獸殿后。
又是一陣箭雨鋪天蓋地來襲,三個修士已經(jīng)掠至嫣華面前,另外兩人卻朝著商九四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嫣華心里陡生不祥之感。
按照常理,他們既讓出寶地,奪寶的修士一般不會緊追不放,畢竟圖財不圖命。
眼前這批修士看起來不是為財,而是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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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丘林立的戈壁上,兩道人影倉皇疾逃,不時有攻擊遠(yuǎn)遠(yuǎn)飛來,落在二人身邊的地面上,激起滿天飛砂。
身后追兵緊咬不放,眼見就要趕上,陸卓川將心一橫,在杜一壺身上施了道護(hù)身符箓。
“跑,離開秘境。”
一語落地,陸卓川震掌而出,將杜一壺推出,自己則停步轉(zhuǎn)身,獨自面對身后追兵。
眨眼間,強敵掠到他眼前。
那人冷眉冷眸,手中擎著柄寶傘,沒給陸卓川任何開口的機會便痛下殺手。五色虹光隨著傘開而綻,化萬千冷錐朝陸卓川飛去。陸卓川掐訣化出銀色靈光盾,勉強支撐。
只聞嗤嗤兩聲音,銀色光盾生出裂紋,冷錐刺穿靈光盾,不過片刻,陸卓川的靈光盾就徹底破碎。
“唔!”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到地上,唇瓣溢出鮮血。
一枚尖錐扎入他的右大腿,血色頓時洇染而現(xiàn)。陸卓川面色慘白,死死咬住牙盯著那人。
“放心,大師姐交代了不殺你們,只取你們修為。你們聽清楚了,要怪就怪你們重虛宮那位五師叔虞南棠。”對方飛身到陸卓川身前,面露冷笑,掌心聚起青光,朝著陸卓川小腹按去。
眼見他金丹不保,可忽然間那人卻發(fā)出聲慘叫。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那人背后,手中兩彎月刃劈上對方后背,對方痛得滿頭大汗,速退百步,那道黑影掠到陸卓川身邊,攥住陸卓川腰間革帶將人拎起,朝著遠(yuǎn)空疾掠而去。
陸卓川艱難地抬眼望去,看到女子削尖的下頜。
“小子,不必謝我,看在你們老師的面子上我才出的手。你們怎么會惹到廊回的修士?”
冰涼的女音響起,那黑影正是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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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漠北面有片環(huán)湖而生的綠洲,幾只靈獸正在湖畔飲水,一群修士也停在湖畔休憩,正討論著這趟赤漠行的所得,忽然間有人站起,警惕地望著遠(yuǎn)空。
“有人來了。”他一語剛落,就見遠(yuǎn)空飛來一只赤寧獸。
青紅二色光芒的攻擊從赤寧獸后方襲來,不斷落在赤寧獸身側(cè),赤寧獸左躲右避,飛得并不平穩(wěn),獸背之上似乎還趴著個人。
這群修士并不知出了何事,正一邊警惕一邊觀望,那只赤寧獸卻朝他們越飛越近,最后力有不支從半空摔落,嘩啦一聲掉入湖中。
修士們對望一眼,剛要說話,其中一個人卻忽然騰身而起,朝著湖中掠去,一邊道:“結(jié)陣救人。”一邊揚手揮出一道白光,將半空落下的青紅光芒擋下。
那人沖到落水的一人一獸身邊,從湖中撈出已渾身濕漉漉的女修,盯著她右胸可怖的血窟窿急道:“嫣華?!”
嫣華睜了睜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氣若游絲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會看到你?蕭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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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山大典的第十三天,悲雪宗上的試煉也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
三
個山脈大大小小兩百多個門派共來了兩百一十三名修士,跟著各自門派所屬的山君,在悲雪宗的云蓮臺上參加試煉,天賦測試已經(jīng)淘汰了一百多名修士,只余下七十二名,按照境界分組斗法。
從筑基中期開始,每個境界最后的勝利者除了能得到悲雪宗的豐厚獎品外,還能得到進(jìn)入星羅界的資格。
而在所有參加云蓮斗法的修士中,又以廊回山脈的瓊光仙子最為惹眼。
除了容貌出眾之外,她的修為亦出類拔萃,兼之手段十分霸道,不止在天賦試煉之上表現(xiàn)出色,在云蓮斗法上也一路碾壓未逢對手。
今日與她斗法的,是眠龍重虛宮的弟子聶隱。
聶隱乃是浮凌山君江止的大弟子,這幾十年得江止悉心教導(dǎo),修為突飛猛進(jìn),隱隱有接替江止出任下一任重虛掌門的勢頭,實力亦非常強悍。
這一戰(zhàn),大有看頭。
隨著云鼓敲響,斗法開啟。
云蓮斗臺的四周圍滿觀戰(zhàn)的上修,眠龍與廊回的脈尊萬筠和呂正陽,并重虛宮掌門江止亦與其他山君并諸派掌門都站在云蓮臺外,浮身半空觀望。
云蓮臺上身影如電,厲芒交錯,二人斗得昏天暗地,也不知多久,只聞轟地一聲巨響,聶隱被俞瓊仙的劍光所傷,從半空跌落,悶哼兩聲,朝地上吐了口血,已是不能再戰(zhàn)。
旁人看得又是心驚又是惋惜,江止卻只微瞇著眼,似對輸贏并不關(guān)注。
可突然間,他雙眸驟睜,身邊的萬筠亦是發(fā)出一聲:“手下留人!”
卻見那俞瓊仙并沒就此放過聶隱,手中赤電放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到聶隱身上。
隨著一聲慘叫,聶隱全身肌膚綻裂,鮮血迸流,暈死過去。
赤電入體,斷經(jīng)斬脈十分霸道,雖然不會致聶隱死地,卻可令他生不如死,道行幾乎全廢。
“重虛宮,不過如此!”俞瓊仙卻只冷冷拋下一句話,便飛離云蓮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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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山大典第十四日,距離修羅試前十八層爬塔的期限,還剩最后一天。
轟隆一聲,山塌石裂,將正前方的兩道人影通通埋進(jìn)砂石之下。
“螢雪!”南棠旋即飛身上前。
夜?fàn)T鉗制住另一個修士,正從那人手里接過回龍幣,聞聲轉(zhuǎn)頭望去,眉頭緊鎖。
山崖下堆得老高的碎石一陣松動,雪白的手從底下探出,將山石撥開。南棠趕到山下時,螢雪已經(jīng)從被掩埋的砂石中站起,仍是重傷初愈后蒼白的臉與染著血的唇,她唇邊洇著血跡,臉頰上有道細(xì)長傷痕,身上也布滿大大小小的血痕,狼狽中透著凄艷,美得驚心動魄,讓人不由自主憐惜。
見到南棠,她展顏一笑,將手中回龍幣遞向南棠。
和她一起被埋的修士已經(jīng)施展傳送符離開此地,這是他們在第十六層需要的最后一枚回龍幣。
南棠沒接,只是一邊動手清理起還埋到她腰間的碎石,一邊給她注入生氣助她恢復(fù)。
一陣氣勁突然涌來,粗魯?shù)貙⑽炑┥砼系乃槭痖_,螢雪抬手遮了遮臉。南棠回頭,只見夜?fàn)T緩步而來,掌中一枚回龍幣拋起接住,如此往復(fù)。
對比螢雪的狼狽,夜?fàn)T要從容得多,他身上衣裳完好,幾乎無傷。
三枚回龍幣湊齊,他們邁入第十七層塔,各自融幣之時,夜?fàn)T卻忽然向南棠施了眼色,南棠手上動作一慢,螢雪便先他二人一步離開第十六層。
“南棠,你若不想那家伙廢掉的話,就不要再濫用你的同情心。”夜?fàn)T臉色有些沉,他已忍無可忍。
南棠蹙眉。她并不覺得自己在濫用同情心,同伴受傷,她出手醫(yī)治照顧,這是分內(nèi)之事。但夜?fàn)T這番話說得嚴(yán)肅,不帶戲謔之意,也不像是嫉妒吃味。
“你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螢雪在故意受傷?”夜?fàn)T看了眼布滿碎石的山腳。
斗法之時他就在旁邊,山崖本不會裂塌,是螢雪逼對方出的手,同樣的情況,發(fā)生過多次。
似乎從第十三層那場嚴(yán)酷的斗法中受傷開始,螢雪身上的傷就沒少過,每一次斗法,她總會將自己弄到狼狽不堪,大大小小的傷痕遍布全身,而這些傷,都是她刻意造成的。
傷是真?zhèn)彩钦媪鳎磻?yīng)該很痛,不過螢雪并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為了換取那一點點因憐憫而起的溫柔,她已經(jīng)變本加厲,從裝傷變成真?zhèn)?br/>
南棠為人吃軟不吃硬,對她強勢只會徒惹她的反感,恰到好處的示弱,才能消融她的抵觸。
螢雪在拿捏南棠的脾性。
“我不是在嫉妒……”夜?fàn)T解釋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南棠沒有反駁夜?fàn)T,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兩枚回龍幣,只道,“時間不夠了,我們先到十七層。這事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再容她如此作為。”
語畢,她將兩枚回龍幣相融,身影消失。
第十七層,離最終的第十八層決戰(zhàn),只有一層之隔,他們還剩下不到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