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I國的路徑有很多。羅門選擇的是從卡拉奇出發進入波斯灣,然后在I國海岸登陸。他們乘坐一艘貨輪出海,在海面上與前來接應的當地特工會合,趁著夜色躲過邊界的哨所進入內陸。在這里他們可以使用偽造的I國身份證件和美軍通行證,這些證件是從以色列的“摩薩德”搞到的,出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摩薩德”偽造阿拉伯國家的證件已經到了亂真的地步,就連美國人也要經常尋求他們的幫助。</br>
I國接應的特工叫唐威,不茍言笑,似乎比馬西北還要沉默。和他一起接應羅門等人的是I國當地人,一個叫阿巴斯?哈拉福的遜尼派教徒,是賈法里的忠實追隨者,他以親美人士的面目活動在巴城,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負責把羅門等人的武器裝備運入巴城。</br>
他們乘坐的面包車等在檢查站前。</br>
即使開了空調,也能夠感受到沙漠地區的酷熱。放眼望去,黃金一般的原野盡頭是白色的城市,整個世界都在氤氳的熱氣中顫抖著,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白云。檢查站到處都是美軍和I國政府軍,M1A2坦克和斯特瑞克裝甲車停在周圍,黑洞洞的炮口和機槍指向公路上長長的車流。</br>
阿巴斯的面包車在另一條車道上,有時開到前面,有時落在后面,不過不管什么時候,阿巴斯都不會向他們看上一眼。</br>
“阿巴斯很緊張。”出身維族、看上去酷似阿拉伯人的唐威對身邊的安念蓉說道。“有一點我不明白的是,在巴城搞到武器甚至比吃飯還容易,為什么還要費盡心機從外面運進來?這會讓阿巴斯承擔額外的風險。”</br>
安念蓉回頭看了眼羅門,沒有說話。她穿著“阿巴耶”,只露出一雙眼睛,像傳統的阿拉伯婦女一樣,她也在眼睛周圍和手上畫了一些圖案,并戴著一些看上去繽紛燦爛的首飾。這個時候的她充滿了神秘的異國風情。</br>
“阿巴斯好像對此沒有什么異議。”ACE接過唐威的話頭。</br>
“那是因為他沒有選擇,你們為賈法里而來,而他就是賈法里的仆人,所以他不能拒絕你們的要求,但這并不表示他不害怕。”唐威的話里帶著不以為然。“你們是專業人士,應該知道在巴城運送武器有多危險。”</br>
“那你通過黑市買賣武器就不危險?”ACE反問他。</br>
“至少你們不用把阿巴斯牽扯進來。”唐威回頭看了眼ACE。“在這里,阿巴斯是珍貴的資源,有他在,可以讓我的工作輕松得多。”</br>
“‘你們’是誰?”ACE故意加重了語氣。“我覺得你的正確說法應該是‘我們’,就是‘你’和‘我們’的‘我們’。”</br>
“到時候承擔風險的可是留在這里的我。”唐威冷冷地回答ACE。“那個時候‘你們’肯定不會留在這里。”</br>
“某些人似乎對自己的處境充滿怨氣。”ACE嘲諷地看著他。“不過,我可不是你能傾吐心事的人,‘我們’也都不是。”</br>
唐威回頭怒視著ACE。</br>
“讓我直說吧,你們硬要把武器運送進來的做法既不聰明又不專業,所以我認為把賈法里委托給你們是個錯誤。”</br>
“是不是錯誤要由結果來判斷。”ACE不客氣地回擊他。“行動的是我們,所以我們有權力指定我們需要的支援。如果你又聰明又專業,那就不用我們千里迢迢趕來了,同志。”</br>
ACE還要說下去,羅門拍了拍他的肩膀。ACE不滿地看了一眼羅門,但還是知趣地閉上嘴巴。</br>
“如果阿巴斯做不到,那么我們再考慮在當地搞武器。”羅門誠懇地看著唐威。“但在這之前我們沒有必要爭論這個做法的對錯。”</br>
事實是,阿巴斯通過檢查站的熟人確定了今天是檢查站設備檢測時間,所有的X射線檢查設備都沒有開啟,而移動的透視檢查車數量不夠應付整個檢查站的車輛,所以今天采取的是抽查辦法。阿巴斯得到了熟人的幫助,沒有接受檢查就被放行。</br>
但唐威的面包車就得到了美軍的照顧。</br>
坐在前排的唐威和安念蓉都沒有麻煩,車后的三個男人卻引起了檢查站值守美軍的注意。一個戴著眼鏡、會說阿拉伯語的美軍上士把他們都叫下車,并且收走了他們的證件交到檢查站。這些臟得像用過的手紙一樣的證件不會有任何問題,因為這就是來自塔米姆地區的真實證件,在“摩薩德”的某個地下室里,這樣的證件可以堆成小山。</br>
塔米姆地區的庫爾德人是游牧民族,他們從來就不使用任何證件,真主既然允許人們在地上生活,為什么還要別人的紙片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很多人愿意辦理身份證明只是為了這些紙片可以用來擦屁股,所以就連最敬業的伊拉克人也不愿去核對這些證件的真假。</br>
ACE說的也是塔米姆地區的庫爾德人方言,只有最落后的部落還在使用這種方言,那個只在夜校學過阿拉伯語以混取特別技能津貼的美國士兵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什么,而政府軍一聽那些只在殖民時期才使用的詞匯就笑得不行,再看看他們骯臟的袍子、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茶巾和白癡一般的表情,好吧,他們的長相確實跟I國人有很大的區別,可這在亞述人后代的庫爾德人那里也很正常。為這么三個人還要在大熱天出動悍馬送他們去憲兵處,政府軍士兵看向美軍上士的目光已經變為憐憫。</br>
看了看毒辣的日頭,美軍上士也猶豫起來,三個人就又被趕回到唐威的汽車里。當然,美軍上士會記下唐威的車牌號,稍后也許會對唐威進行調查,不過,那就是唐威可以應付的小困難了。</br>
“啊,這個上士真的很幸運,要是他忠于職守,那恐怕我就得在半道上把他干掉了。”ACE沒心沒肺地開著玩笑。“說實在的,是我的表演騙過了他們,誰還能比我更像一個白癡?”</br>
“那也許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白癡。”馬西北忽然搶白他。</br>
“你裝啞巴倒是不用訓練,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啞巴,所以你倒是沒有什么疏漏。”ACE輕蔑地看了一眼馬西北,然后轉向羅門。“你就太讓人失望了,我教你的那幾句話你就沒說對一句,好在人人都知道那里的游牧民族是文盲,不然我們大家的麻煩就大了。”</br>
羅門沒有說話。ACE的話有一點夸張,羅門臨陣磨槍的波斯語沒有那么糟糕。</br>
“你們能蒙混過來完全是靠運氣。”唐威又在給他們潑冷水。“只要他們找個真正的庫爾德人過來你們就得露餡兒,你們到底算是他媽的什么專家啊。”</br>
“夠了,唐威。”安念蓉覺得自己有必要來控制一下場面。“如果你覺得有危險,你可以不參加接下來的行動,反正我們有阿巴斯可以幫忙,但你要注意說話的分寸。”</br>
盡管只是名義上的上級,唐威還是不敢太過造次,反正他接到的命令里也沒有跟這些人一起行動的這一條,所以安念蓉一開口,他就閉上了嘴。</br>
“看起來阿巴斯要比你有膽量得多。”ACE還是忍不住譏刺了一句。</br>
在市中心,安念蓉和羅門等人聚集在阿巴斯的家里,聽取阿巴斯的情報。</br>
賈法里是民間的重要人物,在I國重建事務中也得到了美國人的重視,所以美國人對賈法里的安全問題也非常關心,盡管賈法里已經有政府軍和遜尼派武裝的保護,美國人還是為賈法里安排了一隊黑水公司的貼身保鏢。賈法里深居簡出,現在只在家里、清真寺和議會三個地方出現出入。</br>
什葉派武裝一定不會要賈法里活著,因為賈法里反對他們的態度最堅決,而且也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所以那些投資在賈法里身上的人才會對賈法里的安全如此在意。這就是說,為了行動的隱秘,他們要同時對付遜尼派、什葉派和黑水公司這三方,因為每一方都會認為他們是自己的敵人。</br>
ACE吹了一聲口哨,扭頭看著羅門。“這任務真的不簡單。”</br>
“我們有選擇嗎?而且任務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從來沒有人認為它很簡單。”</br>
羅門仔細研究著阿巴斯提供的賈法里家里、清真寺和議會大樓的詳細地圖陷入沉思,漫不經心地回答著ACE。盡管事先已經做足了準備,但身臨其境之后,羅門才發現局面的復雜甚至超過了他曾有過的最壞打算。</br>
經過考慮,他收起了清真寺和議會大樓的地圖。行動只能在賈法里的家里進行,這不是說那里的情況不復雜,而是因為只有那里的武裝人員最少。羅門當然希望不發一槍一彈就完成任務,但這看起來希望渺茫,就算A隊人員齊全的時候,羅門也不敢做這樣的保證。這不是四方會戰,而是五方會戰,因為一旦戰斗開始,負責維持治安的美軍會在最快時間內趕到,而且他們也不能夠寄希望于在混亂中渾水摸魚,因為美軍的作戰原則就是先用火力掃平一切再進行調查甄別。</br>
越是棘手的局面就越讓人興奮。羅門從地圖上抬起頭,目光輪流掃過ACE和馬西北。</br>
“這一次我們要拿出一點真本事。”</br>
“什么樣的本事算是真本事?”ACE咧開了嘴。</br>
“盲人摸象。”羅門微笑。“就是我們從來都沒有機會用過的戰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