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東飛到臺灣,再從臺灣飛回中東,科特感覺自己的時間都被浪費了。從他跟中國人接觸開始,他就陷入了一個深深的夢魘:他擁有魔鬼一樣的力量,卻無處施展。中國人來去如飛,而他只能跟在后面目送中國人絕塵而去。</br>
這一次他帶領(lǐng)“大鐮刀”偽裝成黑水公司的雇傭軍保護賈法里,不知道上面又在打什么主意。派六個人來保護賈法里,很明顯是看中了他在I國的影響,據(jù)大鮑勃向他透露的消息是,賈法里和他的政黨能夠決定價值上百億的戰(zhàn)后重建項目,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有關(guān)油田的建設(shè),所以賈法里對遜尼派和什葉派來說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在社會局勢動蕩的今天,賈法里的安全形勢也就變得極為微妙。就算美國人自己也會在賈法里不肯合作的情況下拋棄他,所以科特名為保鏢,實則也是為了把賈法里控制在手心里,而絲毫不顧賈法里本人希望由政府軍中的遜尼派人士保護自己的意愿。</br>
當賈法里回到自己家里時,科特們就會停留在周圍。盡管沒有人說什么,但科特明顯能夠感覺到這一家人不喜歡自己的闖入。科特能夠理解這一點,換作是他,不管什么人無緣無故要住進自己的房子都會被他用父親留給他的老式柯爾特手槍干掉這些人。</br>
科特很了解***,所以他總是無法理解***的行為準則,一方面,他們宣稱“圣戰(zhàn)”,狂熱地宣稱要消滅世界上所有的異教徒,而另一方面,急躁和動怒在***文化氛圍中卻被認為是失禮的表現(xiàn),不能克制自己情感的人,在***世界難以獲得他人的尊敬。</br>
賈法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在世俗世界和宗教世界都有很高的威望,但科特甚至沒有聽過他高聲說話。在現(xiàn)在的I國政府中,他幾乎可以被認為是唯一的一個圣人,即使考慮到他的四個妻子和更多的孩子,賈法里也比科特所認識的任何***都更加高尚,至少在外表上看是這樣。他的家里總是客人不斷,賈法里堅決不允許科特檢查他的客人,哪怕來訪的客人是曾經(jīng)敵對的什葉派人士,賈法里也不允許科特以安全原因這樣做。</br>
“如果真的有人要殺死我,那就是安拉借他的手來召喚我,那是一個***的榮幸。”賈法里這樣對科特說。“沒有什么比安拉的召喚更榮耀的事情。”</br>
但愿這跟天堂和天堂里的無數(shù)處女無關(guān),科特在心里這樣嘀咕以發(fā)泄自己的惱怒。</br>
不管怎樣,他要防備的是中國人,這也是他接受這個任務(wù)時大鮑勃的叮囑。</br>
今天賈法里的家里來了三個親戚,除了從頭到腳都蒙在“阿巴耶”里的女人外,還有兩個高大的男人。更高的男人叫阿齊茲,說著一口連賈法里家人都聽不懂的北部方言,稍微矮一點的男人叫做莫茲里,很古怪的名字,他的阿拉伯語說的就更糟糕,科特甚至認為,自己的阿拉伯語都要比他強上一些。讓科特覺得奇怪的是,盡管有著沙漠地區(qū)特有的黝黑膚色和***式的絡(luò)腮胡子,他們看上去卻很像科特在阿富汗見過的、來自瓦罕走廊高原地區(qū)的游牧民族。據(jù)說那里的人就來自中國。</br>
中國,現(xiàn)在這個神秘的國家跟科特已經(jīng)有了不解之緣,不管什么人什么事都會讓他想到這個國家。</br>
阿齊茲和莫茲里都對美國人表現(xiàn)出強烈的興趣,當女客會見賈法里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院子里糾纏著科特。阿齊茲絕對是科特見過的最健談的***,很多時候科特不得不把手擋在臉前以防止阿齊茲的口水噴到自己臉上,另外,阿齊茲的古怪口音和方言也讓他滿頭霧水,就連賈法里家里人都不愿意做他們之間的翻譯。</br>
“老爺,這是我的兄弟莫茲里。”說了半天,阿齊茲自己也感到了兩個人之間的交流不暢,就把一直在旁邊傻笑的莫茲里推到科特面前。“他是我們家族里最聰明的小伙子,你知道為什么?因為他給別的白人老爺當過園丁,所以他能說很棒的英語,你知道,這在我們的山區(qū)可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是說,安拉給了他一個與眾不同的腦袋。”</br>
阿齊茲說話的時候不但語速飛快,而且他的手勢多得也讓科特心煩。尤其是他一口一個“老爺”,那還是殖民地時期對有身份的人的稱呼也讓科特覺得很可笑,莫茲里能夠說英語讓他覺得輕松了許多。</br>
可莫茲里一開口,科特的腦袋又大了。莫茲里的英語最多停留在幼兒園的水平上,不但帶著濃重的阿拉伯口音,而且他所知道的英文單詞沒有一個是完整的,科特要靠猜測才知道,“engly”是“english”,“blade”是“brother”,“sis”是“sister”,難道他做園丁的那家人來自紐約皇后區(qū)?</br>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科特發(fā)現(xiàn)莫茲里的眼睛里有些什么東西是他所熟悉的。</br>
跟這兩個文盲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科特巴不得離開這對兄弟。看著兩個人在賈法里的大院子里什么都覺得新鮮的勁頭,科特忽然在想,不知道賈法里看見他們后還會不會保持自己的風(fēng)度。馬丁用自己的數(shù)碼照相機不住地給兩個人拍照,科特知道,自己的部下也為這里無所事事而又殺機四伏的日子感到厭倦。</br>
阿齊茲和莫茲里在賈法里的房子里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圈,直到客人離開。</br>
鉆到唐威的汽車里,ACE和羅門立刻張羅洗去臉上的化裝,盡管有安念蓉幫忙,ACE和羅門的眉毛和胡子還是被扯掉了一些。</br>
“你覺得我們騙過這些美國人了嗎?”ACE一邊照著鏡子一邊問羅門。</br>
“我也沒有把握,不過我能夠確定的是,他們就是在烏國伏擊我們的人。”</br>
羅門揭去臉上的膠紙。急切之間,他們的化裝術(shù)無法在很大程度上改變面部輪廓,但他們可以改變自己的膚色,并讓皮膚看上去很蒼老,有著風(fēng)吹日曬的粗糙。羅門自己也無法確定地回答ACE的問題。</br>
再揭去手上的假皮膚,羅門看了一眼安念蓉。“這次他們?nèi)匀皇孪茸髁藴蕚洹!?lt;/br>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賈法里不肯跟我們離開。”安念蓉的聲音很平靜。“盡管他一再保證那些投資不會落空,但他的安全都沒有保證,這些投資的保證又從何而來?”</br>
“這就是你一個下午的談話結(jié)果?”羅門的聲音里沒有任何不滿。</br>
“但賈法里希望我們能夠把他身邊的幾個孩子帶走,而且他認為現(xiàn)在只有在中國,他的幾個孩子才能夠有真正的安全。”安念蓉摘下面紗,她在微笑。“我現(xiàn)在還沒有拿定主意,該不該答應(yīng)他的要求。”</br>
羅門也看著安念蓉微笑。“為什么你還不能打定主意?”</br>
“帶走一個人和帶走幾個人是有區(qū)別的,這和我們先前的計劃不一樣,所以我要先征求你們的意見。”她把一綹頭發(fā)別在耳朵后面,深深地注視著羅門。“我不想再從你那里聽到‘你不夠?qū)I(yè)’這樣的話。”</br>
羅門笑了笑。只有安念蓉才會在這樣的時候還記著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爭執(zhí),她太好勝要強,而且這種好勝要強多少都帶著些不講理的意味,不過,羅門很欣賞她為此所做出的努力。一個女人敢于在各種領(lǐng)域里跟男人競爭,光是這份勇氣就很難得。</br>
“你是行動的主導(dǎo),我們等著你的命令。”羅門認真地看著她。</br>
你不但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決心,還要敢于承擔自己的責(zé)任。從羅門的眼睛里,安念蓉讀到了這樣的字句,這種無聲的支持和鼓勵讓安念蓉忽然覺得心里踏實無比。</br>
“那我們還等什么?”接下來安念蓉說出了一句讓車里的男人們都很吃驚的一句話。“兵貴神速,就趁著現(xiàn)在對方?jīng)]有警覺的時候行動吧。”</br>
“她還是個像你一樣的行動派。”走到面包車的后面,ACE低聲對羅門說,竭力讓自己不笑出聲來。“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居然很有默契,我說,你是不是把江醫(yī)生給忘得一干二凈了?”</br>
“我走得很倉促,只寫了一封信給她。”羅門無奈地搖頭。“知道最鬧心的是什么?就是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找不到一個好的借口讓她安心。”</br>
“你只是看上去對女人很有辦法,但你最大的本事也不過就是一走了之。”ACE指出這一點。“現(xiàn)在你就倒霉了,她可是有了你的孩子。記住我ACE的話,當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她就會勇氣百倍,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br>
羅門沒有說話,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裝備。等到和阿巴斯一起偵察周圍街道情況的馬西北回來,他們就會再次進入賈法里的家,按照與賈法里的約定帶走他現(xiàn)在身邊的三個孩子。</br>
在賈法里的院子里,出于無聊,科特擺弄著馬丁的照相機看那兩個文盲的照片,這是今天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看著看著,科特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立刻把馬丁和李叫過來。</br>
經(jīng)驗和知識都極其豐富的特戰(zhàn)隊員對于周圍的地形非常敏感。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特戰(zhàn)隊員都會下意識地對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做出評估,假設(shè)發(fā)生緊急事件自己該如何應(yīng)變,這種反應(yīng)幾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本能。而他在這個環(huán)境的時間越久,對周圍的環(huán)境就越敏感。</br>
科特百無聊賴的時候,就會像做解剖一樣把賈法里的房子分解開來,然后假設(shè)自己在這里受到攻擊,所有的火力點、火力死角、火力軸線延伸的地方都已經(jīng)爛熟于胸,而照片上出現(xiàn)這對兄弟的地方,就是科特平時關(guān)注的地方,你可以說這是個巧合,但科特偏偏就是不相信巧合的那一類人。</br>
“先生們,你們對這種情況有什么看法?”</br>
向其余兩個人展示著照片,科特這樣提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