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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圣僧與村花4

    陳家人懵了,同花村的人也懵了。
    這個請來念經(jīng)的和尚,力氣這么大?
    大家的目光落在決非和尚的身上,不斷打量著,卻始終無法從他寬大的僧袍下看見能扯斷鐵鏈的力量。
    陳家人到底有些心中發(fā)怵,胖嬸子給使了個眼色好,還是去了廚房又端了碗素面來,這次不光配的有小菜,做的糕點都塞了一盤。
    和尚前腳拎著食盒進屋,后腳門又被大力關(guān)上。
    央央就坐在靈堂里,單手托腮,笑意盈盈看著和尚。
    他可真讓她驚喜的。
    在決非轉(zhuǎn)過身來之前,央央已經(jīng)收起了那副好整以暇的玩味,垂著眸絞著手,看著惴惴不安。
    決非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怕是沒有想過他會這么做,對陳家人肯定還有著擔(dān)驚受怕。
    一個家中沒了人的小姑娘,幾乎是在別人的掌控下求生,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單看她嬸嬸叔叔對她的態(tài)度,連飯都不給她一份就知道,央央定然是被委屈慣了的。
    決非主動把兩份素面都放在了央央的面前,小菜和糕點也全推給央央,讓她先選取了,才接了剩下的那份。
    央央把握著度,用飯的時候沒有作妖,把空碗堆到門口邊的小矮桌上,回到?jīng)Q非身邊繼續(xù)聽他念經(jīng)。
    三月的天暗的也早,幾乎是夕陽的光剛收了那么一抹色,外頭就安靜了下來。
    靈堂內(nèi)只有兩根蠟燭在燃。身邊就是供桌棺材,到處都掛著白布,央央一身薄薄的素裙,坐了會兒,身子微微發(fā)顫。
    決非睜眼時,正好把她的動作看了個清楚。
    和尚只一猶豫,就停下了誦經(jīng)。
    七天停靈,他要在靈堂誦經(jīng)七天,這個小姑娘也要被她親人關(guān)七天。春夜依舊寒氣逼人,她一襲薄衣,如何能抵御。
    “施主,時辰到了,請去安置。”
    央央睜開了眼。
    蠟燭已經(jīng)燒了一小截,室內(nèi)兩根蠟燭點亮的微光只是那么一小塊兒的明亮,四下里都是一片昏暗。
    燭光剛好打在和尚的身邊。他的倒影斜斜的,投在央央的身上。
    央央被他的影子包裹在其中。
    靈堂里就那胖嬸子扔過來的棉花草墊子,三床被子。央央起身把墊子鋪好,又鋪了一床被褥,回頭溫溫柔柔對決非說道:“大師,床鋪準(zhǔn)備好了,過來睡吧。”
    決非沒有動,雙手合十垂眸:“施主休息就是,貧僧要徹夜誦經(jīng)。”
    “那我陪你。”
    央央直接抱了兩床被子,一床遞給了決非,一床裹在自己身上,學(xué)著決非盤腿在蒲團落座。
    她撩起了腮邊垂下來的一縷青絲,笑容淺淺:“大師,我嬸嬸讓我來聽您講經(jīng),那我不該躲懶才是。”
    決非又為難了。
    他說不睡,央央要守著他。他若是睡,和一個剛及笄的女孩兒該如何睡?
    決非默念了一句佛。
    出家快十年,佛主并未教過他該如何應(yīng)對此等局面。
    央央自顧自坐下了,裹著一床被子,倒是自在。
    她手托著腮,笑吟吟目視著決非:“大師,誦經(jīng)吶。”
    決非猶豫再三,雙手合十,還是低低念起了清心咒。
    央央聽著決非的聲音,閉上了眼睛。
    柔柔的燭光幾乎照不到她。央央始終是在決非的影子里被包著。她臉上是倒影的昏暗,閉上眼的她在墨色的倒影里是如蒹葭的溫柔。
    決非誦經(jīng)的聲音低低,他心里有心事,閉眸沒多久,就悄悄睜開了眼。
    身側(cè)的女孩兒也雙手合十,閉著眼一動不動,微微下垂著脖頸,露出那一截沒有被被子裹住的白皙。
    決非再度閉眸。
    央央是發(fā)現(xiàn)了決非的小動作的。她心中暗自偷樂,明面上還得繃著,暫時沒有做出犯困的模樣。
    時間太短,她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能會被攆去草墊子上誰。
    且再等等。
    許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央央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頭一點一點地,身子再也撐不住重量似的,微微側(cè)倒。
    決非隔一會兒就要注意央央的狀況。他起先睜眼三次,未曾見央央入睡,只當(dāng)她撐住了,心中說不清是放松了截,還是茫然了截。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察覺身側(cè)不太對,睜眼抬眸看去,央央身子朝外側(cè)在倒。
    左側(cè)是他,右側(cè)是冷冰冰的地面,連一張蒲團都沒有的干凈。
    決非動作快過思考。
    他一手從后,輕輕托住了央央傾斜的身子。
    決非見央央依舊未醒,松了口氣,扶著她的身子板正了。
    剛剛扶穩(wěn),央央的身子又向他倒來。
    決非這次反著方向手不順,還未扶穩(wěn),央央如無骨的柳葉滑落到他胸膛。
    直接睡在了他懷里。
    決非空舉著還沒有扶到人的雙手,神情有那么一瞬的凝滯。
    央央身上的被子微微滑落了些,她躺在決非的懷中,用足了力氣保持著看似無力隨意實際渾身緊繃著的姿勢,側(cè)耳貼著和尚的僧袍,只那么薄薄一層衣料下,和尚加速了的心跳讓她悄然彎了眉眼。
    決非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一個能在不晃動央央的情況下掰開她的位置。
    更何況,現(xiàn)在央央緊緊是靠在他懷中,若是他要伸手了,一個動作不好,怕是她要徹底貼著他的身體。
    決非未曾遭遇過此等窘境,僵持著動作許久,遲遲做不出下一步。
    央央?yún)s無他的僵硬,舒舒服服靠著他,閉著眼放松了不少。
    決非過了良久,才慢慢放下手。
    他找不到一個能夠解決當(dāng)下情況的辦法,能做的,只是等待。
    蠟燭燒到了燭心,盤腿而坐的和尚閉著眼,在黎明之際陷入了淺眠。
    央央慢慢睜開了眼。
    她身上和決非身上被子都快掉了。夜里風(fēng)涼如許,薄薄的一層衣抵御不了風(fēng)寒,央央身子微微一側(cè),把她的被子裹緊,又伸手把決非的被子推在地上。
    而后,她手纏上了決非,連帶著他的身體一起朝被子的方向倒。
    決非淺眠中忽覺有些不對時,他的身體重心不知不覺間被央央帶著已經(jīng)倒向了地上的被子。
    而央央的被子,搭在了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決非在夜色中睜開了眼。
    他僵硬的仰躺在被褥上,自己的懷中,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手環(huán)著他腰,靠在他胸膛睡得香甜。
    夜風(fēng)里吹得窗外高樹枝葉呼呼,窗戶縫隙里具是嗚咽的風(fēng)聲。
    纏著白布的靈堂里,是決非沉寂多年一朝亂了節(jié)奏的心。
    天蒙蒙亮,央央舒舒服服靠在暖和的懷中睡了一夜,察覺到自己這會兒是墊著一床被子,那圍著她大半夜的溫度消失了。
    央央坐起身。
    清晨的光照已經(jīng)從窗格里照了進來。
    穿著青灰色僧袍的和尚雙手合十,盤腿坐在棺木前閉眸誦經(jīng)。
    央央坐在三床被子中,笑吟吟看著試圖遮蓋昨夜的和尚。
    難道說他以為天不亮的時候早早起來把被子塞到自己懷中,就能瞞過她么?
    真是……太天真了。
    央央還是假裝相信了起來時所看見的一切,面帶歉意,紅著臉頰小聲道:“大師,對不起,我昨夜睡了你的被子。”
    決非察覺到了央央醒來,誦經(jīng)的聲音略微帶了一份澀,很快遮掩了過去。
    面對瑟瑟的害羞,他只是故作淡定轉(zhuǎn)移了話題:“已經(jīng)卯時二刻了,貧僧去給施主取膳食。”
    門外不知道纏了幾圈的鐵鎖鏈在和尚的用力一拽下,還是輕輕松松被拽掉了。
    門一開,央央虛了虛眼。
    外面是清晨剛剛爬過山的太陽,柔柔的光正好斜斜穿過,落在和尚身上,照的他耳朵都是透光的薄。
    陳家人面對和尚都噤聲,他來取膳食,看管廚房的大娘一個字兒都沒說,做了兩份菌絲面給了和尚。
    這已經(jīng)是停靈的第二天了。
    決非把昨夜到今日的碗送回給了廚房回到靈堂。
    央央已經(jīng)把被褥都收拾了起來,她正拆了發(fā)髻,以手指為梳,順著她及腰的長發(fā)。
    “施主。”
    和尚雙手合十:“門已經(jīng)開了,施主非自愿留于靈堂,此刻可自行離去。”
    攆她走?
    央央把長發(fā)一繞,盤了起來,照例用一根木簪固定了她的發(fā),鬢角依舊簪著白絨花。
    “我不走。”
    央央去支起了堂屋后側(cè)的一扇窗,慢條斯理道:“大師許是不知,我若是走了,堂叔堂嬸必然是不依的。既然他們令我留在此間,那我留著聽經(jīng)送叔公就是了,反正出去了……也沒有人在等我。”
    少女聲音越來越小,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寂。
    決非不再言語。
    他來藏竹山三個月。三個月中下山了三次替村人出殯誦經(jīng)。從三個月前期,他就曾聽同花村人提起過,那一門只剩下一個孤女的事兒。
    起初,他只是隨意聽了隨意忘,并不曾上心記得。等他把央央和那村人口中該賣了換聘禮錢的可憐孤女對上了,過去聽過的那些子村人的談?wù)摚侄加浟似饋怼?br/>     沒有父母兄長庇護的女孩兒,艱難在滿是陷阱的村子生活,就連被叔嬸欺負(fù)了,都還覺著是為了她好。
    決非心中念了句佛。
    他生于宗室,長于京城,寄心于寺廟,前二十年心如止水,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陌生的情緒。
    其名為怒。
    心亂了。
    決非閉眸,為自己默念清心咒。
    第二天,決非學(xué)聰明了,去拿哺食的時候,還問看家嬸子又要了兩床被褥。
    那看似懸著兩串鐵鏈條的鎖,對決非來說是毫無存在價值的廢銅爛鐵。被鎖著的門對他來說,猶如沒有人看守的小破籬笆樁,來去自如。就連央央也能趁著外面沒有人的時候,沿著房檐下去走走。
    和尚弄來了兩床被褥,加上原有的,共計五床。草棉墊子鋪好,扔一床被褥在上面,再一床蓋的就能湊合。決非自己扔了一床在地上,打了個地鋪。
    他是不能再任由央央陪著他誦經(jīng),最后睡到一張被子里。
    罪過。
    決非睡得早。
    和尚入睡的時候,身上的僧袍并沒有多。或許是顧及到靈堂里還有個女子,他衣衫整齊,側(cè)過身,背對著央央。
    央央睡了會兒,等和尚熟睡后,墊著腳披著被子,小心翼翼順著夜色里投進來的月光,走到了決非睡著的地鋪旁。
    她抱著膝蓋蹲在了那兒,雙眸凝視著決非的背影。
    昨兒抱著他睡的時候,她那手只是隨意一環(huán),靠著他身體就量出了他的身體尺寸,倒是和過去的他沒有什么差別。
    央央曾經(jīng)欺負(fù)道士的時候,被他用了一根金絲鎖鎖了腳,她使壞,把另一端鎖在了他腳上。
    那一夜在寒冬的冰雪夜里,道士不得不抱著她,睡了一宿。
    央央嘴角的弧度擴大。
    她眸光柔軟,在黑暗中閃爍著盈盈水波的柔光。
    “誰?”
    和尚本該是在深睡中,忽覺背上有股灼灼的視線緊緊盯著他,反應(yīng)極快睜開了眼轉(zhuǎn)過身來。
    央央只是在短短一瞬的時間內(nèi),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雙手抱著被子,眼中淚花兒在閃,委屈地咬著唇低頭不語。
    和尚看見央央,那一股子凜冽之氣收了起來。
    “施主?”
    決非坐起身,微微蹙眉。
    他若是沒有感覺錯,央央在這兒看了他許久。夜半不睡,蹲在一個男人的床邊盯著看,她要做什么?
    央央絞著手指,羞赧到說話的聲兒細(xì)不可聞,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想去凈手。天太黑了,我……我怕。”
    和尚花了點時間反應(yīng)央央說的話。
    片刻,他耳朵染上了薄薄一層粉。
    “……貧僧給施主點蠟。”
    決非維持著他的冷靜,點了點頭,從被窩中爬出來,點了蠟燭送央央出門。
    凈房不遠(yuǎn)。可村子里都不習(xí)慣在夜里留燈,一入了夜,到處都是漆黑一片,走出去都是提心吊膽的。
    央央雙手交握在胸前,走路的步子很慢。
    決非與她隔著五步之遠(yuǎn),只讓手中的燭光能照到她走的路。
    等央央進了凈房,決非放下蠟燭立在臺階,自己轉(zhuǎn)身去了幾丈遠(yuǎn)外的一顆核桃樹下雙手合十,用等待的時間默默誦經(jīng)。
    這種事情,依舊是他第一次遇上,太……讓人不知所措了。
    決非無可奈何。
    他這次下山遇上了央央,就好像是遇上了劫數(shù)。
    一切都不一樣了。
    接下來兩天倒是風(fēng)平浪靜。央央知道松弛要有度,給了和尚留下了一個概念,之后要留給他一點接受的時間。
    她也就開了窗,把久等在外的百靈放了進來,假裝是初次遇見了一只迷路的小鳥,捧在手心把玩百靈。
    如此,決非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終于能靜下心來誦經(jīng)了。
    “央兒!”
    連續(xù)多日沒有人搭理的靈堂門終于第一次從外邊被人推開了。
    外面是晴好的陽光日,門口堵了一個人,那影子正巧拉了老長,全然把央央的身影遮擋在了漆黑又猙獰的影子里。
    穿著麻裙的陳蝶兒一眼就看見近近兒坐在和尚身邊的央央,眼底都要泛紅了。
    她按下心中的酸澀,腔調(diào)說是溫和,又掐著尖兒的刺:“你貼人這么近,是來修心的,還是來做妖媚子勾人的?”
    央央扭頭,看見了冷冷目視著她,臉上一臉妒意的陳蝶兒。
    陳蝶兒堵在堂屋的門口,擋了外面的光,她咬著唇定定看著左側(cè)小矮桌處,清雅的和尚垂眸念經(jīng),戴孝的少女淡然而坐,態(tài)度自然,似乎并未注意到和尚出塵的相貌。
    “堂姐再說什么呢,嬸嬸令我留下來聽大師誦經(jīng),怎么到姐姐口中,就這么不堪了?”
    央央放下手中一本經(jīng)書,連無奈的嘆息都嘆不出口。
    “渾說!聽人念經(jīng)需要離這么近?你是不是垂涎決非大師的……相貌!”
    陳蝶兒怒斥。
    央央一臉詫異:“姐姐這是在說什么?我來聽經(jīng),如何與大師的相貌有關(guān)?出家人不是說,皮囊并無什么么?”
    陳蝶兒氣。
    決非大師相貌俊秀,陳央兒如何看不見!那門在決非大師手里根本沒有緊閉的作用,而央央三四天都沒有走,留在一個陰森的靈堂里,這根說不過去。想必她也是瞧上了大師的外貌,故意留下來親近大師的!
    大師為何不攆走了她!明明之前她忐忑地想要留下來聽大師誦經(jīng),大師是拒絕了的。
    陳蝶兒快讓嫉妒的蟲子咬破了心臟。她顧不得在大師面前的羞澀,暴露出了兩份陰森。
    決非閉著眼念經(jīng),木魚聲間隔節(jié)奏穩(wěn)穩(wěn),誦經(jīng)時的語調(diào)也平緩,對房間里兩個妙齡少女的爭執(zhí)似毫無所感。
    “央兒,你是不祥的人,距離大師那么近只妨礙了大師。聽經(jīng)不如回去,我這個姐姐好心,念給你聽。”陳蝶兒看不慣央央與決非大師的距離,上去就拽著央央的胳膊,拖拽的模樣和在院子里逗看家護院黃狗并無兩樣。
    央央被抓得疼了,擰著眉腳下踉蹌了兩下:“蝶兒姐姐你做什么?”
    陳蝶兒見央央根本不敢反抗,眼中閃過一抹輕蔑,卻顧忌著那和尚,故作伙伴打趣似的:“姐姐為你好,你留在這里,沒得給人說嘴,況我是好心,忤逆了我娘放你出去,你該謝謝我才是。”
    她用力拖拽著央央,只恨不得最好摔她一下,跌下去擦花了那張勾人的臉才好!
    陳蝶兒力氣還沒有用足,忽地被人攔了下來。
    木魚聲斷了,盤腿坐在一側(cè)本不理俗事的和尚此刻站起身,單手?jǐn)r住了她。
    比兩個少女高出一個頭的決非目光涼涼,聲音更是被冰水鎮(zhèn)過的冷意:“施主,請放手。”
    陳蝶兒臉色驟變。
    決非大師在幫陳央兒?他憑什么幫陳央兒!
    明明先前決非大師不管眼前出現(xiàn)什么事,都不曾有半分搭理的!
    她只是拖拽了下央央,決非就看不過去了?
    “大師!您這是在幫央兒?!”陳蝶兒的聲音尖銳,幾乎是刺耳的破音。
    決非沒有說話,只冷漠地目視著陳蝶兒,那眸中的隱隱威壓逼迫著陳蝶兒手上一松,放開了央央。
    央央揉著手腕,腳下一轉(zhuǎn)就躲到了和尚的身后。
    她嘴角勾起。
    被他護著的感覺可真不錯啊。
    陳蝶兒煞白著臉。
    特別是在發(fā)現(xiàn)決非大師毫無反駁之時,她壓抑不住心中瘋狂上涌的妒意。
    憑什么她這么長時間以來一直百般討好靠近,大師未曾親近她半分!陳央兒這個全村都不喜的不祥之人,卻能在大師的身側(cè)!堂而皇之的被大師庇護!
    她眼睛快要發(fā)紅,眼看著壓不住她的陰鷙,外頭陳五嬸兒發(fā)現(xiàn)靈堂們開了,嚇一跳,趕緊跑進來先問候了聲和尚,匆匆一眼略過了央央,直接擰著陳蝶兒的耳朵,拽了她出去還小聲罵著:“那撞鬼的喪門星在里頭,你怎么敢留下!沒得把你害了!”
    陳蝶兒不言不語,被她娘拽著耳朵拖了出去。
    只她那雙眼,死死盯著央央,那眼神底下,是藏滿毒的危險。
    央央直到外頭的吵嚷聲全部消失,才拍了拍胸脯,調(diào)整呼吸。
    “多謝大師。”央央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容,就連聲音也染上了幾分蜜糖的甜。
    決非避開了她的視線,沒有說什么。
    這本不該是他插手的事情。
    世間一切,都各自有其運轉(zhuǎn)的方式。人與人之間也一樣。
    陳央兒和陳蝶兒之間的關(guān)系法則,也該有她們的方式。
    只見著那細(xì)弱的女孩兒被比她高一截的陳蝶兒拖拽時的無助時,那一刻,身體率先就動了起來。
    這是他之前未曾有過的心態(tài)。
    大約是護。
    他在護央央。
    和尚覺著,他需要靜靜心。
    還好,距離停靈還有不到三天,等村人扶棺出殯,他就結(jié)束了誦經(jīng)的任務(wù),而被關(guān)在這里的央央,也該回去她該去的地方。
    他則會返回藏竹山,或許在村中又有事的時候下山,也或許,換一個地方繼續(xù)游歷。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陳家人終于主動開了那緊閉的門,客客氣氣和決非寒暄,統(tǒng)統(tǒng)無視了央央的存在,選了個孝子扶棺,一行人浩浩蕩蕩拉著長長的隊送棺出殯。
    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哭得歇斯底里,一把一把的冥幣撒的滿天都是。
    嗩吶聲尖銳而刺耳,混雜著哭聲快要覆蓋半個村子。
    幾乎所有人都去送葬了。
    留下的人只有決非和央央。
    陳家人嫌棄央央不吉利,又隱約說堂叔公是她嚇?biāo)赖模驮徇@種事硬是不許她去。
    靈堂里空了。
    央央把這幾天睡的被褥全部整理好,又開始收拾靈堂里的一些東西。
    和尚把木魚佛珠裝回自己褡褳中,不過幾樣簡簡單單的東西,他收拾了小半個時辰。
    “央兒姐。”
    村里不姓陳的一個小娃兒不知怎么的跑到了靈堂這兒來,瞧見央央,眼睛一亮:“米粒姐姐找你,說是找著你哥哥當(dāng)初忘在她家的一個手串兒了!米粒姐在村東的大核桃樹旁的土屋子里等你。”
    央央聽了這話,嘴角微微翹起,溫溫柔柔道:“好的,我這就去。”
    她腳下緩了緩,走到和尚身邊,微微屈了屈膝,聲音柔柔地:“這些天,多謝大師照顧了。”
    央央并未等決非的回應(yīng)。
    她站起身,提了裙跨過那門檻。
    不一會兒,央央跟著那個小娃兒走出了院子,瞧不見人影。
    決非說不清自己心中在想什么。許是松了一口氣,他三兩下把之前半個時辰未整理好的褡褳收拾好,抬起挎上肩時,有個什么東西從矮幾上被帶了下來。
    決非彎腰撿起了一只白絨花。
    他很熟悉,這是央央一直戴在鬢角的絨花。
    她忘了拿。
    決非猶豫再三,不知自己下次下山是什么時候,索性抬腳跨過門檻,沿著央央的方向追了過去。
    而這一追,到了那大核桃樹旁的小土屋里,卻讓他看見了點燃他怒意的一幕。
    “你們在做什么!放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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