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br> 黑大個重重點頭。</br> 張涼平時都喊黑大個老黑或者大黑,金鋒這才知道,黑大個的名字原來叫鐵牛。</br> “真的?”</br> 兩個鐵林軍老兵還有些懷疑。</br> 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聽張涼和黑大個說了清水谷的戰斗過程,心里早就對這個先生佩服不已。</br> 可是他們沒想到,所謂的金先生竟然這么年輕,這么文弱。</br> “鐵牛說的是真的,整個戰斗過程,我都跟在先生旁邊。”</br> 鐘五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聽到幾人的對話,趕緊說道:“如果不是金先生,鐵林軍這次就完蛋了。”</br> 兩個老兵都知道鐘五是慶懷最信任的親衛之一,他說的話,老兵自然不敢懷疑。</br> “小人拜見金先生。”</br> 大壯、鐵錘兩人立刻單膝跪地,對著金鋒行了軍中最高禮儀:“小人有眼無珠,請先生責罰。”</br> “沒事,起來吧。”</br> 金鋒隨意擺了擺手。</br> “你們兩個茍日的,竟然不相信老子。”</br> 黑大個憤憤說道:“一個月三百文,什么樣的好漢子找不到?</br> 要不是慶候知道兄弟們回來后過得都不容易,請先生幫忙照顧一下,給兄弟們找個活計,你們以為我和涼子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找你們?”</br> “謝謝鐵牛大哥。”</br> 兩人趕緊對著黑大個作揖道歉。</br> “謝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給你工錢?”</br> 黑大個踹了其中一個老兵一腳:“你們應該謝謝金先生。”</br> “多謝金先生。”</br> 兩人又趕緊給金鋒行禮。</br> “不用謝,以后好好干活兒就行了。”</br> 金鋒笑著扶起兩人,同時深深看了黑大個一眼。</br> 名字和長相都憨憨的,結果心思卻挺活。</br> 明明可以在路上說的話,卻非要當著金鋒的面再說。</br> 簡單一句話,不僅收買了兩個老兵的人心,也在金鋒面前刷了一波好感。</br> 不愧是開過店的,比張涼會說話得多。</br> 對于黑大個的小心思,金鋒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欣慰。</br> 張涼雖然值得信任,但是太老實了,以后出遠門很容易吃虧,身邊有個心思活泛的人跟著正好。</br> “先生放心,來的路上鐵牛和涼子都跟我們說清楚了,以后我們就給您送貨,誰敢打您的主意,除非先砍死老……小人。”</br> 兩人趕緊鋪著胸脯保證。</br> “那就好。”</br> 金鋒看了看兩人,對黑大個說道:“鐵牛,你先帶這兩位兄弟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br> “好的。”</br> 鐵牛答應一聲,對著兩個老兵一人踹了一腳,說道:“你們倆有口福了,快點走。”</br> 黑大個在鐵林軍就是倆人的伍長,他們早就被踹習慣了,也不生氣,乖乖的跟著離開了。</br> 此時已快到飯點,潤娘已經煮好了麥粥,知道可能有老兵要來,多煮了不少。</br> 就和當初的關曉柔一樣,兩個老兵端著麥粥,都吃得小心翼翼。</br> 吃著吃著,眼睛就紅了。</br> 他們的日子過得太難了,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麥粥了。</br> 確切地說,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哪怕是野菜粥。</br> 想起家里的妻兒老母都還餓著肚子,兩人都有些吃不下去了。</br> “都是大老爺們,你們要是敢流貓尿,老子踹死你們!”</br> 黑大個瞥了兩人一眼,說道:“金先生既然答應留下你們,等下我去找涼哥拿點錢,給你們先支一個月的工錢。”</br> 這也是鐘五交代的。</br> 沒有提前給錢,也是擔心帶過來的人金鋒相不中。</br> 總不能到時候再把錢要回去吧?</br> “謝謝鐵牛大哥。”</br> 兩人心里這才踏實下來,大口大口吃飯。</br> 鐵匠鋪里,金鋒看了看門口,好奇向鐘五問道:“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br> “別提了,我今天跑了兩個兄弟家,一個進山打獵,被老虎咬死了,還有一個無依無靠的,三個月前失蹤了。”</br> 鐘五嘆息道:“估計去哪個山上落草為寇了吧。”</br> “我今天和鐵牛找了四個兄弟,也只找到了大壯和鐵錘,剩下兩個都……”</br> 張涼還沒說完,就說不下去了。</br> 這年頭,百姓的日子都很難過。</br> 但是普通百姓已經學會了忍耐,老兵們在軍伍中學了些本事,愿意忍耐的不多。</br> 窮則思變,一些老兵日子過不下去了,難免會生出其他心思。</br> 有的想著進山去打獵,有的去給富人家看家護院,還有一些親人都死完了,就去山里做了土匪。</br> 鐘五本來覺得輕易就能湊齊三十人,現在看來,并不容易。</br> “慢慢找,不著急。”</br> 金鋒拍了拍鐘五的肩膀:“你要記著,我的要求是寧缺毋濫,找不到人不要緊,但是我不允許你什么人都給我拉過來,那些品行不端或者小偷小摸的,堅決不能要。”</br> “先生放心,我知道。”</br> 鐘五說道:“其實那些容易動歪心思的,也活不到現在,早就被人打死了。”</br> “這倒也是。”</br> 金鋒跟著點頭。</br> 鐵林軍去年戰損嚴重,需要從其他地方補充兵源,所有退役申請都被打了回去。</br> 最近一批老兵退伍,還是兩年前。</br> 兩年的苦日子足夠考驗人心的了,能堅持到現在,基本上都是拖家帶口的老實人。</br> 這樣的人,苦日子都沒動歪心思,現在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自然更加不會。</br> 拖家帶口……</br> 想到這里,金鋒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br> “對了,下次再去找人的時候,可以跟他們說說,如果愿意的話,可以把家搬到西河灣,我可以安排他們家里的婦人到作坊做工。”</br> “這樣就太好了。”</br> 鐘五一下就猜出金鋒這么做,有把老兵家人留在西河灣做人質的意思。</br> 不過鐘五并沒有覺得不妥。</br> 他相信金鋒的為人。</br> 只要老兵不做出格的事,金鋒絕對不會動他們的家人。</br> 畢竟人心隔肚皮,鐘五也不敢保證,所有老兵都絕對是好人。</br> 金鋒提出的辦法不僅能解決老兵們的后顧之憂,也能最大程度的約束他們,簡直是兩全其美的辦法。</br> “如果來的人多了,住在哪里?”</br> 張涼突然問道。</br> 老兵們可以先安排在謝光家,跟鐘五他們住在一起,都是老爺們,擠擠也沒什么。</br> 可是如果他們的妻兒老母來了,不能也住在那邊吧?</br> 不說多,只要來兩三家,就住不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