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加入訓練已經有三天了。</br>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是富貴人家的閨女跑來鬧著玩,誰都沒太當回事。</br> 有些無聊的漢子,還開了賭盤,用午飯賭這群俊俏的姑娘們能堅持幾天。</br> 大部分漢子都認為她們堅持不了三天。</br> 誰知道這群姑娘的表現讓他們大為意外,不僅堅持了三天,而且進步非常明顯,訓練得越來越從容。</br> 但是就在第四天,意外情況出現了。</br> 金鋒制定的訓練計劃表很有針對性,訓練中出汗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平時老兵們都是光著膀子訓練,要不然衣服黏汲汲裹在身上非常難受。</br> 現在多了一群女兵,再光著膀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們只能堅持忍著。</br> 可是誰知道在第四天上午訓練的時候,有個老兵衣服被樹枝刮了一個大口子。</br> 這年頭紡織技術落后,衣服可是很貴重的物品,這可把那個老兵心疼壞了,當時就把上衣脫了。</br> 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隨。</br> 很快,老兵們就又恢復之前的樣子,開始光著膀子訓練。</br> 大康女性地位低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是封建社會出現開始就伴隨而來的規矩,而且隨著時間發展,越來越嚴苛,各種細則也越來越詳細。</br> 在一些貴族大戶人家,女子什么時候穿什么衣服,說話多大聲音,行禮要下蹲幾寸,都有一套極為嚴苛的標準,有專門的老嫗拿著尺子去量。</br> 好在山野之地這種情況還不算嚴重,在西河灣,大家活下去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講究太多,直接餓死了。</br> 要不是這樣,金鋒想開紡織廠,做夢去吧。</br> 可是就算山村沒那么多規矩,大環境還是一樣的。</br> 慶慕嵐帶著一群姑娘天天和一群男人廝混在一起,在西河灣和關家灣婦人們眼里,依舊是傷風敗俗。</br> 前幾天女兵訓練結束回村里,已經有婦人對她們指指點點了。</br> 慶慕嵐雖然性格潑辣,但是也從小在大康長大,不可能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br> 現在出了這么個情況,她已經可以想象回去后,婦人們會怎么說她了。</br>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金鋒通過前幾天的觀察,覺得女兵們已經適應了前期的訓練節奏,在第四天加強了訓練強度。</br> 加上這天比較熱,女兵們都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汗透了。</br> 作戰服是黑色的,就算汗透了也不至于透光,但是會貼在身上,女兵們的身材基本上展露無疑。</br> 如果在后世,這樣不算什么,大街上到處都是穿著緊身衣秀身材的女孩子,但是在這個時代,青樓女子上街也不會這樣穿。</br> 所以這天訓練結束,慶慕嵐帶著女兵們一直在后山躲到天黑才敢回村。</br> 回到小院洗了個澡就沖到金鋒家里。</br> 金鋒一家正在吃飯,看到慶慕嵐過來,關曉柔趕緊起身問道:“慕嵐,你吃飯沒有,一起吃點吧?”</br> “曉柔姐姐不用了。”</br> 慶慕嵐轉頭看向金鋒,直接抗議道:“先生,我要求男兵不能光膀子跟我們一起訓練!”</br> “在戰場上你們要面對的全都是男兵,如果因為對方光著膀子你們就看不下去了,那你還上什么戰場?”</br> 金鋒抬頭看了慶慕嵐一眼,淡淡說道。</br> “你也說了,那是在戰場上,不是訓練中。”</br> 慶慕嵐說道:“本來大家都開始說閑話了,現在他們還光著膀子,以后我們在村里還怎么做人?”</br> “慕嵐,我以為你已經做好準備了。”</br> 說到這里,金鋒放下飯碗,表情也變得鄭重起來。</br> “什么意思?”</br> 慶慕嵐問道。</br> “女兵想要上戰場,和男兵一樣作戰,這有多難,不用我跟你說了吧?”金鋒問道。</br> 慶慕嵐沒有回答,卻已經是一種回答。</br> 和男兵一樣為國征戰建功立業,是她最大的心愿。</br> 這些年,她為了達成這么目標,做過無數努力。</br> 如果不是老爹死了,她可能已經嫁人了,這個心愿或許也只能是個心愿而已。</br> “或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攔著你上戰場的不是慶懷,也不是你哥,而是這個時代!”</br> 金鋒說道:“這個時代對于女性有太多枷鎖和桎梏,你想要上戰場,就要先劈開這些枷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枷鎖……桎梏……”</br> 慶慕嵐重復著金鋒的話,眼中露出思考之色。</br> 金鋒也不打擾,示意潤娘把碗筷收起來。</br> 今晚可能要和慶慕嵐有一番長談。</br> 關曉柔也懂事的什么都沒問,拉起還沒吃完的小娥,跟著潤娘一起走出堂屋。</br> 唐冬冬對金鋒剛才說的話觸動很大,很想留下來聽聽,可是今天夜里紡織廠有一項工作改動她必須要到場,只能嘆息一聲離開。</br> 慶慕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半晌之后才算回神。</br> 起身學著男人的樣子,對著金鋒鄭重行了一禮:“請先生指教!”</br> “你為什么要學男人一樣行禮?”</br> 金鋒說道:“你內心深處是不是認為,自己要是個男人就好了?”</br> “是啊,我經常這么想,我要是個男人多好啊,就不用操心這么多了,可以和慶懷哥哥一樣,想干什么就干什么!”</br> 慶慕嵐露出憧憬之色:“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一定會創建一支比鐵林軍更厲害的軍隊!”</br> “可惜,你不是男人,這是無法更改的。”</br> 金鋒一句話就把慶慕嵐從憧憬中拉了出來。</br> “先生你潑涼水的能力真是一流!”</br> 慶慕嵐對金鋒破壞氣氛的表現非常不滿。</br>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女性可頂半邊天?”</br> 金鋒問道:“為什么你會覺得,只有男人才能創建一支比鐵林軍更厲害的軍隊?女人就不可能嗎?”</br> “先生,可能嗎?”</br> 慶慕嵐反問道。</br> “做都不去做,自然不可能,我相信事在人為,既然決定去做,那就要拼盡全力。”</br> 金鋒說道:“你想上戰場,說白了就是在追求一條男女平等的路……”</br> “男女平等?!”</br>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宛如一道響雷,劈在慶慕嵐心中,轟然作響!</br> 金鋒后邊說了什么,她好像都聽不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