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是規矩最為森嚴的地方，可是此時大太監卻顧不上規矩了，直接小跑到李凌軒面前。</br> “陛下，六王爺的緊急軍報！”</br> 大太監捧著一個小竹管，遞給李凌軒。</br> 南征軍是黨項現在最重要的事，李凌軒來不及去在意大太監的失禮，馬上放下奏折，接過竹管，從里面倒出一個小紙條。</br> 金鋒弄出鉛筆之后，不光在川蜀極為流行，也隨著金川商會來到黨項。</br> 因為鉛筆攜帶方便，造價也便宜，很快在黨項讀書人中間也流行起來。</br> 鴿子可以攜帶的重量有限，所以飛鴿傳書，字寫得越小越好。</br> 這封信就是用鉛筆寫的，也只有削尖的鉛筆，才能寫出這么小的字。</br> 為了把事情講清楚，字條上的字寫得實在太小了，李凌軒必須湊得很近才能看清。</br> 才看了兩行，李凌軒的眼睛就瞇了起來。</br> 紙條最前面兩行字寫的不是運輸隊，而是黑云部落埋伏金鋒的事。</br> 其實落羚溝戰斗結束后，李凌銳就派人往京城送戰報了。</br> 但這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而且事情已經發生，李凌銳沒有啟動飛鴿傳書，而是派人騎馬回來送信。</br> 大雪封山，戰馬哪里有鴿子飛得快？</br> 所以李凌軒這是第一次知道落羚溝的事。</br> 在李凌軒看來，黑云部落一萬人去伏擊金鋒一千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失敗。</br> 要是金鋒死了，南征就勝利了一大半！</br> 想到這里，李凌軒不由期待起來，趕緊繼續往下看。</br> 可是又看了兩行，李凌軒臉上的期待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和憤怒！</br> 他實在沒想到，金鋒竟然會派人在黑云部落之前埋伏到落羚溝，反打了一波。</br> 黑云部落非但沒有干掉金鋒，反而損失了一萬精銳！</br> 對于任何一個部落來說，一萬精銳都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br> 黑云部落雖然是個大部落，但是損失一萬人，也是致命的打擊。</br> 想到這里，李凌銳不由頭疼地揉了揉眉心。</br> 雖然黨項沒有鎮遠鏢局那么高的撫恤要求，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畢竟其他部落都看著呢。</br> 黑云部落是執行李凌銳的軍令導致全軍覆沒的，如果李凌軒沒有任何撫恤措施，任由黑云部落的仇家去尋仇，以后哪個部落還會聽從李凌銳的調遣？</br> 就算迫于皇權壓力，表面上聽從，真上了戰場，恐怕也不會真的出死力。</br> 但是李凌軒明白，事情已經發生，再想這些也沒用了，于是便壓下心頭雜念，繼續往下看。</br> 又看了兩行，李凌軒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br> 他看到鏢師埋伏運輸隊，成功燒掉投石車和重弩！</br> 當看到鏢師只有一百多人的時候，李凌軒氣的呼吸都急促起來！</br> “左狼衛都是飯桶嗎！還有老六，怎么這么不小心啊！”</br> 李凌軒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br> 黑云部落埋伏失敗，他勉強可以接受，因為就算失去了黑云部落一萬人，李凌銳手下還有數十萬大軍呢，對整個南征大局影響不是很大。</br> 可是運輸隊被劫，對南征的影響就太大了！</br> 鎮遠鏢局和鎮遠軍可不是大康那些紈绔將領帶領的老爺兵，失去了投石車和重弩，南征就算勝利，黨項也會損失慘重！</br> 李凌軒扶著額頭，足足做了五六個深呼吸，才總算把心情平復下來，繼續往下看。</br> 又看了兩行，李凌銳剛剛壓下去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又冒了出來。</br> 和火氣一起冒出來的，還有腦門上的冷汗！</br> “金鋒竟然發現了安墨元他們！”</br> 李凌軒心里一下子慌了。</br>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br> 自從他登基之后，朝堂一直不穩定，很多權貴不是特別支持。</br> 但是好在宰相講明了金川商會的利害關系之后，權貴們也不好反對，南征這才得以開展。</br> 發動一場數十萬人參戰的大型戰役，不光有幾十萬士卒就可以，還需要其他部門的配合。</br> 比如需要戶部撥發軍餉糧餉，需要工部去打造各種輜重器械，還需要好幾個部門聯動，調配足夠的牧民去運送物資！</br> 總體來說，此時的大康就好像一臺蒸汽機，需要所有部門一起配合，才能夠順利運轉，南征也才能持續下去。</br> 但凡有人從中作梗，整個南征都會受到影響。</br> “老六這次真是給朕出了個大難題啊！”</br> 李凌軒現在恨不得去咬李凌銳兩嘴。</br> 可是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李凌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紙條看完。</br> 這一夜，李凌軒完全沒有閉眼，在御書房里轉了一夜。</br> 一直到黎明時分，大太監過來通知說大臣們已經到了朝堂，李凌銳才停下腳步。</br> 但是他沒有更衣上朝，而是讓大太監把宰相和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叫了過來。</br> 這三人是李凌軒的心腹，也是因為有他們的支持，李凌軒才勉強坐穩皇位。</br> 三人進來后，李凌軒直接讓大太監把紙條遞了過去。</br> 三人看完之后，全都沉默了。</br> 他們都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br> 最后，還是兵部尚書打破了沉默，問道：“陛下，您準備如何處理，答應金鋒的要求嗎？”</br> 宰相許連偷偷地看了李凌軒一眼，發現皇帝沒有接話的意思，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回頭說道：“不答應還能有什么辦法？難道真的讓金鋒殺了安墨元他們嗎？”</br> 李凌軒聞言，心里默默松了口氣。</br> 其實這也是他找宰相過來的原因。</br> 經過昨晚一夜的思考，李凌軒早就想明白了，這件事只能答應金鋒，否則黨項必然大亂。</br> 但是這個決定不能由他來下，必須找個人來背黑鍋。</br> 替領導背黑鍋，也是下屬的主要工作內容嘛，宰相許連混跡朝堂半輩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主動接下兵部尚書的問題。</br> 戶部尚書道行沒有宰相那么深，但也是老狐貍，趕緊拱手說道：“陛下，為君者應體恤將士，臣認為，事已至此，陛下應以將士的性命為重！”</br> 兵部尚書雖然是軍伍出身，反應稍慢了一些，但前面兩人都說話了，他也回過神來，趕緊跟著說道：“臣附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