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是五天一次大早朝,平時文武百官不用每天去早朝,只有樞密院之類的重要官員,才需要每天去皇城辦公。</br> 這天早上正好趕上大早朝,但是因為皇帝、宰相、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缺席,原本應該卯時二刻就應該開始的早朝,一直到辰時了還沒開始。</br> 李繼山當政時期,有時候覺得天太冷,懶得起床,就會取消早朝。</br> 但是李凌軒根基未穩,登基后一直非常勤奮,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br> 最近天太冷了,如果李凌軒生病了或者懶得起床,文武百官也不會太在意,可是李凌軒把宰相和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叫走了,而且沒有通知取消早朝,顯然有重要事情發生。</br> 黨項最近就兩件大事,第一是寒災,第二就是南征。</br> 能站到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沒有傻子,寒災是天災,皇帝把兵部尚書叫過去也沒用,所以絕大多數官員都猜出來,這件事大概率和南征有關。</br> 只不過他們猜不出來是南征取得進展了,還是遭受挫折了。</br> 大部分黨項官員都傾向于前者。</br> 因為當初為了說服文武百官同意南征,李凌軒曾在朝堂上大力鼓吹己方的強大和金鋒如今的困局。</br> 加上前些年大康軍隊給黨項官員留下的軟弱形象,讓絕大多數黨項官員都認為,金鋒現在四面皆敵,又沒有了飛艇和熱氣球,面對黨項數十萬大軍,絕對一擊即碎!</br> 按照時間推算,南征也該開始了。</br> 所以很多黨項官員都認為,南征已經取得了勝利,李凌軒把宰相三人叫進去,應該是在商量如何瓜分勝利果實!</br> 如今天下誰不知道金鋒富有?不少黨項官員已經開始默默盤算,等下一定要為自己多爭取一些利益!</br> 文武官員們就這么從卯時等到辰時,皇帝才終于帶著宰相三人從后邊出來。</br> 文武百官們立刻打起精神,向皇帝行跪拜之禮,同時在心里做好了唇槍舌戰的準備,結果卻發現皇帝和宰相三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br> 等到文武百官起身,宰相在李凌軒的示意下,宣布了黑云部落和運輸隊被劫的消息。</br> 一時間,黨項朝堂變得鴉雀無聲。</br> 所有人都傻了!</br> 這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br> 那些家里有孩子在左狼衛服役的權貴,更是眉頭緊皺。</br> 人都有私心,他們送孩子去軍隊,說是為了歷練,其實也是為了讓履歷好看點。</br> 左狼衛能成為投石車運輸隊,也是這群權臣背后使力爭取的。</br> 在他們看來,這場南征必勝無疑,運輸隊不用上戰場,卻實打實的參與了戰斗,為履歷增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何樂而不為呢?</br> 很多權臣為了在運輸隊出發前把孩子送進左狼衛,費了不少功夫呢!</br> 結果誰知道運輸隊卻被鏢師伏擊了。</br> “情況就是這個情況,陛下希望大家集思廣益,說說怎么辦吧?”</br> 宰相說完,側身回到自己的位置。</br> 然后鴉雀無聲的朝堂,立刻變得人聲鼎沸。</br> 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語,有詢問原因的,有責怪李凌銳指揮不力的,甚至還有直接責怪李凌軒不應該聽信東蠻使者的讒言,倉促發動南征的!</br> 最后還是大太監出面敲鑼,才制止了文武百官的喧嘩。</br> 平時早朝一般辰時就結束了,但是這場早朝一直持續到午時,直到很多年紀大的老官員撐不住了,才終于結束。</br> 通過一上午的爭吵,最終通過了兵部尚書的提議——同意金鋒交換人質的要求。</br> 當然,也有一些大臣建議攻打關押俘虜的蝎子坡,或者放棄左狼衛,直接向金鋒發動總攻,但是最后被李凌軒否決了。</br> 其實李凌軒昨天晚上也想過這么辦,但是最后放棄了這個念頭。</br> 因為蝎子坡地形易守難攻,火槍二連扼守住關口,黨項人很難攻進去。</br> 就算拿人命填,最后攻進去了,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火槍二連也有足夠的時間處決俘虜。</br> 左狼衛中的權貴子弟實在太多了,李凌軒這么做,就算打贏了南征之戰,等戰爭結束后,黨項朝堂恐怕也會陷入混亂之中。</br> 早朝結束后,李凌軒就好像打了一仗似的,一臉疲憊的回到后宮,坐在桌子后邊怔怔出神。</br> 一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br> 但是命令已經傳達下去,現在信使都已經出了城,不管正確與否,李凌軒都得認了。</br> 如今天氣正冷,權臣們擔心被俘的孩子凍死在鏢師手里,所以這次的命令依舊是緊急軍令,僅僅兩天時間,就從王城傳到了南征大營。</br> 李凌銳其實早就猜到了結果,接到命令后,馬上派使者去蜀軍大營。</br> “先生,黨項人派使者來了,他們答應交換人質了!”</br> 即便是冷靜的張涼,此時也忍不住激動。</br> 鎮遠鏢局是他一手拉起來的,鏢師和商會伙計在黨項被俘后,他是最著急的一個。</br> 但是張涼嘗試了各種辦法,甚至派人潛入黨項試圖營救,最終都沒有成功。</br> 本來他已經準備放棄了,誰知道金鋒過來,在伏擊投石車和重弩的過程中,順手就解決了這個難題!</br> 金鋒聞言也松了口氣,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非常淡定,微微點了點頭,問道:“黨項那邊多久可以把人送到?”</br> “老張他們被關在白丘山,應該需要一個多月才能把人送到!”張涼回答。</br> 白丘山位于黨項中部,距離熙州大概五百多里,鏢師和商會伙計都被集中關押在這里。</br> 五百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br> 黨項人選擇白丘山的原因,就是想著讓金鋒派人去救援,結果金鋒并沒有上當,反而逼著黨項人自己把人送過來。</br> 每次想到這一點,李凌銳都覺得窩火,卻又沒有辦法。</br> “一個月時間太久了,”金鋒想了一下,說道:“告訴二連,讓他們把左狼衛的人吊起來,什么時候把咱們兄弟送到了,什么時候放人!</br> 另外通知李凌銳,咱們要派人全程跟隨,他們路上餓死凍死咱們一個兄弟,我就殺兩個左狼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