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前邊的空地上放著一個桌案,桌案上擺著一條一米多長的大魚,大魚上還系著紅布。</br> 大魚前邊有一個香爐,香爐上點著三支香。</br> 這是大船下水之前的儀式,祈求龍王保佑新船順順利利。</br> 剛才的歡呼聲,應該就是儀式進行時船工們的喝彩聲,意義和中原地區舞獅時的唱彩差不多。</br> 金鋒現在出門要帶著護衛,這么多人進了船塢,引起不少船工的注意,紛紛扭頭看過來。</br> 并排站在桌案前的滿倉和洪濤平也跟著轉頭。</br> 看到金鋒,兩人趕緊迎了上來。</br> “先生,蒸汽機樓船造出來了!”</br> 因為洪二的事,洪濤平最近的情緒一直不是很高,此時卻激動的嘴唇都有些哆嗦。</br> 這次組裝樓船,完全顛覆了他對造船的認知。</br> 以前船塢造船,動輒幾個月,有時候甚至一兩年才能造出來一艘大船。</br> 但是眼前這艘樓船的零件都是提前做好的,到了船塢之后,只要用龍門吊把各個零件吊起來,然后拼到一起就行了。</br> 從開始到結束,只用了短短幾天時間,一艘幾十米長的大型樓船就造了出來。</br> 而且還是帶有蒸汽機動力的大型樓船!</br> 這是洪濤平以前打死也不敢想的速度!</br> 洪濤平相信,這一批樓船肯定會開創一個新的造船時代,也必定會在造船史乃至正史中留下濃濃的一筆。</br> 作為歷史的參與者和見證者,洪濤平與有榮焉!</br> 滿倉參與的類似事情太多了,表現比洪濤平平靜得多,先是規規矩矩的給金鋒行了一禮,然后說道:“先生,我擅自做主,沒有通知您來參加儀式,請先生恕罪!”</br> “沒事,”金鋒擺手說道:“晾曬場忙著呢,就算你通知了我也沒時間過來。”</br> 其實這也是滿倉不通知金鋒的原因。</br> 和金鋒共事這么久,滿倉已經很了解金鋒了,知道他對這種沒什么意義的儀式不感興趣,甚至覺得多余,所以才識趣的沒有通知他。</br> “這艘船什么時候可以下水?”金鋒抬頭看著樓船問道。</br> “該檢查的部分已經反復檢查過了,隨時可以下水。”</br> 滿倉回答道:“我剛才就準備去請示一下先生呢。”</br> 他知道,金鋒對于之前祭祀龍王的儀式不感興趣,但是對于下水肯定會感興趣。</br> “你們要是準備好了,就下水吧。”</br> 金鋒說道:“現在冒浪嶼和江南,還有川蜀,都急著用船呢。”</br> “是!”滿倉點頭:“我再安排人最后檢查一遍,如果確認沒有問題,今天就可以下水。”</br> “行,”金鋒說道:“我去隔壁船塢看看另外一艘怎么樣了,檢查好了過去喊我!”</br> 這個船塢是新建的,在洪家老船塢位置,也有一艘樓船正在組裝,只不過那邊場地沒有新船塢大,設施也沒有新船塢完善,組裝速度也沒有這邊快,現在還沒有完工。</br> “我陪先生一起去吧?”滿倉問道。</br>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這邊看著點吧,這是第一艘量產的蒸汽樓船,可別出問題了。”</br> 金鋒隨意的擺擺手,然后便帶人從側門離開,去了老船塢。</br> 洪濤平看著金鋒隨意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自慚形穢。</br> 金鋒表現的太淡然了,就好像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而自己卻激動的恨不得跳起來。</br> “看來我要向先生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啊!”</br> 洪濤平在心里感慨一聲,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平復下來,回到樓船上幫著滿倉一起做最后的檢查。</br> 他們的速度很快,金鋒在老船塢待到半下午,滿倉就過來通知,最后一遍檢查已經結束,樓船可以下水了。</br> “那就下水吧,我不過去了,在這邊看看就行。”</br> 樓船的體型雖然不如鎮遠二號三號大,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去新船塢只能看一個船屁股,反而在老船塢門口,可以看到整個下水的過程。</br> 滿倉也知道這點,見金鋒不愿意過去,便自己折回去了。</br> 金鋒則帶著鐵錘等親衛來到老船塢的東門,找了一個高臺,靜待樓船下水。</br> 結果沒等到樓船,先等來了唐小北。</br> “相公,你怎么躲到了這里,害得我找了一大圈。”</br> 唐小北埋怨一聲,坐到金鋒的身側的凳子上。</br> “你不是忙著裝貨的事嗎,找我干什么?”金鋒問道。</br> “貨已經裝好了,就是問問你,今天出發還是明天出發。”唐小北問道。</br> “鎮遠二號三號都裝好了?”金鋒有些意外:“這么快嗎?”</br> 鎮遠二號和三號還是很能裝東西的,在江南轉運糧食的時候,光是鎮遠二號就要一整天才能裝滿。</br> 金鋒以為最快也要到天黑才能把海帶都裝進去呢。</br> “晾曬場的工人多,海帶重量也輕,一捆一捆的又好堆放,加上相公讓人弄的鐵軌,裝起來當然快。”</br> 唐小北挽住金鋒的胳膊,順勢拍了一記馬屁:“相公,你怎么就這么聰明呢?”</br> 以前往鎮遠二號上裝糧食,都是用起重機先把糧食吊到鎮遠二號的甲板上,然后由工人一包一包扛到船艙里。</br> 后來金鋒覺得這樣裝船的效率太低,工人也太累,就讓人在甲板和船艙的地面上鋪上兩道鐵軌,然后又讓滿倉按照鐵軌的間隙,做了一些小車。</br> 以前一次只能扛一包糧食的工人,現在推著小車,一次可以運十幾包,裝貨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倍。</br> 因為這個原因,鐵軌也是新樓船上的標配設備。</br> “裝好了就行,”金鋒沒有搭理唐小北的馬屁,又問道:“倉庫里的海帶都裝完了嗎?”</br> “裝完了,”唐小北說道:“鎮遠三號的甲板都沒裝滿呢。”</br> 雖然運送海帶的漁船大大小小加起來過百艘,但是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幾米長的小漁船,能拉的海帶數量有限。</br> 而且海帶經過晾曬之后,重量和體積都會大大降低,鎮遠二號三號一趟就拉完了。</br> “裝完了就好,”金鋒點點頭:“既然裝好了,那就出發吧,早點回去也能早點讓大家放心。”</br> “好,”唐小北讓助手過去傳話,自己則留了下來,腦袋靠在金鋒肩膀上問道:“相公,你坐在這兒干嘛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