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關柱子說話，回過神來的田三丫已經沖到金鋒跟前，陪著笑臉說道：</br> “剛才是我瞎了眼，竟然沒認出姑爺是打虎英雄，您別跟我一般見識。”</br> 說完，對著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這巴掌算是給您賠不是！”</br> 這一巴掌沒有一點放水，臉上直接浮出來五個手指印。</br> 但是周圍的村民卻沒有一個笑話田三丫的。</br> 他們都餓怕了，如果他們家也有一個打虎英雄的姑爺，讓他們磕頭都行。</br> “不用給我賠不是，你剛才罵的是曉柔！”</br> 金鋒冷冷說道。</br> “曉柔，我錯了。”</br> 田三丫扭頭對著關曉柔，對著自己臉上又扇了一巴掌：“曉柔，以前是嫂子錯了，我不是人，不該欺負你，可是你也知道咱們家是什么樣子……”</br> 關曉柔到底心軟，也知道以前家里的情況，田三丫說了幾句軟話，就把她哄住了。</br> 畢竟是關曉柔的娘家人，她想原諒就原諒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以后少來往就是了。</br> 金鋒懶得聽田三丫倒苦水，也懶得搭理過來搭話的大舅哥，蹲到邊上研究紡車。</br> 鄰居們發現沒有什么熱鬧可看了，一個個回去干活去了。</br> “當家的，我跟嫂子說好了，咱們走的時候，可以把這臺紡車帶走。”</br> 關曉柔終于擺脫了田三丫，蹲到金鋒旁邊。</br> “你還真準備紡線供我讀書呀？”</br> 金鋒笑著打趣。</br> 關曉柔全身的肌膚都水嫩嫩的，唯獨手上到處是老繭，都是紡線留下來的。</br> “我知道當家的你有本事，家里不用我掙錢，但是除了紡線，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總不能一直閑坐著吧？”</br> 關曉柔低著頭說道。</br> “沒事紡紡線也行，不過這架紡車都快散架了，就別往家里搬了，回頭我再給你做一架更好的。”</br> 工科博士不是白讀的，古時候的紡車機械結構又非常簡單，金鋒幾眼就看明白了，回去隨便改一下，效率絕對能翻好幾倍。</br> “當家的你還會做紡車？”</br> 關曉柔驚喜道。</br> “我會的東西多著呢。”</br> 金鋒臭屁道。</br> “當家的，咱們出去走走吧，我帶你去見個人。”</br> 關曉柔把金鋒拉起來。</br> “見誰啊？”</br> “我最好的朋友，”關曉柔說道：“以前大家都說我是災星，所有人都躲著我，只有冬冬不嫌棄我，還總幫著我干活兒。”</br> “那得見見。”</br> 兩人走出小院，轉過一片竹林，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正在鋤地。</br> 少女比關曉柔還要高一點，長得也標致，只是有點太瘦了。</br> 金鋒總是覺得這個少女有點不對勁，不由多看了兩眼。</br> “當家的，冬冬長得好看吧？”</br> 關曉柔笑著問道。</br> “的確挺漂亮的，就比我家曉柔差那么一點點。”</br> “那你把冬冬娶回去做小妾怎么樣？”</br> “你怎么又來了？”</br> 雖然是理科生，但是該有的求生欲還是要有的：“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難道見一個就要娶回家，咱家裝得下嗎？我娶你一個就夠了。”</br> “相公，冬冬不光長得漂亮，還會讀書算數呢。”</br> “會讀書算數？”</br> 金鋒一愣。</br> 這年頭男人認字的都少之又少，更別提女人了，千分之一多沒有。</br> “冬冬以前是城里的大小姐，后來家里遭了變故才來關家灣投靠五奶奶。”</br> 關曉柔說道：“以前五奶奶都不讓她干活的，最多跟我學學紡線，現在怎么干起活來了？”</br> “怪不得。”</br> 金鋒終于知道為什么剛才會覺得不對勁了。</br> 那個少女干活的姿勢很別扭，一看就是以前沒下過地的主。</br> 唐冬冬是外來戶，在關家灣也沒什么朋友，所以見到關曉柔也很高興。</br> 倆人頭湊著頭跑到一旁說悄悄話，金鋒也不好意思摻和，只能跑到一邊思考怎么改進紡車。</br> “冬冬，五奶奶怎么讓你下地干活了？”</br> “我從家里帶來的首飾賣完了，下次交稅都不夠了，就想開墾一些荒地，看看能不能多掙些錢，免得被抓到送親隊。”</br> 唐冬冬無奈說道。</br> “冬冬，你不用參加送親隊，關家灣想娶你的小伙子多著呢。”</br> “關家灣的男人一個個蠢得跟豬一樣，還喜歡打婆娘，我就算死也不會嫁給他們。”</br> “要不然你嫁給我當家的吧，他從來不打人，對我可好了……”</br> 關曉柔又把金鋒夸了一遍。</br> “曉柔，你太傻了，就算他對你再好，也不能隨便給他找小妾，要不然你會吃虧的。”</br> 納妾在大康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唐冬冬并未覺得冒犯，而是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關曉柔額頭一下。</br> “別人我才不樂意呢，但是你嫁過來多好，咱們又可以做姐妹了，你要是愿意了，我就去求求當家的。”</br> “曉柔，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心氣高想不開，放心吧，我不會的。”</br> 唐冬冬握住關曉柔的手：“我想自己試試，要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再去投奔你。”</br> “那就這么說定了。”</br> “嗯。”</br> ……</br> 吃過午飯，雖然田三丫再三保證，以后絕不會欺負關小娥，關曉柔還是有些不放心，和金鋒商量之后，決定把關小娥帶回家養一段時間。</br> 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對關小娥都避之不及，但是走的時候，每個人都笑著過來打招呼。</br> 活了快二十年，這是關曉柔最暢快的一天。</br> “姐夫，這就是西河灣嗎？”</br> 關小娥趴在金鋒背上：“看著跟我們關家灣一樣嘛？”</br> 可憐的小姑娘，長這么大只出過一次村子，看什么都好奇。</br> “咱們兩個村子就隔了幾里地，當然一樣了。”</br> “姐夫，去你家還能吃大米飯嗎？中午的大米飯太好吃了！”</br> “當然了，不光有大米飯，咱們還可以做餅子、饅頭，你想吃什么，就讓姐姐給你做什么。”</br> “哇，太好了，我想快點去姐夫家。”</br> 在關小娥的想法中，這已經是最好的日子了。</br> “別急，前面轉個彎就到我家了。”</br> 金鋒笑著說道：“咦，怎么這么多人？”</br> 小小的院子里，站著二三十個人，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br> “金鋒，曉柔，你們總算回來了！”</br> 林云芳迎上來說道：“你家里遭了賊，快進去看看丟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