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賊了？”</br> 關曉柔一聽就慌了，趕緊沖進院子。</br> 賣虎的三十多貫錢被金鋒花掉了八貫，剩下的二十貫換成了銀錠帶在身上，家里剩下的只有幾串零花的銅錢和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丟了也沒什么心疼的。</br> 但是金鋒念頭一轉，也裝出一副著急的樣子，把關小娥交給林云芳，跟上關曉柔。</br> 堂屋的門鎖已經被砸掉了，耷拉在門栓上，小小的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br> 進到里屋，就看到關曉柔拿著一個空盒子，哭得傷心不已。</br> “當家的，床底的錢全都不見了……。”</br> “該死！”</br> 金鋒裝出憤怒的樣子，狠狠一拳砸在門上。</br> 財帛動人心，特別是在這個大家都吃不飽的時代，愿意鋌而走險的人太多了，今天有人來偷，說不定明天就會有人拿著刀來搶。</br> 所以古人說財不露白是有道理的。</br> 可是金鋒打死老虎領賞錢是整個村子都知道的事情，想瞞都瞞不了。</br> 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麻煩解決掉。</br> “嫂子，看到賊人是誰了嗎？”金鋒問道。</br> 知道他和關曉柔今天要出門的人不多，所以闖空門的很可能是熟人。</br> “還能是誰，謝光那個挨千刀的王八蛋！”</br> 林云芳趕緊把事情說了一遍。</br> 現在是挖野菜最好的時候，但是婦人們害怕后山還有老虎，小玉和三嬸子就帶著她們來找金鋒壯膽。</br> 結果剛進院子就看到謝光和一個不認識的光頭，背著布袋從堂屋跑出去。</br> 看到門鎖都被砸壞了，三嬸子她們馬上開始喊抓賊。</br> 可是等張涼聽到喊聲跑過來，謝光和光頭早就跑遠了。</br> “金鋒你別急，你涼哥肯定能把謝光追回來。”</br> 林云芳話音剛落，就看到張涼和村長幾人提著棒子回來了。</br> “追上沒有？”</br> 婦人們都圍了上去。</br> “沒有，謝光這混蛋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們追到后山，他已經鉆到老林子了去了。”</br> 村長氣得發抖：“連村里的人都偷，早知道我就該讓他餓死算了。”</br> 當年在戰場上，西河灣村民組成的巡邏小隊遇到了敵人埋伏，謝光的爹戰死了。</br> 村長等人退伍后，都念在戰友的情分上，時不時幫謝光一把，誰知道讓他養成了游手好閑的毛病，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潑皮。</br> “一個人一個命，走到這一步都是謝光自找的。”</br> 張涼對謝光沒一點同情，看向金鋒：“家里丟了什么？”</br> “除了我身上帶的一串銅錢，賣虎的錢全被這混蛋偷走了！”</br> 知道賊人是謝光，金鋒甩起鍋來連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br> 就算回頭把謝光抓回來，大家也只會相信自己這個打虎英雄，不會相信一個潑皮，只會覺得他把錢賭掉了。</br> “金鋒，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后山，就算追到天邊我也把那小子給你抓回來！”</br> 張涼一聽金鋒的全部家當都被偷走了，急得提起柴刀就要去后山。</br> “涼哥，別沖動。”</br> 金鋒一把抓住張涼：“老林子里說不定還有老虎，為了這點錢把命搭進去不值得。”</br> “這可不是一點錢，丟了你的日子怎么過？”</br> “錢沒了還能再掙，別忘了，我還會打獵，餓不著。”</br> 金鋒自信說道。</br> 只是二十多兩銀子而已，別說沒丟，就算真丟了，他也不會太在意。</br> “唉！”</br> 正主這么說了，張涼也不好再說什么，重重嘆了口氣。</br> “村長，謝光的婆娘抓來了，你看怎么處置！”</br> 幾個年輕人推搡著一個女人過來。</br> 正是前幾天謝光從送親隊挑選的姑娘。</br> 只不過比前幾天更凄慘了，左眼青紫，臉也是腫的。</br> 當時身上還有一件打著補丁的外衣，現在全身上下只穿著一件簡單的褻衣褻褲，腳也光著。</br> 被人推進院子，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br> “村長，這是干什么？”</br> 金鋒皺眉問道。</br> 他很厭惡謝光，卻和眼前這個姑娘無關。</br> “自古以來父債子償，夫債婦還也是應該的。”</br> 村長說道：“謝光跑了，這個債當然得他婆娘來還，你說吧，是送官還是怎么辦？”</br> “各位大爺大哥，你們放過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m.</br> 一聽到要送官，姑娘嚇得臉都白了。</br> 她這樣尋常百姓，一旦進了官府，不是餓死在牢里，就是被送進青樓。</br>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成親那天謝光就把我打了一頓，搶了我從娘家帶來的六個銅板去賭博了。第二天又把我的衣服也搶走了，然后就沒回來過……”</br> 姑娘哭著說道：“各位大爺大哥，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也是個可憐人，金鋒嘆了口氣，看向村長：“冤有頭債有主，謝光犯的錯跟她有什么關系？村長，放了她吧。”</br> “你想好了？”</br> “想好了。”</br> 金鋒本來就沒想著把一個無辜的姑娘怎么樣。</br> “謝謝村長，謝謝大哥！”</br> 姑娘怕金鋒反悔，磕了個頭，爬起來就跑了。</br>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小玉，這幾天你們就別去后山了，去河邊挖苦苦菜吧。”</br> 村長揮揮手，驅散看熱鬧的村民。</br> “小鋒，你回去勸勸曉柔吧，別哭壞了身子。”</br> 林云芳指了指里屋，拉著張涼也走了。</br> 關曉柔不知道金鋒出門前把銀錠帶在了身上，真的以為所有錢都丟了，在屋子里心疼的死去活來的。</br> 小娥看到姐姐哭，也跟著哭。</br> 金鋒看一眼外面，確認所有人都走光了，從兜里掏出銀錠放到桌子上。</br> 銀子果然有用，關曉柔馬上不哭了，拉著金鋒問怎么回事。</br> ……</br> 十幾里外，謝光和光頭從樹林子里鉆了出來。</br> 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追過來，倆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br> “可惜了，才娶的婆娘都沒來及睡。”</br> 謝光嘀咕著打開布袋，倒出一堆銅錢。</br> 看見他偷東西的人太多了，以后就別想再回西河灣了。</br> “有了錢，想睡姑娘還不容易？周蘭溝大把的。”</br> 光頭扒拉著銅錢堆：“可惜沒找到那小子的銀子，要不然咱倆就發財了。”</br> “三當家的，那小子肯定把銀子放在了身上。”</br> 謝光眼中閃過一絲兇光：“要不然您回去喊幾個兄弟，咱們晚上再回去一趟？”</br> “算了，先把這幾吊銅錢花完了再說。”</br> 光頭說道：“說不定我運氣好，就不用去找那小子的麻煩了。”</br> “那是，那是。”</br> 謝光點頭哈腰跟著光頭走進山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