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什么事啊，一大早就砸門？”</br> 朱老爺套著一件白色的內袍，揉著眉心從房間出來。</br> 他昨晚喝得最多，現在腦子不但疼，還有些懵。</br> “等趙縣尉出來再說。”</br> 彭老爺話音剛落，趙縣尉便從隔壁房間出來了。</br> 不同于朱老爺的隨意，趙縣尉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穿戴整齊。</br> 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茍。</br> “怎么了？”</br> 趙縣尉皺眉問道。</br> 皺眉不是對彭老爺不滿，而是他知道如果沒有極為要緊的事，彭老爺不會一大早來拍門。</br> “我剛得到消息，金鋒派人打上了黑水溝、虎頭山和雙駝峰……”</br> 彭老爺飛快把馮先生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br> “金鋒瘋了嗎？他才幾個人，竟然同時對咱們三家開戰？”</br> 朱老爺一聽就怒了：“大人，就是咱們一直退讓把他慣的，干脆咱們趁著這次機會，三家一起出人，直接屠了西河灣算了。”</br> 這些年幾伙大土匪之間也沒少內斗，有時候為了爭地盤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br> 但是現在出現了共同的敵人，他們毫不猶豫的決定聯合。</br> “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動動腦子？”</br> 趙縣尉煩躁的瞪了朱老爺一眼：“老彭剛才說了，咱們的人都被金鋒派人封鎖了！你用什么屠了西河灣？用嘴嗎？”</br> “我調查過，西河灣的老兵、女兵加起來才幾百人，還有一半去廣元做鏢師了，金鋒現在撐死湊夠兩三百人。”</br> 朱老爺不服氣道：“咱們三家土匪加起來超過兩千人，他憑什么封鎖咱們？”</br> “就憑他是金鋒！”</br> 趙縣尉說道：“你忘了鐵罐山是怎么沒了的嗎？那時候金鋒手里才幾十個人，照樣滅掉了鐵罐山！”</br> “那是鐵罐山的蠢貨中了金鋒的奸計，一頭扎進金鋒挖好的大坑。可這次不一樣，大人你的黑水溝，老彭的雙駝峰，我的虎頭山，哪個不是易守難攻之地？沒有幾十倍的兵力，不可能打下來！”</br> 老朱自信說道。</br> “要命的就是這個，土匪選老巢，個個都想找易守難攻的地方，但是這樣的地方也有致命的缺點，只要被人把下山的路封了，山里就是再多人也沖不下來！”</br> 趙縣尉說道：“金鋒根本不用去攻山，只要封住下山的路，時間長了，土匪就會被活活餓死在山里！”</br> “那就看誰能熬得過誰了！”老朱說道：“你們那邊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虎頭山，糧食多著呢，山上的土匪吃一年都沒問題。”</br> 其實這也是冷兵器時代戰爭經常出現的情況。</br> 守城的一方堅壁清野，據城堅守，攻城的一方圍困城池，寸步不讓。</br> 一般來說，除非兵力懸殊很大，否則誰也奈何不得誰，就看誰能撐得更久。</br> 前世金鋒學歷史的時候就看到過，曾經為了某個兵家必爭的戰爭要塞，攻守雙方對峙了三年之久，最后守城的一方吃光了所有存糧，無奈出城和敵人拼死一戰。</br> 但是此時的士卒已經餓了三年，早已沒了力氣和斗志，而攻城一方隨時可以得到補給，以逸待勞，戰斗結果可想而知。</br> “你……”</br> 趙縣尉嘆了口氣，不想再搭理朱老爺了。</br> “老朱，你想得太簡單了，金鋒跟著慶侯爺去過戰場，帶回來不少重弩，只要派幾個人往路口架幾座就能封山！”</br> 彭老爺解釋道：“以金鋒的財力，養活幾個人還不是簡簡單單？指頭縫里隨便漏出來一點，都夠幾個人吃一輩子了，咱們怎么可能熬得過他？”</br> 豪紳之所以能成為豪紳，就是因為家族在當地的族人多，無人敢惹，慢慢的成了十里八鄉的霸主。</br> 大康某些頂尖豪紳家族傳承的時間甚至比大康王朝的時間都長。</br> 畢竟不管誰做皇帝，都需要有人來管理基層百姓。</br> 而鄉紳豪族就是最好的人選。</br> 朱家、彭家雖然沒有那么長的歷史，但是也傳承了近兩百年，家里有多少族人可想而知。</br> 族人既是他們橫行鄉里的拳頭，同時也是他們的負擔。</br> 每年從土匪手里弄來的歲糧，有大半都分給了族人，所以族人們才會支持他。</br> 一旦沒了這些糧食，他很快就會失去族人的支持。</br> 朱老爺并不是傻子，只是昨晚喝太多，腦子還有些不清楚，但是現在老彭這么一提醒，馬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br> “那……那怎么辦？”</br> 朱老爺抓住趙縣尉的袖子：“大人，您是縣尉，一定可以阻止金鋒的……”</br> “金鋒是勛貴，他要打土匪，誰能說半個不字？”</br> 趙縣尉煩躁說道：“行了，我回去了解一下發生了什么事！”</br> 說完，急匆匆的走了。</br> “老彭，你說趙大人是不是不管我們了？”</br> 朱老爺苦著臉問道。</br> “應該不是，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而且趙大人也不會一個人去對付金鋒，讓咱們白白撿便宜，他應該是真的回去了解情況。”</br> 彭老爺搖頭說道，</br> “老彭，你說咱們和金鋒無冤無仇的，他發他的財，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他為什么非要抓著咱們不放呢？”</br> 朱老爺揉著眉心說道。</br> “趙大人說他是瘋子，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他真的是瘋子！”</br> “不是瘋子誰會敢用幾十人挑釁幾千人？”</br> 朱老爺嘆了口氣：“老彭，我也得趕緊回去，你這邊有什么消息了，記得派人來跟我說一聲。”</br> 片刻后，兩人也乘坐馬車，返回各自的地盤。</br> ……</br> 前幾天西河灣的剿匪隊四處剿匪，路過不少村莊，很多老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也在關注著。</br> 其實一般的百姓對于攔路剪徑的土匪沒有什么恨意，因為一般的百姓平時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了，土匪也看不上他們懷里的那幾個銅板。</br> 老百姓最恨的還是收歲糧的大土匪。</br> 得知西河灣剿匪隊在到處剿匪，百姓們就期盼著金鋒什么時候能出手對付大土匪。</br> 然后就有路過的行商和獵人傳出了西河灣圍攻三大土匪的消息。</br> 這個消息對于百姓來說，比過年還高興，互相之間奔走相告，就差敲鑼打鼓慶祝了。</br> 一傳十，十傳百，短短五天時間，消息幾乎就傳遍了整個金川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