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緊緊盯著九公主，九公主也沒和其他女子一樣羞怯，而是同樣盯著金鋒。</br> 眼神冷靜，波瀾不驚。</br> 淡定的就好像金鋒問她的不是有沒有劫殺吐蕃使者，而是問她肉湯是否好吃一樣。</br> 片刻后，九公主淡淡開口道：“先生果然厲害，一眼就識破了舞陽的小手段。”</br> “不，殿下才厲害！”</br> 金鋒忍著心頭巨震，豎起大拇指：“挑起兩國之戰，依舊可以談笑自若！”</br> “先生，您認為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辦法嗎？”</br> 九公主往后一靠，滿臉苦澀道：“吐蕃人擺明了索要歲貢，那些王公大臣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算盤，父皇耳根子又軟，很有可能會同意。</br> 光是黨項和契丹的歲貢，已經快把百姓壓死了，再向吐蕃納貢，百姓就活不成了！”</br> “所以殿下干脆劫殺吐蕃使者，主動引發戰爭？”金鋒說道：“殿下，你這是在拿大康的國運去賭啊！”</br> “不這樣還能怎么辦呢？”</br> 九公主無奈說道：“先生當初的推測是對的，自從朝廷要增加賦稅，征收秋賦這幾個月，魯、豫兩地，已經爆發了三場農民造反。</br> 賭一把，或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不賭的話，吐蕃絕對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康就真的完了！”</br> 金鋒微微點頭，不得不承認九公主說得對，也很真誠。</br> 跟他說這么多，也算是掏心掏肺了。</br> “那殿下接下來準備怎么辦？”金鋒問道。</br> “趁著吐蕃人尚未準備好，主動出擊！”</br> 九公主冷聲說道：“要不然局面會一直在吐蕃的算計下，大康只能一步步陷入深淵！”</br> “主動出擊，打亂吐蕃的布局，殿下這么做是對的。”</br> 金鋒微微點頭，問道：“有把握嗎？”</br> “先生也說了，我已經賭上了大康國運，沒有把握也要打！”</br> 九公主說道：“當然，若是先生相助，把握會大得多。”</br> “殿下太抬舉我了！”金鋒趕緊擺手。</br> 他之前參戰，是為了撈個爵位，現在爵位已經到手，如果沒有必要，實在不想蹚這趟渾水。</br> 不是怕吐蕃人，而是九公主現在是瞞著朝廷，私自挑起兩國之戰。</br> 就算打贏了，事后也極有可能被朝廷追責。</br> 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br> “舞陽說的是真心的！”</br> 九公主說道：“聽說當初在金川渡口，先生曾用一種名叫火槍的武器，擊殺了一個死士，若是先生為舞陽提供足量的火槍，舞陽有信心打贏這一仗！”</br>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br> 金鋒恍然，抬頭看了一眼慶慕嵐。</br> 不過也沒有怪罪的意思。</br> 當時看到他使用火槍的人太多了，想瞞也瞞不住，慶慕嵐不說，九公主也肯定會知道。</br> 金鋒從腰上解下火槍，放到桌上。</br> “這就是火槍嗎？”</br> 九公主抬頭看向慶慕嵐。</br> “是的，”慶慕嵐點頭，“當初先生就是用這個擊殺黨項細作的。”</br> “先生，火槍威力如何？”</br> “火槍里面填充的是鐵砂，一旦激發，百步之內，避無可避。”金鋒自信說道。</br> “先生可以演示一下嗎？”</br> “火槍的聲音太大了，開一槍，恐怕全村的人都要來問怎么回事？”</br> 金鋒搖頭說道：“而且沒有什么意義，我現在還沒批量制作火槍的能力，這把槍有一大半零部件是我一點點磨出來的，耗費時間太長了。”</br> 九公主聞言，不由露出失望之色。</br> 威力再大，做不出來又有什么用？</br> “先生，你需要什么才可以做到量產？只管提！”</br> 九公主不甘心說道：“本宮就算去搶，也保證給先生搶來！”</br> “需要的東西太多了！”</br> 金鋒無奈說道：“最重要的是需要時間！”</br> 雖然他一直在努力改良冶煉技術，可是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br> 羅馬不是一天建起來的，任何工作都需要時間。</br> 桌子上的這把火槍，被稱作燧發槍。</br> 其工作原理就是在槍支底部安裝一種名叫燧石的打火石，然后把火藥和鐵砂、鋼珠之類的子彈依次填充進去。</br> 扣動扳機的時候，燧石點燃火藥，產生爆炸把鐵砂鋼珠推出槍管。</br> 這種火槍制作簡單，成本低廉，殺傷范圍大，前世一直到金鋒記事，村里的獵人還在使用燧發槍作為獵槍。</br> 但是大康的冶煉技術太落后，光是解決槍管炸膛的問題，就讓金鋒費了不少功夫。</br> 想要達到量產的程度，必須等冶煉和車床再上一個階梯。</br> 這些都需要時間。</br> 哪怕什么事不做，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實驗室，金鋒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量產。</br> 其實在槍械歷史上，燧發槍之前，還有一種叫做火繩槍的槍械。</br> 制作比燧發槍更加簡單，只不過火繩槍點燃速度慢，而且遇到下雨天就沒用了，威力還不如弩弓。</br> 所以金鋒打算跳過火繩槍，制作燧發槍。</br> “先生需要時間，那本宮就為先生爭取時間！”</br> 九公主起身說道：“這次就算是本宮死在戰場上，也要打贏吐蕃，讓他們至少十年內不敢覬覦中原！”</br> “殿下要親自上陣？”金鋒一驚。</br> “如今大康士卒士氣低迷，若是本宮再龜縮于陣后，這一戰更無勝算！”</br> 九公主說道：“舞陽沒有退路了，大康也沒有退路了，用先生的話來說，此戰不成功，便成仁！”</br> 不得不說，金鋒被九公主的氣勢感染了。</br> 起身說道：“我等下就通知滿倉，把最新的重弩和投石車，都交給殿下！”</br>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九公主此戰獲勝。</br> “舞陽不光需要重弩和投石車，還想請先生出山！”</br> 九公主說完，躬身對著金鋒又是一禮：“舞陽想聘任先生暫代護衛統領一職，還望先生成全！”</br> “護衛統領？”金鋒心中一動。</br> 按照大康律法，皇子公主在京城內，只能養一百護衛。</br> 但是皇子外出就藩，可以建立三營護衛，每營最高一千人。</br> 公主雖然沒有皇子多，也可以建立一營護衛，幫助公主管理封地。</br> 鏢師雖然也屬于武力組織，卻有諸多限制。</br> 比如不能穿戴盔甲。</br> 其實完全按照律法要求，甚至不能攜帶武器進入城池。</br> 廣元周邊的府兵算是都給鎮遠鏢局面子，睜只眼閉只眼。</br> 到了京城那種地方，鏢師們就要嚴格搜身，只能把武器裝備留在城外。</br> 如果做了九公主的護衛統領，金鋒就能隨意發揮，想要裝備什么都可以。</br> 不說以后裝備上槍械，就憑他現在藏在后山的盔甲，再從北方購買一批戰馬，配上鍛煉了半年多的鏢師，很快就能組建一支驍勇之師！</br> 可是一旦答應九公主，就等于徹底和她綁到了同一架戰車上，中途想要再下車都不可能了。</br> 金鋒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緩緩坐下，陷入沉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