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了！”</br> 老鴇一聽只是幫忙找幾個寫話本的書生，趕緊拍著胸脯保證：“含香樓北院別的不多，就落魄書生最多，你隨便給幾兩銀子，想要多少都有。”</br> “馮媽媽，這是先生第一次交代我辦事，錢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要有才華，寫出來的故事要好！”青鳶提醒道。</br> “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一個人來。”</br> 老鴇說道：“我記得昨晚還見了他一次，你等著，我讓丫鬟去找找，看看人走了沒。”</br> 說完，老鴇就跑了出去。</br> 很快，一個穿著長衫的書生跟著老鴇進來了。</br> 書生的長衫已經洗得發白，膝蓋位置還有兩個補丁。</br> “這位是陳文遠，陳公子！”</br> 老鴇介紹道：“青鳶你應該聽說過的，就是和小蓮好的那個。”</br> “原來是陳公子！”</br> 青鳶趕緊行了一禮。</br> 她的確聽說過陳文遠。</br> 此人是一個落魄書生，倒也有些才華，只不過他的才華不是詩詞歌賦，而是編故事。</br> 可惜在大康會編故事沒用，得會寫詩寫駢文才能考功名。</br> 陳文遠接連考了好幾年，連個秀才都沒考中，只能在橋頭幫人謄抄詩書經文、寫信為生。</br> 偶爾也幫一些去世的地方豪紳寫寫家族小傳什么的。</br> 含香樓有一個叫小蓮的姑娘，不識字，去橋頭找陳文遠幫忙給家里寫信。</br> 兩人就這么看對眼了。</br> 大康印刷技術很落后，很多書都要靠人謄抄流傳。</br> 陳文遠寫得一手好字，所以平時生意還不錯，不少有錢人家都喜歡找他謄抄詩書。</br> 收入雖然不算太多，但是生活沒問題，每個月還能喝上幾次小酒。</br> 可是認識小蓮之后，陳文遠的積蓄很快花光了。</br> 每天拼命幫人謄抄，也要攢好幾天才能來見心儀的姑娘一面。</br> 要想在含香樓過夜，至少要攢半個月。</br> 至于給小蓮贖身，那更是想都不要想。</br> 小蓮待他也不錯，為了和他私會，還經常拿自己的私房錢出來，倒貼給陳文遠。</br> 這種日子太痛苦了，所以當老鴇找到他，說有人要請人寫故事，陳文遠毫不猶豫就來了。</br> “陳公子，這位是青鳶姑娘，就是她找你編故事！”</br> 老鴇又指著青鳶介紹。</br> 陳文遠聞言，不由有些失望。</br> 青樓一般不接待女客，從老鴇剛才跟青鳶說話，顯然這個姑娘認識小蓮。</br> 所以陳文遠下意識把青鳶當成了青樓女子。</br> 一個青樓女子，找自己編什么故事？</br> 編了又能給幾個錢？</br> 但是出于禮貌，陳文遠還是給青鳶行了一禮：“小生見過青鳶姑娘！”</br> “公子客氣了，你和蓮姐姐的事情，我們姐妹都很羨慕呢。”青鳶笑著說道。</br> 這話倒不是撒謊，才子佳人的故事，在青樓本來就受歡迎。</br> 只是可惜眼前這個才子，有點太窮，沒辦法給小蓮贖身，否則一定又是一段佳話。</br> “讓姑娘見笑了！”陳文遠還以為青鳶是在套近乎，想要便宜點，便說道：“姑娘放心，既然是小蓮的姐妹，我一定不會多收你錢的！”</br> 老鴇這種人精，一眼就看出了陳文遠的小心思。</br> 趕緊插嘴道：“陳公子，青鳶姑娘現在在為金先生做事，也是替金先生來找人寫故事的！”</br> “對，陳公子，只要你的故事寫得好，錢不是問題！”</br> 青鳶也跟著說道：“我家先生說了，只要不超過三十兩銀子，我都可以做主！”</br> 臨走前金鋒足足給了她一百兩銀子，但是為了保險期間，她只說了三十兩。</br> 即便如此，已經足以讓陳文遠激動了。</br> 他平時幫人寫一封信，才幾個銅板。</br> 謄抄上百頁的詩文，也不過才百文。</br> 三十兩銀子，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br> “我不需要三十兩，二十五兩就夠了！”</br> 陳文遠趕緊擺手：“不，二十二兩半就夠了！”</br> 小蓮并不是什么紅牌姑娘，年紀也不小了，陳文遠找老鴇打聽過，二十五兩銀子就可以幫小蓮贖身。</br> 小蓮這些年也偷偷攢了點客人打賞的碎銀子，加起來有二兩半。</br> 只要青鳶再給二十二兩半，他就可以把小蓮拉出苦海了。</br> “我說了，只要公子的故事寫得好，錢不是問題！”</br> 青鳶說道：“不過我也把丑話說在前面，我家先生也是讀書人，公子寫的故事如果過不了我家先生的法眼，那我就沒辦法了。”</br> “你家先生不會想著我寫完之后，再壓價吧？”</br> 陳文遠皺眉問道。</br> 他以前也遇到過這種客人，寫之前談得好好的，還痛快的給了一百文銅板做定金。</br> 結果他高高興興幫對方謄抄好了數百頁的詩文，輪到對方結賬的時候，各種挑刺，說好的三百文的價錢，最后也只又給了五十文，就把他打發了。</br> “陳公子，你若不愿意寫便罷了，我另尋他人，公子莫要羞辱我家先生！”</br> 一直保持微笑的青鳶，聽到陳文遠質疑金鋒，臉色立馬冷了下來。</br> 她身后的鏢師也紛紛轉頭怒視陳文遠。</br> “陳公子莫要胡說，金先生身價何止萬貫，哪里會不顧臉面，貪墨你這點兒銀子？”</br> 老鴇這個中間人一看兩邊要鬧翻，趕緊出來打圓場。</br> “金先生？哪個金先生？”</br> 陳文遠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銀子上，現在青鳶和老鴇再次提起金鋒，他才終于回過神來。</br> “咱們西川城還能有哪個金先生？”</br> 老鴇指了指西邊：“當然是在城外擊退騎兵的金將軍！”</br> “是金戈鐵馬三千里，一刀光寒十六州的金先生嗎？”</br> 陳文遠趕緊追問道。</br> 封建時代，橋頭是很多城市最熱鬧的地方。</br> 不光有賣藝雜耍的江湖人，也有說書逗唱的戲子。</br> 陳文遠在橋頭謀生，旁邊就是一個說書人的攤子。</br> 金鋒的故事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br> 他也是編故事的，自然能聽得出其中有很多編纂的部分。</br> 但是對于金鋒寫出來的詩詞，他相信是真的。</br> 因為那種驚才絕艷的句子，不是說書人能編的出來的。</br> 所以對金鋒也是推崇備至。</br> 得知自己的幕后雇主是金鋒，陳文遠馬上興奮起來。</br> “青鳶姑娘，馮媽媽，對不住了，剛才小生不知道是金先生的差事。”</br> 陳文遠對著青鳶躬身行了一禮：“姑娘放心，小生一定竭盡全力去寫，先生若是不滿意，分文不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