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山的副將在腰子口一直等到當天傍晚，才等到鏢師。</br> 但是距離腰子口還有兩里地，鏢師隊就停了下來，派斥候先來探路。</br> 副將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重弩投石車都是經過偽裝的，不走到近處根本發現不了。</br> 士卒也都埋伏在石頭裂縫中。</br> 這條石頭裂縫從遠處看根本不能藏人，內部卻越來越大。</br> 斥候探路哪里有時間看得那么仔細？跑到腰子口兩側的高地掃視一圈，沒有發現敵人，便給后邊傳了信號，然后就繼續往南走了。</br> 等到斥候離開之后，副將才帶著人從石縫中鉆出來。</br> 但是讓副將沒想到的是，劉琦太謹慎了。</br> 哪怕斥候已經探過路，劉琦還是把鏢師隊分成了十支小隊，等第一支小隊通過腰子口之后，第二支小隊才會繼續出發。</br> 這也是鏢師們在押鏢時遇到容易被埋伏的地形，經常用的做法。</br> 如果有人攻擊第一隊，后邊的隊伍能夠迅速反應過來，從而展開還擊。</br> 很多土匪一看到鏢師這種隊形，直接選擇了放棄。</br> 但是李繼山的副將不是土匪，而是一個跟著李繼山南征北戰的老手。</br> 發現鏢師隊形變化之后，副將也當即調整戰略，派出兩百人以最快速度趕到距離腰子口四里外一處山路。</br> 他們什么也不做，就是坐在路邊休息閑聊，但是把馬頭都沖著腰子口方向。</br> 沒過多久，劉琦派出的斥候到了，發現路邊坐著這么多黨項士兵，馬上折回去報告。</br> 此時十支鏢師小隊已經全部通過腰子口，正在集合呢，聽說四里外有兩百多黨項人，前進的方向正是腰子口，劉琦和牛奔等人一致認為，這是黨項人的巡邏隊。</br> 經過商量，劉琦、牛奔等人都決定暫時撤進腰子口，然后從另外一端的岔路躲開這批黨項人。</br> 可是當他們剛剛進入腰子口，副將帶人發動了攻擊。</br> 劉琦他們通過腰子口之后就放松了警惕，被打了個措手不及。</br> 黨項人得到的重弩和投石車圖紙，雖然是金鋒制造的最初代產品，但是經過黨項工匠的改進，威力得到很大提升，架在峽谷上方的高地，直接覆蓋整條峽谷范圍。</br> 只是第一波齊射，鏢師們就傷亡三分之一。</br> 幸好牛奔在峽谷發現一塊突出的巨石，下邊有一片空地，帶著鏢師們躲了進去。</br> 這塊巨石位于峽谷東側，突出來大概有三四米，南北寬幾十米，暫時擋住了黨項人的攻擊。</br> 副將派人多次調整重弩和投石車的角度，卻一直無法攻擊到，無奈之下，只能派人進入腰子口，想要正面擊殺鏢師。</br> 可是鏢師攜帶的重弩射程比他們更遠，副將派出的一百人還沒靠近巨石，就被射殺了三十多。</br> 副將只能下令暫時停止攻擊。</br> 鏢師們也不敢走出巨石，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下來。</br> 副將無奈，只能跑回去請示李繼山。</br> 如今鎮遠鏢局的戰斗力已經得到了公認，而且牛奔他們還帶有重弩和手雷，想要干掉他們，己方也必然要死不少人。</br> 而黨項邊防大營總共才兩千人，如果因為這件事死掉太多人，李繼山也不好交代。</br> 思考再三，李繼山決定把這個難題踢出去。</br> “既然不好強攻，那就先把他們困在腰子口吧，等梁王來了再說。”</br> 兩個月前，黨項大王突然決定再次向大康發動南征，李繼山口中的梁王，便是這次南征的總指揮。</br> 黨項皇室同樣存在派系斗爭，去年的南征總指揮叫李繼奎，算是李繼山的遠方堂哥。</br> 因為李繼奎帶領的南征行動失敗，他們這一脈不少黨項其他貴族嘲笑。</br> 所以在李繼山眼中，牛奔他們不過是小事，真正重要的還是南征計劃，是死死扼守清水谷的慶懷。</br> 如果不是慶懷和鐵林軍，南征大軍何至于繞道熙州？</br> 李繼山在頭疼慶懷，卻不知道遠在清水谷的慶懷，此時正在下令鐵林軍集合。</br> 渭州城的范將軍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br> 看到鐵林軍士卒已經從清水谷兩側的山上往下拆重弩，范將軍當時就急了。</br> 急匆匆闖進慶懷的大帳，發現低著頭坐在地上喝酒，怒氣沖沖的拍著桌子喝問道：“慶懷，你要干什么？無故撤軍是要殺頭的！”</br> “殺頭？”</br> 慶懷冷笑一聲抬起頭：“那你來殺啊！”</br> 范將軍這時候才發現，慶懷雙眼通紅，眼神惡狠狠的，像是要吃人一樣。</br> “慶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范將軍小聲問道。</br> 他知道，慶懷不會無故撤軍，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br> “什么事？”慶懷慘笑著把一封信拍到桌子上：“你自己看吧！”</br> 范將軍趕緊拿起信看了起來。</br> 片刻后，范將軍臉色也變得一片慘白。</br> 他終于知道慶懷為什么要撤軍了。</br> 信是慶鑫堯寄來的，信中說了四皇子奪位的事，也說了慶國公一家被滿門抄斬。</br> “這不可能！”范將軍搖頭：“這封信肯定是假的，如果是這樣，我為什么沒有收到消息？”</br> “還能為什么？因為陳征不光抄了我慶家，也抄了你范家！”</br> 慶懷拍著桌子說道：“你家里人都死完了，誰給你傳信？”</br> 聽到慶懷這么說，范將軍一屁股坐到地上。</br> 他聽懂了慶懷的意思。</br> 慶鑫堯在信上說了，四皇子陳征在奪位之后，第一時間滅掉了慶家，讓慶家連報信的機會都沒有。</br> 范家也是堅定的主戰派，一直和慶家走得很近，四皇子能這么對慶家，就有可能這么對范家。</br> “不對，我范家在京城有不少暗線，就算被抄家了，他們也能傳信給我！”</br> 范將軍心里還有最后一絲奢望：“這一定是假的。”</br> “那是因為咱們養鴿子的人都被收買了！”</br> 慶懷慘笑著說道：“這封信是我哥派人騎馬送來的，收到信之后，我派人去養鴿房搜查，發現京城早就傳信來了，只不過養鴿人沒跟我說！”</br> 說完，從地上抓起一把紙條扔到桌子上：“范將軍要是不信，也可以回去查查你的養鴿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