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時,管家肯定非常享受滿院子奴隸向他跪拜的情景。</br> 但是此時,他卻嚇出了一身冷汗。</br> 作為宰相府的大管家,他多少聽說了一些下午的事情。</br> 此時飛艇正在院子上空飄著呢,上面的鏢師可全都是中原人。</br> 萬一被刺激了,直接往宰相府扔兩個炸藥包,宰相府就完了。</br> “都快起來!快起來!”</br> 管家趕緊跳下高臺,扶起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奴隸。</br> 這是管家第一次對奴隸如此和藹可親,可是這個奴隸卻被嚇壞了,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管家爺爺我錯了,您就饒了我吧!”</br> 其他奴隸一看,也嚇得連連磕頭。</br> 管家頭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恨不得跪下來給奴隸們磕頭。</br> 眼見情況就要失控,管家只好拿起旁邊的銅鑼敲了兩下。</br> 奴隸們趕緊停止求饒,卻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br> 周圍頓時變得安靜無比。</br> 管家趕緊說道:“想必你們也看到了頭上的飛艇了吧?”</br> “這個大風箏叫飛艇嗎?”</br> 李迪很想抬頭看看飛艇,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繼續聽著管家說話。</br> “這些飛艇是你們大康國師派來的,他們已經和陛下談好了,要接你們回去……”</br>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底下奴隸們的呼吸全都不由自主加重了。</br> 沒有做過奴隸的人,無法想象奴隸的悲慘。</br> 返回大康,不僅是李迪一個人的愿望,也是很多奴隸此生最大的愿望。</br> 對于自由的渴望,甚至超過了他們對于管家的恐懼!</br> 超過一半的奴隸忍不住抬頭看向管家,好像在等待著命運的宣判!</br> 在奴隸們期待的眼神中,管家緩緩說道:“陛下同意了大康國師的提議,下令釋放你們!”</br> “你們可以回大康去了!”</br> 管家說完,院子里依舊一片寂靜。</br> 片刻之后,角落里傳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哭泣聲。</br> 哭泣聲好像會傳染一樣,短短幾息時間,就從一個人蔓延到整個院子。</br> 幸福來得太突然,幾乎所有奴隸都忍不住哭了起來。</br> “哥哥,管家大人剛才說的……是真的嗎?”</br> 李豆豆抬頭看著哥哥,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咱們真的可以回去了嗎?”</br> “對,咱們可以回去了!”</br> 李迪重重點頭,淚水止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br> 他跟著宰相的孫子讀書,也算見了一些世面,知道管家不敢拿皇帝的命令開玩笑。</br> 再聯想到上午皇宮方向傳出來的動靜,李迪大概能夠猜出來,肯定是飛艇和黨項打過了,而黨項很可能打輸了!</br> 想明白這些,再抬頭看看飄在頭頂上的飛艇,李迪突然覺得心里無比踏實。</br> 平時看起來可怕無比的管家,也沒有那么可怕了。</br> “管家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br> 李迪高聲喊道。</br> 周圍的哭泣聲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抬頭看向管家。</br> “你們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走了!”</br> 管家開口說道:“從西城門出去,你們大康的國師派人在那邊接你們!”</br> “隨時都可以走了?”</br> 李迪聞言,拉起妹妹就往外走。</br> 至于收拾行李什么的,完全沒有必要。</br> 在這里,他們是奴隸,任何財產包括他們的命,都是屬于主人的。</br> 除了身上這件滿是窟窿的破衣服,他和妹妹沒有任何家當。</br> “哥哥……”</br> 妹妹發現哥哥帶頭離開,拉了拉李迪的袖子。</br> 她有些害怕,想讓別人先走,等到確認別人沒事了,再跟著出去。</br> “總要有人帶頭!”</br> 李迪又抬頭看了一眼飛艇,大步走向院子后門。</br> 沒人阻攔他,李迪牽著妹妹,暢通無阻穿過后門,走到宰相府后邊的街道。</br> 其他奴隸一看李迪沒事,也趕緊跟上。</br> 等到所有奴隸都走出院子,管家揮了揮手,一群家丁跑了出來。</br> 奴隸們以為家丁是來殺他們的,嚇得又跪了一地。</br> “你們不要怕,他們是保護你們出城的!”</br> 管家嚇得趕緊解釋。</br> 天上的殺坯都還盯著呢,要是死了一個,就得不償失了。</br> “大家都起來吧!”</br> 李迪看到奴隸們還都不敢起來,高聲喊道:“天上都是國師的人,咱們真的自由了!”</br> 說完,拉著妹妹跑向西城門。</br> 絕大多數人都有從眾心理,有李迪帶頭,其他奴隸也趕緊跟上。</br> 管家趕緊招呼家丁跑到前面開路。</br> 忍饑挨餓對于奴隸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很多奴隸的身體都很差。</br> 李迪兄妹也是如此。</br> 才跑了一百多米,兄妹倆都開始喘氣了。</br> 后邊甚至有兩個奴隸摔倒了,但是爬起來后,連傷口都不看一下,繼續奔跑。</br> 所有人都拿出所有的力氣,奔向西城門。</br> 不,他們是在奔向自由和希望!</br> 平時守衛森嚴的西城門,此時門洞大開。</br> 李迪帶著妹妹,第一個沖出城門。</br> 正對著城門的空地上,插著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和飛艇上的黑旗一模一樣。</br> 黑旗下邊,站著一排穿著黑甲的鏢師。</br>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黑旗和鏢師的黑甲就好像鍍了一層金邊。</br> 這個畫面就好像刻在李迪腦子中一樣,直到老死的那一刻,都沒有忘掉。</br> “嚯,第一個出來的竟然是倆孩子!”</br> 站在最前面的鏢師連長沖著兄妹倆招招手:“過來吧!”</br> “你……你們是國師大人……派來接我們的嗎?”</br> 李迪喘著氣問道。</br> “是的,”鏢師連長重重點頭:“先生派我們來,接你們回家!”</br> “爹!娘!你們聽到了嗎?”</br> 李迪突然跪在地上,沖著大康的方向磕頭:“咱們大康的國師派人來接我和妹妹了!你們可以瞑目了!”</br> 磕完三個響頭,李迪又沖著鏢師連長跪下:“敢問國師大人尊姓大名?我想給大人立下長生碑,此生供奉!”</br> “哈哈,小鬼頭倒是會說話。”</br> 鏢師連長笑著說道:“記住了,我家先生是大康一字并肩王,大康國師,鎮遠軍統帥,鎮遠鏢局大當家,金川商會,錢莊總掌柜——金鋒!”</br> “多謝大人告知!”</br> 李迪重重點頭,把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里。</br> “行了,起來去那邊吃點東西吧。”</br> 鏢師連長拉起李迪:“等明天人齊了,就帶你們回家!”</br> 黨項新皇帝非常識趣,回去后就安排人來西城門生火做飯,此時第一批饅頭已經出鍋了,正冒著騰騰熱氣。</br> “多謝大人!”</br> 李迪又行了一禮,指著饅頭問道:“我們可以吃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