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被林曲的一通電話喊了回去。
    陳執繼續跟著她們,跟著逛完了整個商場后，又跟到她們回家。
    他站在燒烤店前沒離開。
    燒烤大叔跟他閑聊：“好些天沒來了,身上的傷怎么回事啊，看起來很嚴重。”
    陳執隨意應了聲，倒出根煙在碳架上點了下借火,剛要塞到嘴里又停下,手舉在嘴邊停了有好幾秒，最后掐滅。
    他一語不發走下臺階，高瘦的身影從煙霧中遠去。
    吃完晚飯，林趨兩人收拾東西,林初坐在沙發上。
    等他們都忙完，林初緩聲說：“爸爸姑姑，我覺得我的眼睛好多了，可以玩手機嗎？”
    林趨知道她很長一段時間沒玩手機肯定無聊,但還是不放心。
    “再過幾天吧，醫生不建議你玩手機,眼睛留下后遺癥怎么辦？”
    “我覺得無聊,我身上的傷都好很多了。”林初放輕語氣，打著商量：“只玩一會可以嗎？”
    林曲有點心軟，“醫生也沒說要禁止玩這么久,就把手機還給她吧。”
    林趨抿唇,最終應下。
    “好。我回房拿。”
    手機是林曲保管的。
    林初拿到手機，回臥室充電，然后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來，看到書桌上一盤水果，應該是林趨切好的。
    林初在想那天在醫院是不是不該說那些話，可她當時真的沒忍住。
    她走過去叉了一塊西瓜，塞到嘴里，西瓜汁的甜香味充斥味蕾。
    林初一邊吹頭發，一邊打開手機。
    手機剛開機便開始叮咚作響，短信一條接一條地彈出。
    全部是陳執發來的。
    林初點開一條，看到上面的內容一時忘了移動吹風機，燙得她一縮。
    她將吹風機放到一邊，拿起手機逐一點開短信。
    所有短信看完，酸澀感在林初胸口蔓延，她彎起膝蓋將臉埋在腿間，心上仿佛被澆了一杯氣泡水，不過，是橘子味的氣泡水。
    林初拿起吹風機繼續吹頭發，吹完頭發她坐到書桌前吃水果，屋內開著空調窗戶禁閉，但是沒拉窗簾，樓下的夜景納入視線。
    林初吃完水果將果盤拿出去，林趨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到動靜看過去，“果盤就放這里吧。”
    林初走過去將果盤放到他身前的茶幾，見他沒有話跟自己說，便道：“爸爸我回屋睡覺了。”
    林趨把手機放到一邊，點點頭，溫聲說：“嗯，早點休息。”
    林初回房拉上窗簾，躺到床上給陳執發了條短信。
    晚安。
    也是這時才想起社交軟件忘了打開看看，她打開，消息不斷彈出，大學班群的最多。
    林初正要點開，忽然看到一條信息，她眸光閃爍，遲疑點開。
    上百條消息，林初拉到第一條，看到那人發來的內容，她呼吸霎時停止，那一秒仿佛被人投入冰海，緊跟著又被鯊魚吞掉。
    是張截圖，圖上的內容是暄城大學貼吧的帖子，而標題是
    暄城大學數學系新生吸毒！
    林初手腳只一秒就冰涼，呆了一會連忙去暄城大學貼吧，卻沒搜到這個帖子。
    她又返回社交軟件，往下翻看聊天記錄。
    這個帖子是我發的，你報警也沒用，因為你就是吸毒了，我這不是誹謗，而是稱述事實，最多你是被迫而吸毒的事公布出來，我被警察教訓一頓，你覺得我會怕嗎？
    林初打開高中班群，在里面找到跟這人相同頭像和網名的人，是孫晚。
    她腦子轟隆隆地一團亂麻，加快速度翻看聊天記錄。
    告訴你，我手里還有你吸毒的圖片，本來我想直接發出來的，但是，我們好歹同學一場，我不想做的太絕。
    因為你！我在高考之際被退了學！我本來可以上一個不錯的大專，可是因為你我被毀了！
    我不能上學了，你又憑什么上學！如果你選擇主動退學，我不會把照片發出去，但你沒退學，五天后，我會透露你的姓再發一個帖子！再五天后，我直接連名帶姓，再加上你的照片一起發出去！
    林初抖得越來越厲害，眼睛因為疲憊和憤怒已經被紅血絲布滿，瞪大眼時看著格外滲人。
    這條消息的發送時間是五天前，也就是明天，孫晚會發出她的姓。
    怎么不回我消息？裝死？！
    別以為我剛剛發的帖子被刪了你就不當回事，那個帖子好歹有一百多條回復，肯定有人截圖發到群里，發到校內論壇，能傳的多遠多廣你無法想象！
    回消息啊！操尼瑪的！
    你是不是認為你沒染上毒癮學校不會開除你！我告訴你這種越有名望的大學越在意臉面，你還沒入學，它想踢掉你分分鐘的事！
    就算沒把你開掉，你在那里待的下去？所有老師學生都知道你林初吸毒，你覺得他們會怎么看待你？他們的家長知道你吸毒會讓自己的孩子跟你交朋友？！
    你去上啊，想想還是很期待呢，你去那里上學，繼續被校園暴力，只不過這次被全校人冷暴力！沒有人愿意跟你交朋友，沒有人理你，所有人把你當瘟疫離你遠遠的！處處針對你！嘖，說不準有那種正義人士，看不慣你會打你哦！
    或者你跟他們解釋你是被逼著吸毒的，但是你要做好把李思巧秦勤告到警察那里的準備，要做好被他們報復的準備！而且，你認為多少人會可憐你，相信你完全無辜？他們也不是傻子，他們都沒遇到過，怎么就你遇到了，說到底是你本來就有問題！
    林初完全忘了怎么吸氣呼氣，眼里的燈光在搖晃，那些黑字浮在空中，閃來閃去。
    之前童倩給過她孫晚和李思巧的電話。她翻到聯系人，直接撥打孫晚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斷了。
    林初怔神，又撥了幾次，依舊沒響幾聲就斷了。
    不是沒人接，不是信號不好，是被故意掛斷的。
    她又撥李思巧的電話，電話這次振鈴了很久，一直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BiQuGe.Biz
    林初捏著手機，手連著手機一起發抖，指甲死白。
    她繼續撥打李思巧的電話，打到第三個，大概過了十幾秒，終于被接通。
    一道困倦的聲音傳來，語氣煩躁，“誰啊？這個點打過來？！”
    林初看了眼時間。
    十一點五十二。
    她在床上坐著驚恐不安，她在那邊進入夢鄉。
    她聲音用力，“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李思巧聽出她的聲音，咀嚼了一番她的話冷笑，“我為什么要良心不安？怎么？從醫院回來了，還能這么跟我講話說明你也沒什么大事啊。”
    林初死死攥著被子，咬牙質問：“為什么要發那種帖子，你就不怕我被逼急了不管不顧告訴警察是你逼我給我輸入毒品？！”
    “什么帖子？”李思巧皺眉，“你他媽說什么呢？”
    “你不知道？”林初感覺身體被人扯著不斷往下墜，她不想繞圈子，“孫晚發的帖子。”
    “孫晚？什么玩意我草？”
    林初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快速把孫晚做的事說了一遍。
    “你說孫晚把你吸毒的事放到網上？”
    李思巧愣了愣，腦海閃過許多畫面。
    那天她離開陳執家后去找孫晚，跟孫晚炫耀她做的事。孫晚問她有沒有拍照，她說當時完全沒想起來拍照這事，忘了。
    孫晚很生氣，然后又開始罵林初，說如果不是林初她不會變成這樣，說她絕對不會像王嬌然一樣去賣地攤貨。
    李思巧反應過來，隨即掛斷電話，給孫晚打電話。
    然而，李思巧打過去五六個都沒人接。
    “媽的！”
    李思巧噼里啪啦給孫晚發短信。
    你他媽發網上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他媽當時都忘拍了哪來的照片？！！
    你想搞林初動動腦子行不行？你這樣會把我拉下水的！林初要是急了告訴警察她是被迫吸毒的，那警察不就查到我了！
    就算她不主動告訴警察，這件事鬧大了警察主動查怎么辦？！
    你趕緊把帖子給我刪了！
    仍然沒有回復，李思巧急得從床上跳起來。
    你媽的，接電話！！草草草！！！
    李思巧將手機砸到床上，她想出去找孫晚，可是她父母已經把她禁足……不行，不能讓她把林初的事發出去，警察查到她再查到秦勤就完了！
    她必須出門！
    另一邊，林初縮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給兩人打電話。
    李思巧正在換衣服，聽到鈴聲撈過手機，接通就罵：“你他媽有完沒完？！帖子的事是孫晚瞞著我做的！”
    林初只問：“你當時拍沒拍照片？”
    李思巧一滯，她心煩意亂，也捋不清思路，只覺得林初認為她手上有照片，那她算是無形中有了個林初的把柄。
    “當然拍了！你當時那樣子那么滑稽我怎么忍得住不拍？！”
    李思巧掛斷了電話。
    拍了照片……
    林初失神，腦子麻木，一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夜深人靜，林初被一股冷潮覆蓋，白日感受到的丁點溫暖消失殆盡。
    肚子里空空的，身子也沒有著落沒有安放的地方，這種感覺讓她身前身后都很沒有安全感。她蜷縮起來抱住自己，卻覺得怎么抱都抱的不是地方。
    于是林初將被子攤開，整個人抱緊被子。八月底的夏天，她身上的汗越來越多，臉埋在被子里被悶紅，她露出鼻子，雙手仍緊緊抓著被子。
    忽然她一個激靈，打開手機看時間，時間已過零點，到了“五天后”。
    她抖著手打開暄城大學的貼吧。
    點進去，一個帖子張牙舞爪飄著
    暄城大學數學系新生“林”姓同學是吸毒犯！
    帖子下面已經有幾十條回復。
    真的假的？
    這是在拍電影？我推理一下，下一次是不是要直接發照片？
    現在新生都這么厲害了？
    假的，舉報了。
    這里新生，不過不是數學系的，但是感覺怕怕的，到時候一起軍訓他要是突然發毒癮或者有什么病怎么辦？
    能不能不要發這種東西在我校貼吧，外校的走遠點行嗎？智商不夠就有點素質可否？
    拿好我的小板凳，等一個真相啦啦啦！
    現在有的人真是閑的，想舉報誰吸毒直接告訴校方不就得了，發帖子算怎么回事？
    能不能別頂貼了？這事如果是真的傳出去只會給暄大抹黑。
    怕怕怕，吸毒不是很容易得艾滋病嗎？她不會有艾滋病吧？啊啊啊啊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老師們能不能快點查清楚啊，幾天前就有這個帖子，怎么幾天后又來了，如果是真的一定要開除！就算他沒病也不會是什么好學生，要是蠱惑其他學生吸毒呢？或者在校內販毒？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建議校方快速證實真假，給一個處理結果。
    我就是數學系的！！！！！還是新生！！！！！
    我感覺像真的，怎么會有這種學生被錄取，老師們能不能在開學前查實真相，這種千萬別招進來，直接開除！
    我就是數學系新生！這個吸毒的是不是男的？別到時候跟我一個宿舍，惡心死了。
    希望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希望老師直接開除，并不想跟這種人做同學，做室友更不可能。聽說暄大大一都要住宿，已經告知父母，如果硬要把她招進來我是不可能住宿的。
    樓上說的我……都不想跟她一個教室了，就怕有什么病，既然吸毒，那她去吸毒的場所肯定亂七八糟，認識的也不會是什么好人，誰知道身上到底染了多少病，年紀輕輕這么想不開。
    林初舉著手機縮成一團，黑白分明的眸像裹著冰的琉璃，慢慢落下晶瑩冰寒的水，那些水洗不干凈她破了皮的手，只會讓她更痛，也無法釋放她體內所有的情緒。
    林初麻木地抹掉眼淚，退出貼吧給孫晚打電話。
    這次直接接通。
    孫晚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來，“看到我發的帖子了吧？看了回復嗎？感覺怎么樣？”
    “為什么要這么做？”林初感覺嘴里呼出來的氣都能凍結自己。
    “為什么？”孫晚冷笑，“我說的不夠清楚了嗎？因為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被退學，不會落到現在這步，我怎么可能讓你好好地去上暄城大學！”
    林初覺得諷刺極了，她想不通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拿刀捅別人，不小心被刀傷了手，就立馬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反而怪被她捅刀的人。
    “開除你是學校的決定，如果不是你對我進行長期的校園暴力，學校怎么可能開除你？！”
    孫晚的聲音比她更激動，更氣憤。
    “你以為我想？是李思巧逼我的！高一的時候李思巧混的就好，我為了不被打只能討好她，如果我不跟著她欺負人她就會欺負我！”
    “所以你每一次打我都是怕被李思巧打？所以你就可以打我？”
    林初捂住額頭，嘴角的傷口裂開，血流到嘴里，一股腥味。
    “那也是你蠢，不知道討好我們，你要是討好我，我說不準還愿意在巧姐面前說說你的好話！”
    林初笑了，“所以，至少你欺負我的時候不是被李思巧逼著的，你可以拒絕，甚至可以勸說！”
    孫晚一僵，有些惱了，“我不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你現在只有這幾個選擇，要么自己去跟學校退學，要么等著自己被公布姓名公布照片，要么你去跟老師說你是被李思巧逼的！”
    孫晚不認為林初會主動退學，她也更希望林初告訴老師她是被逼著吸毒的，那樣李思巧也會完蛋。
    她變成這樣也有李思巧的責任，不是李思巧她的高中會跟正常學生一樣，學習考學。雖然李思巧不能去國外了，但是她有父母的關系，一直上輔導課，考上了個不錯的大學，憑什么？
    她要李思巧跟林初都完蛋。
    “林初，今天八月二十四號，距離九月一號開學還有八天。三天后，我會把你的姓名照片發到貼吧里！你盡快做決定吧！”
    孫晚說完這句直接掛斷電話。
    林初眼底的怒與恨快速滋生，還要打電話過去，手機彈出消息，是班群的消息。
    上面還是班主任發布的關于開學準備和軍訓相關的事宜。
    一共要軍訓十五天。
    女生們互相推薦防曬霜和水杯。
    而下面最新的，便是那個帖子的截圖。
    不會在我們班吧，我們班好幾個姓林的。
    喂別亂說話好不好？
    知道你姓林，我也相信不是你，激動個什么。
    其他姓林的出來冒個泡唄，不然我們心里還挺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