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眼見藍光涌出,馬上聯(lián)想到蕭阡華死前場景,瞬間呼吸一頓。隨即他又見藍光莫名停止,還未長出口氣,突然記起蕭阡華的話。
蕭氏一族想要護靈魄不碎,便只有手刃所愛之人這條路可選,而且,還必須心甘情愿。想到這里,景墨死死咬住嘴唇,不置一詞。
蕭云泉本來是想詐他,誰知他居然默認下來,看著景墨沉默不語,蕭云泉一時間五味陳雜。
他之前隱約猜到,連理枝可能是某種替身符咒,畢竟只有替身符咒才能說是兩命相連。如若真是替身符咒,那究竟誰是誰的替身?按常理,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自己才應該是替身一方。
不過思及昨夜,景墨言語間吐露出的意思,還有之前景墨幾次舍身相救,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猜測。
很可能景墨才是自己的替身,如果真是這樣,那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能說得通。
明明兩人并不相識,景墨在長空廳出事之前,也一直對他敵意滿滿,不但四處揚言對他不屑一顧,甚至還特意寫出滿本聲討之語,可聽聞臨川出事,卻又千里迢迢趕去相救。
明明兩人歷經生死,情意相投,甚至,連蕭家的有情之花都已開放,景墨卻無論如何不愿承認。
有情之花,蕭云泉冷笑著搖搖頭,是啊,都已經是命運相連,憑他有情沒情,自然都會開放。
何況如今,景墨都已經默認,想到這里,蕭云泉周身靈力再次劇烈波動起來
“收心。”景墨連忙上前,急切按住他雙肩,卻被一把揮開。
景墨不顧蕭云泉反對,再次伸手,緊緊按住他肩膀,同時沉聲道:“蕭寂,收心凝神,快!收心。”
蕭云泉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靈力波動暫緩,他再次揮開景墨,縱身躍入一旁冰冷河水之中。
“蕭寂,你干什么?”景墨錯愕地看著他跳入水中,反應過來,就跟著往下跳。
蕭云泉冷眼看著他,雙手結印,藍色的光凝結成雪花形狀。他快速出手將雪花向前推去,隨著他喊出六出兩聲,那雪花上面,突然出現(xiàn)六個短短的尖角,接著雪花快速旋轉起來,眨眼睛飛至景墨身下。
景墨眼睜睜看著雪花在他之前入水,在他反應過來以前水面陡然凍住,他落水之勢被迫變成摔在冰面。
接著冰面上的那片雪花快速上升,托著景墨落到地面。
“你快上來。”景墨落在地上,馬上又想往河里跳。
雪花上短短的尖角,向外延伸,變成六條長長光線,光線向上聚攏,編織成藍色的籠子,將景墨緊緊捆在里面。
蕭云泉指著雪花牢籠道:“你先待在里面,等我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景墨抓著籠子喊:“你上來冷靜行不行?你身上還有傷啊。”
蕭云泉沒理他,整個人漸漸入水,最終連頭頂都沒入水中。
景墨焦躁地趴在籠子上瞪眼去瞧,卻完全看不清水中情形,他有心暴力破開籠子,又擔心會反噬到蕭云泉,一時間進退兩難。
好在蕭云泉沒過多久就浮出水面,水滴順著他額間留下,又快速凝結成道道冰棱。接著他周身藍光奔涌,四周都河水也開始快速結冰,冰塊將他緩緩托起。
景墨趴在籠子上,看著河面凍結,蕭云泉渾身冰晶站在冰面之上,腳下也踩著朵雪花。
這時候景墨太才反應過來,剛剛蕭云泉用的法術是傳說中的六出。以前他總是偷偷打探蕭云泉的消息,自然知道六出之名,那是蕭云泉常用法術之一,用靈力凝聚出的六瓣雪花。
只是失憶前,他除了幼時山洞那次以外,再無機會與蕭云泉正面接觸,失憶后,蕭云泉靈力又出現(xiàn)問題,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六出法術。
以前他曾經多次想象過,蕭云泉使用六出的情景,也曾暗自猜測,會不會雪花漫天,浪漫異常。
他甚至和寧知非吐槽,這法術對敵效果,可能還不如追姑娘實在,如今真正看見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六出已出,浪漫沒見到,冰冷和殺氣倒是貨真價實。
想到殺氣,景墨抿起嘴。
蕭云泉在冰塊上佇立半晌,這才感覺平靜下來,這一平靜,他又發(fā)覺之前自己所想有些不對。
雖然連理枝可能真如猜測那般,可兩人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但如果沒有連理枝,景墨也就不會遠赴臨川火海,更不會有之后種種,想到這里,蕭云泉突然有點感激連理枝。
隨即他垂眸看著被凍在冰里大大小小的魚,微微勾起嘴角。
“喂,寂寂,先上來行不行?再折騰下去傷口要發(fā)炎了。”景墨看他好像平靜不少,馬上趴在籠子上勸。
蕭云泉抬頭看向他,揮手撤去雪花牢籠。
景墨得了自由,連忙往河邊跑:“上來上來,你先上來。”
蕭云泉踏冰緩步來到岸邊,手里還拎著根藍光凝成的線,他把線交到景墨手上,開口道:“我餓了。”
“什么?”景墨下意識接過線向下看去,只見線下面居然是幾條已經凍僵的魚。
他于是試探著問:“你想吃烤魚嗎?”
蕭云泉點點頭,找到塊干凈的石頭坐下,將結冰的外袍脫掉,又脫去里衣,露出傷痕累累的背脊:“烤魚之前,先來換藥。”
景墨眨巴眨巴眼睛,從蕭云泉手中接過藥瓶,一邊上藥一邊感覺有哪里不對勁。等把藥涂好,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現(xiàn)在這么做有點不妥。
如果真按蕭阡華所講,能救蕭云泉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心甘情愿殺了自己。不管是不是必須走到那一步,至少,現(xiàn)在兩人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
想到這里,景墨把藥塞回蕭云泉手上,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低聲道:“你既然知道了連理枝,我也不瞞你,我...”
“先烤魚。”蕭云泉抬手指向被扔在地面的魚:“我餓了。”
景墨糾結片刻,看著魚點點頭:“行吧,吃完再說。”
蕭云泉坐在樹旁,看著景墨用火漫漫將魚解凍,又去河邊清洗干凈,這才一條條穿在樹枝上,漫漫烤著。
隨著香氣慢慢飄出,蕭云泉瞇起眼睛將頭靠在樹干上。
景墨終于把魚烤好,卻發(fā)現(xiàn)蕭云泉已經靠著樹沉沉入睡。他這才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探上蕭云泉額間。
還好,額間溫度正常,他又摸摸蕭云泉外袍,干的,再摸里衣,指尖剛剛碰到衣擺,就被蕭云泉一把抓住。
蕭云泉捏著他的手,睜開雙眼似笑非笑:“你想做什么?”
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自己欲圖謀不軌,景墨不自在地別過頭去,試圖收回手:“叫你起來吃魚。”
“是嗎?”蕭云泉并沒松手,甚至還加大了手上力度:“景墨,你欠我的答案,究竟什么時候給?”
景墨聽到這話下意識扭頭,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蕭云泉指尖。突然他臉色大變,反手握住蕭云泉凝神去看,卻見蕭云泉指尖并無任何問題,剛剛模糊的模樣仿佛是自己錯覺。
蕭云泉不解地看向他:“有什么問題?”
景墨強自定神,努力維持面上表情不變:“沒問題,先來吃魚。”
魚是小火慢烤,外酥里嫩,可是景墨吃起來卻味同嚼蠟。他馬馬虎虎啃完兩條,吐掉嘴里魚刺,偷偷看向蕭云泉。
蕭云泉正在慢條斯理地吃魚,如果只看他的架勢而不看他手中之物,任誰都會以為他在赴皇家大宴,享用玉盤珍饈。
景墨想到這里自嘲一笑,別說,他還真見過蕭云泉赴皇宴,并且不止一次。
幼時山洞一別后,他被下連理枝。當時他高燒數(shù)日多次昏迷,父母對他不聞不問,下人家仆對他不理不睬,甚至還發(fā)現(xiàn)唯一好些的婢女都在背地里給他下藥,以便連理枝能下成功。
當時他昏昏沉沉間,總是憶起山洞中一幕,回憶起有個人曾經為他披衣,分他食物,還為了哄發(fā)著高燒的他,用枯藤編出只老鷹。握著那只枯藤編出的鷹,他最終熬過那些天。
然而那時,他還不知道這咒究竟是什么,更沒想過這咒還有另一個當事人。
后來年歲漸長,認識了寧知非,慢慢查到連理枝的事情,他是真的怨恨。
連理枝想要下咒成功,至少需要兩者相識,并且替身一方對另一方不能厭惡。
原來山洞中那點溫情,全是為了讓自己心生好感,方便下咒而已。自此,每次寧王宮大宴,他都偷偷用目光,瞪向這道淡藍色身影。
但他也知道,想要解咒必須先找出下咒之人,所以那些年他在景家暗暗探查,最終鎖定了兩個最可能的人,景圖南和蕭阡華,他名義上的父母,然而究竟是誰,卻無法確定。
與此同時,他漸漸發(fā)現(xiàn),蕭云泉對于這件事多半并不知情,并且有人在背地里阻止自己與蕭云泉接近,而這人很有能就是幕后主使。
于是他暗地里,更加留意起蕭云泉和蕭家,這留意著留意著,就發(fā)現(xiàn)他的端雅淡然并非假裝,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留意太久,他甚至越來越覺得,那道淡藍色的身影有些可愛。
當然,嘴上還是不能承認的,他只好一邊說著蕭云泉的壞話,一邊抓住一切機會偷偷留意他。
原本以為他和蕭云泉的唯一交集,就是他查到連理枝解法,解咒之時,誰知他接到寧知非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