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泉吃完烤魚,這才抬眼看向景墨,見他正在發呆,于是在手掌上凝出一小片雪花,輕輕抬手將雪花送出去。
景墨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雪花嚇了一跳,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指尖剛觸碰到雪花,雪花便融化不見。
“欠我的答案,現在給了吧。”蕭云泉道。
景墨抿著嘴沉默半晌,實在無法下定決心。
“給個答案,真的這么難?”蕭云泉看出來他在猶豫不決,心一點點往下沉。
景墨不知道究竟應該怎么做,他原本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管什么連理枝什么預見,就按著自己的想法將心意告知。
可偏偏又出了蕭阡華的事情。
既然知道蕭家的秘密,這中意兩字便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可要他逆著自己的意愿,說什么傷人的話,他又是一千一萬個不愿意。
蕭云泉耐心等待良久,看景墨已經將嘴唇咬出血痕,卻還是不愿開口,他長嘆口氣,淡淡道:“竟然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景墨聽出他言語中的失望,連忙追問。
“原是我自作多情,你將連理枝解了吧,我即刻返回臨川。”蕭云泉道。
景墨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蕭云泉也不再等他開口,徑直起身來到他面前伸出左腕:“怎么解?”
景墨搖頭。
“解不了?”蕭云泉偏頭思考片刻,點點頭:“是啊,如果你會解想必早就解了。”
“蕭寂...”景墨喃呢開口,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蕭云泉也靜靜看著他半晌,輕輕叫聲景墨,叫完,他緩緩閉上眼睛低聲道:“我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景墨,給我答案。”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們。
景墨垂眸看著地面,輕聲道:“我不知道。”
蕭云泉點點頭,退后兩步,扭頭走了。
身體在大腦以前給出反應,景墨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已經邁腿追上去,甚至還用力拉住蕭云泉手腕。
“景公子可是要說什么?”蕭云泉看著自己的手腕,低聲問。
“我...”景墨躊躇片刻,道:“你去哪?”
“臨川水澤。”蕭云泉一字一頓。
“我也去。”景墨下意識說。
“你去做什么?”蕭云泉冷冷看向他,眸子里并沒太多感情。
景墨被噎了一下,下意識盯著自己的手訕訕開口:“我這不是...”
蕭云泉原本還抱有一絲期望,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暗下來,他沉默片刻,壓下心中所有情緒,盡力用平穩的語調問道:“你懷疑解法藏在蕭氏?”
讓蕭云泉一人帶傷上路,景墨無論如何不能放心,但事到如今他有沒有其他理由,于是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再次強調:“我要跟你一起去臨川。”
“隨你。”蕭云泉用力抽回手,再次上路。
景墨跟在他身后默默趕路,幾次想勸他先去投宿休息,但每每想到蕭阡華的話,都只能作罷。
蕭云泉本也是存著逼景墨開口的心思,可不知為何,連理枝這事被捅破之后,景墨仿佛變個人一般,放任他帶傷連夜趕路不算,甚至休息用膳時還不愿坐到他身邊。
兩個人就這樣別別扭扭趕了兩天路,來到個有些破敗的小鎮。
蕭云泉看著鎮上唯一一家酒肆躊躇良久,才緩步走進去。這小鎮破敗,酒肆也十分小,滿打滿算只有三桌,其中一桌還坐了兩個人。
蕭云泉挑靠窗的空桌坐下,景墨磨磨蹭蹭坐在他對面,喊了聲小二。
誰知他這聲沒把小二喊來,倒是把另外那桌的兩個人喊得齊齊抬頭。
“怎么是你們?”
四目相對,朗文和景墨同時出聲。
坐在朗文身旁的狼武也露出驚訝地神色,隨即他想起什么,起身朝蕭云泉他們走過來:“圣物的事情我前兩日收到消息,換走圣物的人并非這位景輕塵景公子,而是其父景圖南。”
蕭云泉微微頷首:“多謝告知,此事我們已經知曉。”
“我猜你們也會知道,只是于情于理都該親口再說一次。”郎武說完,瞇起眼睛打量兩人,神色有些好奇。
“哥,你看什么呢?”郎文也起身走過來,笑著打招呼:“之前的銀子,多謝你們啦。”
如若平時,景墨少不得伸手要他還錢,可此時他一點玩鬧地心情也沒有,看蕭云泉沒有開口的意思,他也只是敷衍地點點頭。
“你們吵架了?”郎文看看他又看看蕭云泉,小聲問道。
“你多慮了。”蕭云泉這次倒是開了口,臉上還帶著些冷冷笑意:“何況之前種種,并非你們所想的樣子。”
郎文聽了這話愣了愣,郎武將他拉回桌邊,又對著蕭云泉道施了禮這才道:“蕭宗主,請借一步說話。”
蕭云泉起身,隨他走出酒肆。
“你們真吵架了?”郎文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小聲喊景墨。
景墨也盯著蕭云泉背影看,邊看邊搖頭。這兩天趕路,蕭云泉都沒再提換藥的事,蕭云泉不提他自然也沒法提,這會兒趁著蕭云泉和郎武說話的功夫,他恨不得用眼神扒掉蕭云泉外袍,好把其背上的傷看個真切。
“你看什么呢?”郎文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隨即了然道:“他受傷啦?他可是蕭家的人啊,那么厲害,怎么還會受傷?”
蕭云泉背影看起來與往常并無不同,景墨扭頭看著郎文道:“你怎么發現的?”
“聞出來的啊,那么濃的血腥味,還很新鮮,應該是才受傷沒多久。”郎文道。
隨即,他驚奇地看向景墨:“你們這是要急著去做什么?他傷得這么重還要趕路?”
景墨垂下腦袋,心里十分難受。連郎文都驚異于蕭云泉重傷趕路,自己又怎么會不心疼?可是再心疼,他也不能說一個字,感情加深一分,就是把蕭云泉往死路上又推一寸。
他如今能做到,也就只是把蕭云泉安穩地送回臨川,其他的,再說吧。
哪怕最終真的如預見中那般,好歹自己一死,蕭云泉靈魄便可以保住。
想到這里,景墨嘆口氣,再次抬頭,卻不料直直對上蕭云泉的目光。
蕭云泉看著他微紅的眼睛,微微皺眉沉聲道:“走。”
“不吃了?”景墨邊問邊看向他身后,郎武正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吃吧,告辭。”蕭云泉留下這話,徑直走了。
景墨連忙起身跟郎武郎文道別,跟在蕭云泉身后走出酒肆。他走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蕭寂,郎武剛剛和你說什么了?”
蕭云泉連眼神都沒分他半個,只是道:“與你無關。”
“好歹認識一場,要不要這么絕情啊?”景墨嘟囔。
“景公子竟然和我提絕情二字?”蕭云泉冷哼。
景墨以為他會譴責自己今日的不聞不問,誰知道蕭云泉卻話鋒一轉:“誰不知道蕭氏無情?”
兩個人就這么坐上了前去臨川的船,上了船,景墨才開始為自己擔憂。
這是他第三次坐船入臨川水澤,第一次雖然暈得天昏地暗,但當時記掛蕭云泉倒也沒太難熬。
第二次又有蕭云泉在一旁擔憂詢問,雖然難受也不至于太難忍耐。
可這第三次,蕭云泉真的坐在一旁對他不理不睬。景墨抱著船桿喘息良久,緩緩靠坐下來。
蕭云泉冷眼看看他,將頭扭向一旁。
景墨靠在船桿上閉眼凝神,感覺終于好受一點,誰知海面突然起風,船開始大幅度搖動,他再也忍耐不住,抱著船桿連連作嘔。
蕭云泉皺眉看他,猶豫再三,還是起身走到他身邊。
“沒事沒事,不勞煩你了。”景墨抱著船桿揮手趕人,卻不小心打到蕭云泉手背。
這會兒景墨難受得厲害,并沒注意到自己真的打到人。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生怕一個控制不住,直接投進蕭云泉懷中,害得之前的冷淡冷漠全都白費。
“之前種種,真的都是因為連理枝?”蕭云泉俯身看著他,并沒在意自己被打紅的手背。
景墨忍住眩暈,咬著嘴唇沒說話。
“你當真,對我沒有半點意思?”蕭云泉不甘心地再次追問,這次目光停在手背之上。
景墨干脆閉上眼睛開始裝死,不知是不是暈得太厲害,他閉了會兒眼睛,竟然真的感覺昏昏欲睡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個人輕輕將他抱進懷中。
可等他真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還靠在船桿上,一切原來都是夢一場。
兩個人就這么各據半艘船,相對無言挨到臨川,景墨踏上地面,又想往地上跪,但考慮到這次估計沒人來扶,他硬是咬牙忍住了。
蕭云泉知道景墨肯定不會好過,忍不住伸手想扶,可沒料到景墨竟然為了不讓他碰,硬是咬牙挺住。
如此種種,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蕭云泉嘆口氣,率先走了。
這就走了?景墨勉強站住,看著蕭云泉決絕的背影,竟然覺得很是委屈。但轉念一想,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嗎?于是他艱難地邁腿,跟在蕭云泉身后,慢慢往前挪。
挪了沒幾步,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景公子?”
景墨抬頭看去,對著來人勉強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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