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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白露迎著早春的晨曦,再次踏上了那片山谷,如她所愿,在清澈的溪流邊再次看見了一身白衣的秦曲風。秦曲風端坐在和風之中,頎長潔白的雙手在六弦琴之間來回穿梭,偶然一兩綹發絲垂落下來,映襯著他姣好的面容,萬古長清。李白露就這么端詳著他,忘記了說話。
秦曲風感覺到有人走近,一抬眼便看見了面前的白露。她還是初見時的白色撒花裙,眼神清澈柔和,容色悠然。他并未停下指尖的琴弦,淡淡笑了笑,而后不著痕跡地落下了最后一個音。
“李姑娘,你來了。”秦曲風拂袖站起,將琴抱在手中幽幽說道。
“……”李白露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曲風。
“李姑娘。”秦曲風笑了笑又叫了一聲。
“白露。”她回過神來莫名其妙回了一句。
“什么?”秦曲風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問了一句。
“喚我白露即可。至于李姑娘,是陌生人之間的稱謂,我覺得用在你我之間不大相稱。你說是與不是,曲風?”白露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極其自然,沒有任何小兒女的羞赧姿態,這倒讓秦曲風有些驚訝。
“我何處說得不對?”她看秦曲風許久未說話,笑著問道。
“沒有,你說的對。我也覺得叫名字好些。”
“那便成了。”李白露照常笑了笑,不再說話。
“白露,我聽聞臨安街上新開了一家茶樓,那里的碧螺春算是一絕。不若你我同去嘗嘗?”秦曲風再次拂了拂袖口的灰塵問道。
“也好。”
秦曲風與白露緩緩走下山,背對著晨曦,風搖晃著山間的樹影,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淺淺的斑駁與光暈。這山谷長年寂寂無人,偶然多了兩個謫仙般的人物,好似這山中百年蓄積的靈氣要盡數釋放,只為點綴這短短的驚鴻時光,踏雪歲月。
他們二人走到春雨樓,選了兩個靠窗的座位。小二站在旁邊,看著秦曲風許久沒有說話,而后又看看自己,默默地深深嘆了一口氣。想來自己就算是回爐重造,但凡得他一二分的飄逸俊美,也足夠今生在愛情中吃香喝辣了。
“兩位需要點什么?”小二憑借過硬的專業素質打發了這點愁緒,笑著問道。
“一壺碧螺春。至于點心,白露,你喜歡什么?”他看向對面的李白露,柔聲問了問。也就是此時,小二注意到秦曲風對面的女子,看起來姿色平平,并無過人之處。默默地,他再次為自己的余生進行了一番哀悼。像這般出塵俊秀的男子尚且不能伴著如花似玉的可人兒,那自己豈不是得守著一個……思及此,他再也不敢想下去,對自己的愛情又大大打了一個狠狠的折扣。
“芙蓉糕吧。”她微微笑了笑。
“小二,再來一碟芙蓉糕。有勞了。”秦曲風看向表情哀怨的小二,不解地遞過去一臉疑惑。
“不勞煩不勞煩。”小二看著秦曲風的表情,略顯尷尬地笑笑。說罷便離開了。
“剛才的小二可真有意思。”白露意味深長地笑笑。
“你知他剛才怪異的舉動是為何?我倒覺得莫名其妙得緊。”
“曲風可曾想過娶妻?”
“啊?”秦曲風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愕然不語。
“想來你不曾想過,以你這般品行相貌自是不必擔心,別人就不同了。依我的猜測,那位小二哥是覺得你的身邊應該是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吧。”
“白露已經很美。”曲風不經意說出了這番話。
“美?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字。究竟什么才可以稱之為美?”
“在曲風心中,琴聲為美,草木為美,以至于這三川四海皆是大美。人之相貌,雖有美丑之分,但百年之后,還不是一具枯骨,皆占一席之地。人以靈為貴,靈以清為上,以善為尊。”
“這番話文人墨客不知說了多少遍,但愿你出自真心。”李白露笑笑。
“白露不信我?”
“不,很多事需要時間來證明。但是曲風,我相信你。”白露輕輕淺淺地說出這句話,他們相視一笑。
“客官,這是你們要的碧螺春與芙蓉糕。”小二把他們一一仔細放在桌上,再次望向李白露,這一次他靠得近了些,不單單看清了她的容貌,更看到了她那雙琉璃般通透的雙眼,不由得為之一震。原來,世間還有這等女子,他在心底默默贊賞了一番,望向這一對璧人,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這微笑不單是為這美好的二人,更是為自己還可以挽回的璀璨人生,金風玉露的小登科。
“二位請慢慢享用。”小二說完轉過身去繼續云淡風輕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