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里。
孫兆樂念了個名字,把兩三份文件往桌上一推,說:“這個策劃重新做?!?br />
學生會部長會議,聚集在這里的基本上都是高年級的學長學姐,都是在年級段乃至學校里叫得出名字的人。
被點到名字的女生頓時漲紅了臉。她才大一,入學時隨便加了個部門,第二學期誤打誤撞被人推成了部長?,F在和一群大佬坐在一起開會,壓力山大。
他們開部長會議主要是安排一下這學期各部門的活動,部長們前天把策劃方案交上去,其他人的只被會長挑了幾個不完善或還需要的改進的地方出來。只有她的——
“想法可以,流程亂了,重新弄一下?!?br />
孫兆樂長相俊朗,二十多歲的年紀,五官已經長開,略長的灰發柔和了他身上橫沖直撞的氣勢。
與他著名的壞脾氣相反,他的長相能讓人一眼就聯想到青蔥校園里穿白襯衫的學長,或是那種長睫微垂、溫柔又體貼的情人。
被那雙翠綠的眼眸認真注視著,女生連脖子都紅了,用細若蚊蚋的聲音應了聲:“好的?!?br />
也不知道為她的反應,還是其他原因,有人輕笑了一聲。
女生循聲望去,是文藝部的部長,一個美艷的學姐。
學長學姐們顏值高,能力還這么好,羞愧之下,女生的頭頓時低得更低了。
孫兆樂顯然不能理解女生們之間的暗涌,他敏銳地捕捉到聲源,不留情面:“董夏寧,你笑什么?你大一時做的策劃還不如她?!?br />
“……”
“……”
“噗嗤——對不起對不起!沒忍??!”
原本只有紙頁翻動聲音的會議室頓時又多了幾聲悶笑。
董夏寧嘴角抽了下,一言難盡,正想說什么,先被孫懟懟打斷了:“這么能笑,等會請你們邊笑邊講策劃?!?br />
眾人立馬收聲。
這個小插曲沒有影響整個會議的進程,孫兆樂宣布會議結束后,房間內氣氛立馬就輕松了。
“學長,晚上的聚餐你來嗎?”
晚上是學生會慣例的聚會,得有一百多號人,按理說他這個會長應該也是要去的,但他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來去自由如風。
孫兆樂頭也不抬地整理東西,“我晚上有事,不去?!?br />
“你不去?”
“會長怎么能不去,必須得去??!”
“什么,孫兆樂為什么不去?”
孫兆樂最煩咋咋呼呼的人,當即“嘖”了聲,十分的不耐煩:“說了不去就不去?!?br />
他是一點就炸的性格,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就點著引線,讓他爆炸了。
雖然共事過兩三年,學生會這群人和孫兆樂關系雖然不錯,但也沒好到能強制拉他去參加聚會的份上。
更別說他這顆炸彈是無差別攻擊,搞不好再多說一句他就要開火了。
孫兆樂發脾氣的時候可不會給人留面子,都是成年人了,誰想當著這么多人面被罵得狗血淋頭丟臉,因此剛才還哄鬧的人群沒多久就嘻嘻哈哈地散開了。
“行了行了,走吧。”
“唉,又少了一個近距離觀察帥哥的機會。”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帥嗎?”
乍暖還寒的季節,正是山茶花的花期,沉甸甸地墜在枝頭,在深綠葉片襯托下更顯鮮艷嬌嫩。
空氣濕冷,一身黑的高個Alpha攏著沖鋒衣領口,抄了個近路,從兩棵長得擠擠挨挨的山茶花樹間側身擠過,直達男生宿舍樓下。
大門口要人臉識別,閘門歲數大了,反應不夠靈敏。沒等閘門打開,孫兆樂就已經借著兩扇小門間寬松的距離擠了進去。
他運氣好,走到電梯前剛好有趟電梯下來。電梯里沒人,孫兆樂往金屬墻壁上掃了一眼,用手指整理了下前額被風吹亂的頭皮,把頂到下巴的拉鏈拉到胸前的位置,翻下領口。
早上起床時還挺暖和的,沒想到白天反而降溫了。他在學生會辦公室待了大半天,房間里開著空調還不覺得有什么,一出來差點凍成狗。
熱水撲到浴室瓷磚上,潮濕的水汽緩緩蒸騰而起。
孫兆樂快速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件衣服,把衛衣帽子翻出來放好,檢查了一下新消息。
他快速滑過不停刷新消息的各種工作群,點開了一個純白頭像的聊天窗口。
拉格朗日:我到了。
孫兆樂心里微微詫異,沒想到對方來得這么快。
破畫畫的收廢銅爛鐵:我快了。
他照過鏡子,不自覺笑了笑,確定自己打扮沒差錯后立馬出了門。
外面天已經黑了,冷風陣陣,孫兆樂再次從閘門間擠了過去,一頭扎進夜幕里。
所謂的網友面基,網戀奔現,他現在要去見“拉格朗日”。
他們約的是家雅致的西餐廳,裝潢高檔精致,大廳里放著優美悅耳的鋼琴曲。無論是顧客還是侍者,說話走路都格外放輕了聲音,唯恐破壞這里和諧的氣氛。
“歡迎光臨,先生幾位?”
孫兆樂一進門就有聲音甜美的服務員迎了上來,這家餐廳就在大學何時能美食街上,他早在這里預訂了桌子,擺擺手拒絕了服務員,“我有預訂。”
服務員本著熱情服務、周到服務的原則鍥而不舍:“好的,先生你的桌號是幾號,我帶您……”
孫兆樂不耐地打斷她:“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家餐廳,知道內設安排,熟門熟路去找對應的桌子。
28號桌子在隔欄后面,已經坐了個人,似乎等很久了。
那人一身襯衫西褲,短發干練,肩膀寬闊,即使是坐著也能感覺到他個子很高,襯衫下蝴蝶骨微微凸起,左邊那塊寫著硬,右邊那塊寫著朗。
估計臉蛋也不錯,附近好多女孩都在偷偷張望他。
但不知道這人是沒意識到,還是習慣了這樣的目光,他完全對旁人的反應視而不見,只漫不經心地把吸管放在指尖轉來轉去。背對著孫兆樂,還沒發現他的靠近。
孫兆樂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而后更加堅定地走了過去。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似有不悅地說:“叔叔,你坐錯地方了,麻煩讓讓?!?br />
“……”秦野抬頭瞧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機,點開一張孫兆樂非常熟悉的□□資料卡,語氣無波無瀾:“你是破畫畫的?”
他的語氣過于正經,孫兆樂有種對方在罵自己的感覺。但他來不及吐槽,不可理喻的荒唐與被欺騙的氣急敗壞就占據了大腦。
“你不是Omega嗎?!你真的是拉格朗日?”
西餐廳播放的音樂和輕聲細語交談的人聲似乎都停止了一瞬間,各自投來詫異、譴責和探索的視線。
秦野于是點開自己資料卡頁面給他看,扼殺了孫兆樂心中最后一絲幻想。
孫兆樂并不在乎別人以怎樣的視線看待他,注意力都在面前男人展示出來的資料卡上,都想破口大罵了:“你是拉格朗日?操!你個騙子!”
有些不以為意的視線很快收回去了,八卦好奇的眼神更多黏在他們身上——這看一眼就知道是典型網戀被騙的場景,多么有趣??!
秦野皺了皺眉,“坐下,說話小聲點,你吵到別人了。”
孫兆樂是個急性子,還是個暴脾氣,現在怎么可能坐得下。
他和“拉格朗日”相處了三個月,“拉格朗日”明明就是個Omega,怎么就能突然變成個Alpha?
他嘴唇抿得平直,臉側肌肉緊緊繃著,眼睛被怒火燒得發亮,綠寶石般的色澤開始流動,形成漩渦一樣的風暴。
幻想破滅得太快,落差來得太大,孫兆樂感覺身體里像藏了一座火山似的,爆發在即,爆發前的危險的沉默時期讓人心慌煩躁。
搞什么?!
秦野倒是無法體會他的情緒,只是看他一副冷靜不下來的樣子,十分體貼地問:“要不要去外面冷靜一下?”
孫兆樂憋屈地瞧著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什么,最后一臉日了狗的表情恨恨道:“出來!”
兩個疑似網戀奔現失敗、長相優越的Alpha一前一后離開后,餐廳里頓時爆發出一陣不小的議論聲。
誰不愛看好戲?
走在街頭的孫兆樂心情沒有這么愉悅,二月末的冷風讓他找回一絲理智,也就是一絲罷了,不能阻止他怒氣沖沖地質問秦野:“你為什么要騙人?耍著人玩很有意思?吃飽了撐的還是太閑了?”
寒風相當凌厲,秦野微微瞇起眼,盯著孫兆樂被風吹起、在空中和主人一樣凌亂的亂毛,小朋友希望落空所以生氣發火的心理他能理解,但是——
他不解地問:“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Omeg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