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兆樂如有實質的怒火一下子在風中熄滅了,并發出了愚蠢的:“啥?”
很多年后,他還記得這個場景,都會克制不住地想回到這個時候打暈自己。
這聲“啥”配上他豎起來的亂毛,真的太傻了好嗎!
孫兆樂結巴了一下,“你、你朋友說你是Omega啊?!?br />
“我哪個朋友?”
“那個游戲群里的,你們一起打游戲的。”
孫兆樂和秦野的故事還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那天他摘下畫畫時用的隔音耳機,像往常一樣檢查新消息,就發現室友小王把他拉進了一個異常熱鬧的游戲群。
孫兆樂是學生會會長,不算平時的學習群、課程群,工作群就數量不少了,最煩別人再拉他加什么奇奇怪怪的群。
他當時就一臉不爽要退群,說時遲那時快,小王本著不要命才能走向成功的精神從床簾里鉆出來,“樂樂,你別走,這群里有個吃雞大佬!你不是嫌路人隊友不靠譜嗎?我們跟這個大佬玩!”
他們兩個,再加一個室友小李,三個人經常一起吃雞。三個中不溜秋,只能四排,剩下一個位置排到什么隊友純屬運氣。
他們三個也不知道是誰身的非氣這么重,就沒碰上個稍微靠譜點的隊友,那種不跟隊自己跳傘然后默默死掉的隊友算是相當好了。
孫兆樂懸在紅色退群框上的手指頓時停住了,Alpha是慕強的生物,這定理在打游戲上也是說得通的,更別提孫兆樂這樣有些爭強好勝心理、打游戲很容易因為豬隊友爆炸的Alpha。
“你不能單獨加他嗎?”
小王苦著一張臉,“不行啊,大佬神出鬼沒,聽說從不同意別人的好友申請?!?br />
孫兆樂被說服留下了。
他皺眉盯著群里的消息瞧了一會,發現這個群里幾乎人人都在討論一個叫“燕尾”的人,而且為了和他一起玩游戲而加群的人還不止他一個。
“我朋友拉我進來的,大佬都什么上線,我這都蹲好幾天了,群里真的有這個人嗎?”
“兄弟我都排隊半個月了,你這才幾天?!?br /> “還要排隊?你們說的這位大佬是電競選手開小號來了嗎?”
“別瞎想了,電競選手還玩手機游戲?笑死我了,到時候你們的大神別是開了外掛?!?br /> “哪里來的野雞咕咕dei?管理呢@管理員出來干活了,趕緊把這人踢了!”
孫兆樂看到這里大概明白為什么這個群里有這么多人等著,排隊和燕尾玩游戲了,因為但凡說燕尾一句不好的人都被踢出群了,剩下的當然都是真愛粉。
“…………”
一看這宛如□□的架勢,孫兆樂又有點想退群了。他正在猶豫之際,輔導員一個緊急電話打進來喊人做事了,退群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過了一晚,早給群消息開了免打擾的孫兆樂早就忘記自己還加了個亂七八糟游戲群的事。
直到一周后,小王突然興奮地讓他快點上線,說終于等到大佬了,孫兆樂才想起他還有個游戲群的事。
當時猶豫不決,要是放到如今,他肯定不會有半分遲疑選擇退群。
就為了一個還不清楚實力的人,干出這么幼稚的事不是他的風格。
但既然大佬已經在車上,也不妨一起打游戲。
就是那一局,給孫兆樂留下了深刻印象。把把吃雞就算了,這位大佬每局人頭數有十幾二十個,1v4都是慣常操作。
和他打游戲也太爽了。
難怪那群人會懷疑燕尾是電競選手的小號。
孫兆樂自己玩游戲,也看過一些電競選手的直播,覺得燕尾的操作并不比那些人差。
燕尾大佬玩游戲從不開麥說話,隊友喊也不應,要不是他會在隊友倒下的時候扶一扶,就完全稱得上是孤狼了。
孫兆樂和這頭孤狼開了幾次車,好感度噌噌往上竄。打游戲嘛,技術說了算,而且對方不廢話就是干的風格正對他的胃口。
大佬玩了幾局就一聲不吭下線了,剩下隊友被他的技術征服,震得熱血沸騰,覺得自己摩拳擦掌也能這么牛了,嚷嚷著要繼續。
孫兆樂切到游戲群,找到燕尾的名片,帶上備注,加了對方好友,然后才回到游戲界面。
大佬走了,但大佬的存在更加強烈了,除了他和小王,另外兩個隊友都是燕尾的真愛粉,此時一邊打游戲一邊給人吹彩虹屁。
“燕尾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冷酷無情的燕尾啊?!?br /> “他什么時候不冷酷不無情了?”
“我都能想象到他生活里A氣爆表的樣子,我作為一個無情無欲的Beta都要被他A斷腿了!”
“我也覺得燕尾是Alpha,一般Beta和Omega都沒這技術?!?br /> “別搞性別歧視這一套了,誰給你的錯覺?燕尾就是Omega??!你們別亂聽謠言?”
隊內麥瞬間炸了。
“我靠,你聽誰說的?燕尾真是Omega?”
“不可能!Omega怎么可能打得這么兇,我家那位和我一起打游戲的時候一見人就怕行嗎?就說燕尾是Beta我都不行,這種壓制感只可能是Alpha!”
“一看就知道你們是進群沒多久的新人,很久之前,燕尾還沒這么冷酷的時候我和她打過一局,她那次開麥說了幾句話,是女的,聲音賊軟,不是Omega我的頭看下來給你當尿壺?!?br /> “操!真的假的?我信了?!?br />
孫兆樂向來不覺得Alpha玩游戲一定比Omega玩得好,而且他對燕尾沒有先入為主的性別幻想,因此游戲群里炸了似的討論這位大佬的性別時,他只是淡定地關掉窗口,堅定了以后要再和他一起玩游戲的念頭。
后來燕尾通過了他好友,他們就經常一起打游戲了。
沒想到,玩來玩去,玩到最后,被玩的只有他一個人。
要不是他早就退了群,他都想回去找當初那個信誓旦旦說燕尾是Omega的人算賬。
他媽的。
神特么聲音賊軟的Omega。
一邊說杜絕謠言,一邊傳謠。
孫兆樂氣得咬牙。
他年輕氣盛,還是個直性子,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秦野不用問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他笑了笑,“還沒吃晚飯,你想吃什么?”
孫兆樂正處于憤怒的余燼與罵錯人的尷尬中,這么一出后根本沒胃口,但也想不起來拒絕,隨便指了附近某家店。
七點的美食街正是最熱鬧的時候。煙火氣層層繚繞而起,人聲喧鬧,和小串在燒烤架上發出的滋滋聲融為一體。
孫兆樂在烤串店最里面挑了張桌子坐下。
他恍惚地看著對方抽了幾張紙巾擦拭桌子,又慢條斯理地叫來服務生點菜。
“你想吃什么?這家店東西很齊全?!?br />
烤串店燈光明亮,聲音嘈雜,油煙氣很重。對方一身筆挺的襯衫西褲,像是剛從大公司里的會議室里開完會出來,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他低頭看菜單時眼鏡輕微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孫兆樂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正在看菜單的男人若有所感,抬眸瞧了他一眼。
孫兆樂從自己專業的角度出發,不得不承認燕尾是個氣質非常典雅的人。
他的眼珠是淺藍色的,比水藍還要淺,因此顯得更加澄澈清透。
雪山山腳下的湖泊,被經年霜雪密不透風地包裹著。明凈的天空傾覆而下,碎成玻璃似的碎片,在湖泊里折射出粼粼亮白的光芒。而天空的顏色被不斷稀釋、稀釋,最后只留下一點點難以追蹤卻叫人一眼看得明白的痕跡。
燕尾是個非常適合當油畫模特的人,他身上疏離古典的氣質簡直為此而生。
可惜這一身衣服和他氣質不怎么搭,西裝大衣,太世俗了。
孫兆樂是油畫系的,碰到和專業相關的事情,思緒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應該是一件水色的拉夫領襯衫。
中世紀歐洲貴族們為了強調貴族身份,創造出了這種環狀的褶皺花邊領,這種領子本身不方便活動,以此強迫自己不低下高貴的頭顱。
后來這種領子發展成了文藝復興時期最具有標志性的時尚元素,在現今留存的許多中世紀油畫作品中都能見到這種領子的影子。
當然說到服飾,最好還是不穿衣服,一層薄薄的肌肉,再加上那雙眸子,在湖水中半遮半掩,那張臉上露出脆弱的表情,會是一張驚心動魄的畫作。
被人這么幻想了一通,秦野一無所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