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中風了。”他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她一愣,好端端的,北冥老爺子怎么中風了?隨即,她咕嚕一口水,吐掉滿嘴的泡沫,“走!”
“……”他有些意外,“去哪兒?”
她牽著他的手就往里屋走,“收拾行李回A市?。 ?br/>
他看著她匆忙的樣子,她的手心傳來的溫熱,不知不覺溫暖了他的心……
*
A市。
一下飛機。
立即感受到A市天寒地凍的冰冷。
這是與沙巴截然相反的氣候。
卻也在轉眼間,凍結了她在沙巴的熱情。
顧歡一時間不太適應,抱著臂彎瑟縮了一下。
北冥墨將自己的大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了她的肩膀上,“穿著,別著涼了?!?br/>
旋即,拉著她的手就往機場大門口走——
“等等?!彼W∧_步。
“怎么了?”他擰眉。
“我們……還是分開走吧……”她下意識地從他大手里抽.出來,無名指的鉆戒劃疼了他的掌心。
“你在怕什么?”他眸子明顯不悅,父親的病情已經夠讓他焦心了,她還在別扭什么?
“我……”她遲疑地搖搖頭,“你答應過我的,不公開我們目前的關系?!?br/>
又或者,她害怕被千夫所指。
“……”他沉著眉,掌心空落落的,余溫瞬間被冰冷替代。
“北冥墨,你快走吧。你.父.親還在等你呢。”她催促著,怕耽誤他的時間。
他定睛看了她一眼,最終妥協,拉過她的身子,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晚上我再去你那兒,等我!”
有些不舍地松開她的手,旋即,他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顧歡怔怔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明明,他是孩子的父親,她是孩子的母親。
卻為何變成了如此不堪的關系?
“北冥墨,你若是真的愛我,為何又要娶菲兒呢……”
她呢喃,嘆息,心漸漸灰冷。
刑火隨后跟了過來,“顧小姐,那架紅木鋼琴我已經安排空運了,過兩天就能送過來?!?br/>
“嗯,謝謝你,刑火。”顧歡狼狽地眨兩下眼睛,怕刑火瞧見她的眼淚。
刑火停頓腳步,遲疑了一下,“顧小姐,你沒事吧?”
“沒……”她搖搖頭。
“那我先走了。”刑火說著,轉身就要追上主子的腳步。
“等等?!彼颐傲艘宦暎靶袒?,麻煩你提醒他記得給傷口換藥……”
“我會的?!毙袒瘘c點頭,離開。
顧歡裹著北冥墨的大衣,走到機場門口。
抬頭,干冷的寒風撲面而來。
她呵了一口涼氣,攔下一輛的士……
*
北冥墨的車子飛速抵達A市中心醫院。
“二少,您終于來了?!蓖豕芗乙呀浭卦卺t院門口等了好一陣兒。
“老爺呢?”北冥墨一聲不吭,下了車,徑直往醫院里走。
“老爺還在加護病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中風了!”他沉著眉,語氣里有著不容察覺的恐慌,春節前一天,父親才打過電話給他。這才短短幾日,怎就中風了?
“我……我不太清楚……”王管家搖搖頭,“發現老爺的時候,老爺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br/>
“其他人呢?一家子人都在,就沒個人知道么?”
“……”王管家答不出來。
北冥墨忍下怒火,急忙來到加護病房——
“墨……”江慧心淚眼婆娑,“你回來了……”
北冥飛遠夫婦,默默守在床邊。
北冥晏則攤在沙發上,悶悶喝酒。
當北冥墨看見病床.上,戴著氧氣罩,頭發蒼白的老人時,他心口一震。
才幾天不見,父親竟一病不起了。
北冥政天睜著眼睛,見到北冥墨,眸光閃動了一下。
然而,中風后,神經麻痹的臉卻怎么也擠不出表情。
“……”老爺子想發出聲音,卻只能口齒不清地發出幾個單音,“二……”
誰能想到,昔日老當益壯的北冥政天,如今已是風燭殘年。
“爸,我回來了?!北壁つ珕≈ひ?,握住了北冥政天的手,“對不起,我來晚了?!?br/>
北冥政天忽然紅了眼眶,抖著手,咿咿呀呀說不出半句話語。
卻用眼神告訴了兒子,他等這一句充滿誠意的‘爸爸’,等了太多年……
又或者,北冥墨這一聲‘對不起’,使得他心生愧疚。
三個兒子里,他最偏愛老大,最寵溺老三,最欣賞老二,偏偏,卻也虧欠老二最多……
北冥墨深吸一口冷氣,旋即朝在座的人低吼道——
“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他沒想到,去一趟沙巴,過了醉生夢死的幾天,再回來竟有種已是人間數年的錯覺。
究竟錯過了什么?使得父親突然中風入院?
“墨……對不起……是我的錯……”江慧心突然哭出聲來,“我要是早發現的話,政天不會是這個樣子……”
北冥飛遠站在一旁,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說道,“是我的錯。過年這幾天,爸爸高興,拉著我喝了幾杯小酒……”
砰!
突然,一拳打在了北冥飛遠的臉上!
“啊……老公……”伴隨著蘭念的尖叫聲,北冥飛遠被北冥墨揍倒在地。
北冥墨恨恨地瞪著北冥飛遠,“你明知道他血壓高不能喝酒,你居然不勸阻他?北冥飛遠,你以為他死了,你就可以分他一份財產么!”
北冥飛遠嚇得臉都青了,痛得嗷嗷叫,“我沒有!是爸爸說他一直在吃藥,喝兩口沒關系……更何況,爸爸很想念我媽媽,他拉著我聊聊天,我有什么錯?!”
北冥飛遠這一句‘爸爸很想念我媽媽’,無疑是踩中了北冥墨的痛處!
“住口!”北冥墨瞬間怒紅了眼眶。
“怎么?你妒忌了嗎?”北冥飛遠擦拭了一下溢血的嘴角,“爸爸這一生最愛的女人,永遠都是我媽媽!你,還有你——”
北冥飛遠猛然指向江慧心。
“誰都取代不了我媽媽在爸爸心中的地位!”北冥飛遠踉蹌地站起身來,眸子的陰沉一閃而過,“爸爸最疼的始終是我!北冥墨,你永遠只有嫉妒的份!就連你兒子的媽,也是我們亦楓玩過的女人……”
砰!
北冥飛遠還未說完,一個拳頭又砸向了他!
“你閉嘴!”北冥墨氣得渾身散發著凜冽的寒意,“歡兒就算喜歡過北冥亦楓,也絕對是潔身自好的女孩兒!她沒你想的齷齪!”
“喲!”北冥飛遠冷笑一聲,“怎么又歡兒了?你不是要娶你那個丑八怪菲兒嗎?北冥墨,別說得自己那么高尚,你還不是一腳踏兩船!”
北冥墨握緊拳頭,眼看又要揍過去!
江慧心一把拉住了他,“別打了,墨……你.爸爸看著呢……”
“……”北冥墨一怔,回過眸,看見父親躺在床.上,神情焦急。
北冥晏放下酒杯,這才皺著眉頭走過來,看了北冥飛遠一眼:“大哥你也真是的,誰都知道老頭最愛你.媽,你有必要將這件事掛嘴上二十幾年么?你不膩我都聽膩了!有本事將你.媽從棺材里挖出來,跟你.媽哭訴去啊!”
“你……”北冥飛遠氣得臉色鐵青。
北冥晏聳聳肩,然后又對北冥墨說道,“北冥二,整天收拾一條沒牙的狗,你不累么?老頭就是高血壓犯了,剛好又遇上點刺激的事,一激就中了風,沒嗝屁都算命大了!”
“晏晏!怎么這么說自己父親!”江慧心瞪了北冥晏一眼。
北冥墨擰著眉,“什么刺激的事?”
北冥晏看了北冥飛遠一眼,“我只知道,昨天傍晚,看見大哥從老頭房里出來,夜里老頭就中風倒地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北冥飛遠叫道,“想要賴我嗎?我出來的那會,爸爸還好好的呢!”
“好好的?”北冥晏嗤笑一聲,“是誰在房里吵著要老頭幫你把北冥氏的股份要回來?是誰吵著要獨吞北冥家的祖屋?又是誰吵著要兩千萬替你還賭債?!”
北冥晏話音一落,北冥飛遠頓時臉色黑青,蘭念躲在北冥飛遠身后,不敢吭聲。
北冥墨的眸底,瞬間掀起狂瀾,一字一頓,“北冥飛遠!你有種就來跟我吵!四十幾歲的人了特么還是個窩囊廢,你不覺得羞恥?!”
“我窩囊廢,我羞恥?這不都是給你北冥墨逼的!”北冥飛遠憤怒地回吼道,“在北冥家,我明明是長子,又大你這么多,我做父親的時候,你還是個屁都不知道的毛孩子!北冥氏本來就應該由我來繼承,可憑什么當年你從西班牙一回來,就直接掌管北冥氏?坐上總裁的位置?逼得我遠走他鄉,逼得我兒子連自己姓北冥都不敢認!北冥墨,這都是你逼的!”
“哧!”北冥墨冷笑一聲,那凌厲的眸光瞪著北冥飛遠直冒冷汗。
沒有因,哪有果?
北冥家兄弟年少的往事,于誰來說都是心口上的一道疤。
只不過,北冥老大整天將疤袒露出來,好像誰都欠了他似的。
北冥二的疤痕最深最痛,卻捂得嚴嚴實實,誰都看不見,哪怕潰爛發炎,漫過他體內,他也不吭一聲。
北冥三年幼,疤痕最輕,輕到幾乎可以看不見。
“大哥,你這話對北冥二不公平?!北壁り探忧?,“當年明明是你往死里欺負北冥二,你有今天,也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更何況,除了北冥二,這里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掌管北冥氏!”
“晏晏,別說了?!苯坌拇驍啾壁り痰脑捳Z,眉心有些冷,“你還嫌你大哥和你二哥鬧得不夠么?現在不管誰對誰錯,都已經過去了!關鍵是你們兄弟齊心,好好孝順你們的父親才對!”
三兄弟沉眉。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