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周一，附中高三年級的同學開始月考。
    和周考不同，這次月考的范圍很廣，各科老師出的卷子，都差不多是歷屆高考的難度。
    這次慈音班級上的同學，算是都有了準備，沒有上次周考時反應那么大。
    不過幾場考試下來，大家差不多也都精疲力盡了。
    下午上完第一節大課，蔣思琪跟打了場仗似的，直接往慈音身上一靠。
    “人家的青春，陽光，少年，冰可樂。我的青春，卷子，錯題，挨老師罵。天吶，音音，我為什么這么慘呀！”
    慈音略略笑了笑，眼底也有些疲憊。
    她昨天晚上熬夜復習，后半夜才睡。
    今早連著考試加上課，鐵打的身子也有點禁不住了。
    不過她沒多抱怨，聽了蔣思琪的話，還笑著安慰她。
    “今天陰天，陽光不行，少年的話，好像也不太實際。不過冰可樂應該可以。”
    她說完，沖著蔣思琪笑瞇瞇的說：“我陪你去超市呀？”
    蔣思琪眼里來了光，趕緊起身。
    “走走走，去買冰可樂！”
    兩個姑娘結伴出了教室，下到二樓時，慈音忽然發現自己的校園卡忘記帶了。
    附中管理很嚴，在校內超市消費一般情況下都是刷校園卡。
    沒辦法，慈音只能叫蔣思琪等等，她回去取。
    重新走進教室時，意外的，看見劉美姿在自己的座位旁邊。
    不止如此，慈音桌子上還多了一袋幾乎天天都會出現的零食和奶茶。
    劉美姿顯然沒料到慈音會回來這么快，她明明是看見慈音出去了，也聽見了她同桌說要去超市的！
    慈音皺著眉頭走近，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零食，她安靜看向劉美姿。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劉美姿臉上少見的出現了不自然的神色，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依舊不可一世的態度。
    “解釋什么啊？有人拜托我，讓我給你送些東西，我只是幫忙而已。”
    “幫忙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問過很多次，這些東西是誰放的，可是你都沒有承認過。”
    劉美姿眼神有些閃躲，“你也沒直接問過我啊，我……我承認什么？”
    她說完轉身就想走，像是不想再和慈音糾纏。
    可是慈音卻沒想就這么放走她，又喊了她一聲。
    劉美姿回過頭，沒敢直面瞧慈音。
    “又怎么了？”
    慈音小臉難得嚴肅，她指了指桌上的東西。
    “拿走。”
    劉美姿愣了愣，“什么拿走，別人給你的東西，你要是不想要，自己去還啊……我只是跑個腿。”
    “收東西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次次替我收下，又次次偷偷摸摸送來，很難讓我覺得你不是別有用心。所以，請你拿走！”
    慈音語氣有低，一張白皙干凈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這和她平日里溫軟隨和的樣子相差太大，周圍的同學都能看出來她有些生氣了。
    而劉美姿一向高傲慣了，平時只有她甩臉子給別人看，哪里被人這么當眾說過。
    “行，你愛要不要！”
    劉美姿帶著氣，直接將那袋子零食扔進了垃圾桶。從慈音身邊轉身時，又翻了個白眼。
    回去時，劉美姿把氣都撒到了后桌身上。
    “王琪，你那條腿能不能別抖了！很煩知不知道！”
    王琪是個男生，平時還挺愛玩鬧的，也敢說話。
    “你跟誰在那搞公主病那出呢？我抖我的腿關你什么事？”
    王琪的同桌是個和事佬，見狀趕緊拽了他一把。
    “行了，少說兩句。”
    “少說什么啊？天天脾氣這么大，我早夠了。”
    王琪翻了個白眼，嘟囔：“誰不知道啊？她就是覺得慈音現在人氣比她高，追求者比她多，開始嫉妒，找茬刷存在感。”
    劉美姿原本就在氣頭上，再一聽這種話，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可是下一秒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說：“你覺得我稀罕那種低質量的追求者？”
    就見她別有深意的笑了笑，聲音抬高：“周妄邀請我晚上和他們一塊去那家會員制的會所玩，那里面隨隨便便開瓶酒，都能抵得過一車零食，我嫉妒她？搞笑。”
    她故意說的大聲，慈音在這邊也聽的很清楚。只不過她這會兒正翻著書包找校園卡，眼眸低垂，看不出什么異樣神色。
    班上的同學都很驚訝，有人小聲問她：“真的假的？你認識周妄？”
    劉美姿表情看著很驕傲，下巴微微揚著，撩了撩自己的長發。
    “周妄晚上會來接我，真的假的你們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旁邊有幾個同學聽到這里，已經忍不住小聲議論了。
    劉美姿想要的效果達到了，終于露出了些笑容。
    接著，她看向慈音那邊，笑著不屑的“哼”了一聲。
    -
    今天天氣有些陰，晚上天黑的也比往常快。
    放學的時候，劉美姿大搖大擺的走在班級最前面。
    聽見有人說門口停了一輛跑車，駕駛座上坐著的像是周妄時，她旁邊的人便問，是不是來接她的。
    劉美姿聞言，眼底明顯多了分愉悅，臉上全是高傲。
    “那不然呢？”
    慈音一直安靜的走在后面，蔣思琪今天家里有事，提前走了，沒有陪她。
    校外此刻已經圍了不少人，那輛黑色的跑車，在一眾同學的包圍下，張揚的停在路邊。
    慈音看過去，一眼便認出了是周妄那晚開過的那一輛。
    這時，跑車前方的車窗忽然緩緩落下，周妄的身影一寸一寸露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他正在偏頭點煙，火苗竄起，藍紅色的火光直接將煙頭變成猩紅光點。鼻梁被火苗照的更顯高挺，整張側臉的線條極其清晰。
    他臉上此刻沒有多余神色，可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獨有的那股子痞勁兒和冷酷氣息，更加明顯。
    劉美姿很開心，趕緊從包里拿出小鏡子整理一下劉海。
    她旁邊的閨蜜小聲和她嘀咕：“我聽說這輛車是周妄新提的，新車估計沒女生坐過，你肯定是第一個。”
    這話讓劉美姿聽的很舒服，她整理好頭發之后，將鏡子一合，一路高調的走到跑車旁。
    “周少。”劉美姿捏著嗓子喊了周妄一聲。
    周妄隨意抬眼瞭了一下，沒出聲。
    這時后面的李浩晨將車窗落下，笑著喊她：“來后面坐吧，妹子。”
    ……
    慈音停在人群外，不自覺的又往跑車那邊多看了兩眼。
    那晚之后，周妄沒再找過她。
    起初她偶爾會想起那晚他問自己問題時的神色和語氣，有時候也會糾結，是不是自己的一些態度傷害到了他。
    可是現在看……
    他似乎沒受影響？
    慈音默默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轉身準備回家。
    今天外面的天氣真的很陰沉，半黑的天色像是一張巨大的幕布，沉沉的壓在頭頂。
    慈音垂眸走路，表情很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時，她身旁忽然多出來一個男生。
    “嗨，慈音！”
    這一聲讓慈音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回過頭。
    這邊，劉美姿如愿上了周妄的跑車。
    雖然只能坐到后排，但是她依然開心。
    她沉不住氣的和周妄搭話，“周妄，你好呀，我們又見面啦！”
    周妄在前頭坐著，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想搭理，一直偏頭看著窗外，沒出聲。
    劉美姿有點不舒服，旁邊的李浩晨見著，笑著喊了周妄一聲：“妄哥，你看什么呢這么入迷，妹子和你打招呼都不理。”
    前面的曹遠聞聲，趕緊和李浩晨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窗外。
    那邊，慈音正和一個男生并肩走在一起，那個男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還帶著眼鏡，長得也不賴。
    天太黑了，他們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可是從舉止上不難看出，兩個人應該關系不一般。
    周妄最近有多不對勁，李浩晨和曹遠比誰都清楚。
    一開始他們以為是因為周家的緣故，可是慢慢的，他們察覺出來一些端倪，并且也知道是和那位附中的好學生有關。
    現在這個情況，這不純純拱火嗎？
    “那個……妄哥，我們走吧？”
    周妄表情靜的可怕。
    他慢條斯理的抽著煙，眼神一直淡淡看向那邊，好半晌都沒出聲。
    劉美姿察覺到不對勁，也跟著周妄的視線，一塊朝外頭看了看。
    在看見慈音的身影時，她慪的差點把牙齦咬碎。
    其實今天她撒了謊，她能和他們一塊玩，并不是周妄的邀請，而是她死皮賴臉的一直求著李浩晨，求了快大半個月，才得來的機會。
    可是她不在意，反正對外她怎么說也不會傳到周妄耳朵里，而且她也覺得自己早晚會成為周妄的女朋友，早點享受他能帶給自己的優越感，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偏偏，在自己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候，慈音又出來了。
    這讓她怎么能忍！
    劉美姿咬咬牙，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轉瞬笑了笑。
    “那個是慈音吧，她最近在我們學校人氣特別高呢，好多男孩子都想追求她。”
    周妄聽見了她的話，也沒回應，還是沒什么表情的繼續抽煙。
    劉美姿等了一會，見周妄還是不搭理自己，繼續添油加醋的開口。
    “我聽說最近有一個追求者很執著，連著送了慈音二十多天的零食了，想來現在站在她旁邊的男生，應該就是那個人吧。”
    她這話說完，李浩晨和曹遠都嚇的不行，連忙都向周妄那邊看過去。
    果然，下一秒，周妄的表情有了變化。
    只見他慢條斯理的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順著后視鏡，和劉美姿對視上。
    “是嗎？”他笑著問。
    “嗯，應該沒錯。”劉美姿按耐著心頭的激動，盡量甜美的一笑，“其實我還挺羨慕慈音的，如果有人這么對我，我肯定早就淪陷了。”
    周妄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本身就長了一張略帶邪氣的臉，平時對誰笑起來，幾乎都能將對方的魂勾走。
    “哦。”
    片刻，周妄將目光挪開，再次出聲。
    “滾下去。”
    劉美姿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我說。”周妄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語氣也沉的可怕，“滾下去！”
    -
    慈音這邊，回家的路已經走了大半。
    剛剛喊住她的男生，此刻還跟在她身旁，一副熱絡的樣子和她聊天。
    “你是不是不相信那些零食都是我送的啊？我這里有每天的付款記錄，每天買了什么吃的我都還記得呢。”
    男生看上去挺自我感動的，說完又補充：“你不要覺得我沒誠意，不親自送過來。我最近一直在外地參加競賽，今天回來就第一時間來找你了。怎么樣？是不是很驚喜？”
    男生一直在慈音旁邊絮絮叨叨，她性子再好也聽的有些煩。
    而且這里是媽媽上下班的必經之地，現在正是媽媽下班的時間。再這么下去，真要是和媽媽遇見，慈音很難解釋。
    想到這些，慈音終于忍不住了，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我最后再說一遍，你送我的東西，我一次都沒有收過。而且這么久以來，那些東西只給我造成了困擾，并沒有任何驚喜。希望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想自己走。”
    慈音的話說的很直接，男生瞬間就感覺自己被下了面子，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他媽裝什么裝啊？我在你們班有熟人，你的事我都知道。那些零食收沒收你心里清楚，東西拿了，現在在這給我裝清高呢？”
    慈音覺得這個人太莫名其妙了，甚至不可理喻。
    她不想再和他過多糾纏，轉身欲走。
    但是男生顯然不想輕易放過她，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什么意思？玩我？”
    慈音嚇的拼命掙扎，一直低喊：“你放開我！”
    男生沒有任何松手的意思，甚至拽的更緊。
    “我告訴你，你收了我的東西，就是默認了答應我的追求。少在那里搞假清高的樣子，我不吃！”
    男生聲音惡狠狠的，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溫和。一雙鏡片下，帶著和外表違和的惡劣與兇氣。
    慈音這回真的被嚇到了，這個男生看起來太難纏了，而且完全不講道理。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如果自己不順從他，不按照他的想法來，那么，他隨時隨地都可能對自己動手。
    并且比現在還要狠，還要惡劣。
    哪怕是當初周妄接近自己時，她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慈音想到這里，手臂甩的更厲害了，頭頂的馬尾也在掙扎中慢慢散開，一張白凈的臉上，此刻也全是慌張和狼狽。
    男生見慈音一直不肯安靜，有點不耐煩了。
    “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啊，你知道我舅舅是誰嗎？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啊！”
    就見一道身影閃過，男生的話還沒說完，胳膊就被人狠狠掰住。
    他疼的直叫，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人拎著脖領，狠狠摔到了旁邊的樹干上。
    慈音握著手臂，驚慌失措的朝那邊看過去。
    被路燈照著的樹影下，周妄正站在那。
    他表情空前的可怕，修長手掌此刻正抵著剛剛那男生的脖領，眼神靜的滲人。
    “你舅舅是誰？”
    周妄說著，手下力道加重，臉上卻云淡風輕的，甚至還勾唇笑了笑——
    “來，也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