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妄這輛跑車，是前不久才剛提回來的。
    某品牌的限量款，整個南城甚至全國，都沒有幾輛，屬于有價無市。
    車廂內(nèi)飾干凈舒適，內(nèi)部空氣有冷調(diào)的香味，按理說坐在里面會非常舒服。
    可是慈音卻神經(jīng)緊繃，怎么都放松不了。
    剛剛周妄提出讓她上車的要求后，慈音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
    這個要求太荒唐了，先不論他們熟不熟悉，單說這個時間，慈音就覺得不行。
    可是周妄完全不講道理，聽她說不行之后，一張臉更臭了。
    “我有事要問你，如果你不想跟我走，那我就跟你走。”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明顯的是在嚇唬慈音，“我不介意去你家。”
    可以說，他這番威脅特別管用，慈音站在路邊為難猶豫了好一會，最后還是上了車。
    夜色正濃，車子一路行駛過好幾個路口，晚風(fēng)帶著涼意一直順著車窗往里面鉆。
    慈音只穿了睡衣，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些冷。
    她悄悄捂住露出來的半截手臂，實在忍不住了，轉(zhuǎn)頭朝周妄那邊看過去。
    周妄這會兒一手扶著方向盤，駕駛的姿態(tài)嫻熟。
    窗外婆娑的樹影一道一道順著在他臉頰上劃過，他側(cè)臉有一半陷入暗色里，目視前方時，臉上依舊帶著涼意。
    慈音原本想問問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里。
    可是看見他這個樣子，她想說什么也都只能暫時咽下去。
    這個時間，馬路上的車不多。
    周妄開的算是均速，不快也不慢。
    這時，他們后面忽然由遠(yuǎn)及近的響起了一陣發(fā)動機轟鳴聲，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油門踩的特別狠的樣子。
    一輛艷紅色跑車快速從周妄的車子旁開過，車子是敞篷的，上面坐著三個打扮的有些朋克夸張的男生。
    在超車時，他們貼著周妄這邊的人，像是挑釁似的，嘲諷的笑著朝周妄比了個中指。
    慈音看不懂那幫人什么意思，但是她清楚的看見，周妄的臉上多了些寒意。
    “找死。”
    他說完這句，眼神冰冷的換擋踩下油門。
    慈音一瞬間就感覺車子猛烈加速，她嚇的不自覺抓緊安全帶。
    晚風(fēng)因為車子提速的原因，再刮進來時又硬又冷。
    慈音的領(lǐng)口被封吹的緊緊貼著她頸下皮膚，沒一會兒，她臉色也開始泛白。
    太快了，這個車速再繼續(xù)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前方有一處施工窄路，平時只能一輛車單行。
    慈音朝那頭看了看，紅色跑車上的那幫人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還很興奮的一直挑釁的叫著喊著。
    眼看著兩輛車就要一起開到那里了，慈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也實在是忍不住了，她面色蒼白的喊了一句——
    “周妄……”
    慈音這一聲喊的很輕，聲音里帶著害怕的顫抖。
    周妄感覺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他瞬間清醒，側(cè)過頭。
    慈音這會兒依舊緊緊的抓著安全帶，迎面吹來的冷硬涼風(fēng)，將她的頭發(fā)全都吹到了兩側(cè)。
    見他看過來，慈音也不自覺的朝他那邊瞧過去。
    她眸子濕黑，眼底帶著驚嚇后的破碎感，星點的光亮在她的眸子里，她就那么看著他。
    周妄在心里低低的暗罵了一聲“操”。
    接著，狠踩油門的腳抬起，車子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之前那幫人，挑釁的吹了幾聲口哨，先開了過去。他們把周妄這輛車甩到后面時，駕駛座上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
    不過周妄這次沒再被惹的惱怒，他沒有搭理他們，而是又看向慈音。
    他表情還是有點冷，可是相比剛剛，態(tài)度要好了一些。
    “有沒有事？”
    慈音驚魂未定，臉色蒼白的沒了血色。聽見周妄的話，她勉強搖搖頭。
    后來周妄就近找了一家燒烤攤就停了車。
    這條街全是小吃，每到晚上更加熱鬧。周妄開著這種高調(diào)的車過來，無疑又變成了焦點。
    慈音下車時，腿都是軟的。周妄想扶她一把，但是被她拒絕了。
    “沒關(guān)系，我可以自己走。”
    周妄臉色淡了些，隨口扔了句“隨便”就朝那邊走。
    后來兩個人在燒烤攤找了個位置坐下，老板拿來菜單時，他先亂七八糟的點了一堆。
    接著，他把菜單往慈音那邊一遞。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慈音剛被嚇成那樣，怎么可能吃得下東西。
    她輕輕搖頭，小聲拒絕：“不用了，我不吃。”
    周妄冷笑，說：“瞧不起這種東西？”
    慈音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剛想回應(yīng)，周妄卻像是沒了耐心。
    他直接把菜單扔回給老板，冷著臉說：“就這樣。”
    等菜的過程里，他們誰都沒再說話。
    周妄一直臭著一張臉，低頭點了根煙坐在那抽。
    慈音則是情緒還沒完全穩(wěn)定，沒什么心思說話。
    這會兒四周很熱鬧，周圍都是吃夜宵的人。
    點綴著星光的沉沉夜色下，霓虹燈四處亮著，照的這片區(qū)域亮如白晝。
    各種食物的香氣和說話聲音交織彌漫，滿滿的全是人間煙火氣。
    燒烤上的很快，先拿來的是幾串牛肉串。
    因為是剛烤完的，肉串上還滋滋的冒著油，貼近時就能聞到肉香和燒烤料混合起來的香氣。
    周妄拎起兩串，遞給慈音。
    意思很明顯，讓她接過去吃。
    慈音有些為難，但最后還是拒絕了。
    “真的不用了，我晚上吃過東西了。”
    她說完，不想再耽擱時間。周妄的手機一直被她拿在手里，現(xiàn)在正是還回去的時候。
    慈音把手中的手機往周妄那頭一遞，輕聲說：“手機給你。”
    說完她又想到了那個電話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了，就又補充一句：“家里沒有適配都充電器，應(yīng)該因為缺電自動關(guān)機了，回頭你自己充一下吧。”
    周妄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心里頭又涌出之前那股熟悉的煩躁情緒。
    他把手里的燒烤往盤子里一扔，身子朝椅背上一靠。
    “為什么不用？”
    周妄靜著臉看她，沒什么情緒。
    “用不上……”
    慈音下意識抬眼看過去，但和周妄對視上時，她又略微不自在的把目光移開。
    “而且，平白無故收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會有負(fù)擔(dān)。”
    周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看張揚的臉上，忽然浮出一抹冷笑。
    “如果這手機是別人給的呢？你也這么說？”
    慈音愣了愣，心里面真的有片刻思考了周妄問的問題。
    如果是別人的話，她肯定也是要還回去的。
    只不過……應(yīng)該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那個手機像燙手山芋吧。
    她的沉默在周妄眼里，就是默認(rèn)。
    他心里面的煩躁更勝，又拿起煙偏頭點了一根。
    片刻，他“啪”的一下把火機扔到了桌上。
    沉默的吸了兩口之后，他低垂著眸子，彈了彈煙灰，問她：“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這種人也是不能接近的「敗類」「垃圾」？”
    慈音這回徹底愣住，她不知道周妄為什么突然會問她這種問題。
    其實她現(xiàn)在也很難形容，周妄對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了。
    只能說他這種人，她以前從未遇到過。
    起初他無緣無故的招惹她，幾次三番出現(xiàn)在她面前之后，她感覺這個活在別人口中的大佬，似乎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但是之前在停車場目睹了他打人，看著他能毫無波動的，甚至還笑著把人修理成那樣，慈音一開始對他的恐懼就又全部卷土重來。
    甚至今天，剛剛在來的路上飆車的事。
    這更讓慈音覺得，這個人很危險，最好遠(yuǎn)離。
    “我……”
    腦海里的想法，慈音沒辦法說出來，她只能猶豫著支吾。
    周妄看著她的反應(yīng)，低眉嘲諷著冷笑。
    他沒再看她，喊了聲讓老板過來。
    “結(jié)賬。”
    燒烤攤老板有些意外，問：“剩下不少東西都還沒上，是要打包嗎？”
    “不要了，把錢算了就行。”
    這讓老板更摸不著頭腦了，這點了東西不吃也不拿走，他還是頭一次見。
    后來周妄起身走了，慈音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他轉(zhuǎn)身看過去，沒什么耐性的出聲。
    “不走？”
    慈音連忙也跟著站起身。
    回去的路上，車子里的氣氛更加奇怪了，甚至比來的時候還要安靜。
    慈音一開始上車時還有些擔(dān)心，畢竟周妄的臉色比之前還要差，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隨時發(fā)瘋，又像來時飆車那樣，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好在這一路都算平穩(wěn)，車子直接開到了慈音家的小區(qū)。
    停下后，周妄也沒回頭，他單手扶著方向盤，沒什么表情的看著前方。
    “下車。”
    慈音解開安全帶，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句話。
    但最后她還是選擇沉默的，一句話也沒說。
    她下去后，周妄直接踩了腳油門。
    慈音站在路邊，睡裙的裙擺被晚風(fēng)輕拂著微微飄動。
    她有點茫然的看著周妄的車遠(yuǎn)去，心里面不自覺的想，他這是生氣了？
    因為他在問自己那種問題時，她猶豫了？
    慈音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周妄真的生氣了好像也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她已經(jīng)把手機還回去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牽扯。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找她了。
    他們，也不會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