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上，慈音媽媽回了家。
    她買了幾斤河蟹回來，說要跟慈音好好過個節。
    今天是國慶第一天，物價稍漲。
    慈音媽媽一邊抱怨這幾斤螃蟹花了她一百多，一邊給慈音剝殼剃黃。
    吃完飯，慈音原本想幫媽媽刷刷碗，但是卻被拒絕。
    “你趕緊回屋里學習吧，這些都用不上你。乖寶貝，聽話。”
    慈音有點無奈，剛想說這些浪費不了多久時間。
    就在這時，屋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音樂陌生又急促。
    慈音動作一僵，連忙看向媽媽那邊。
    好在她沒怎么在意，只隨便說了一句：“快去接電話吧，媽媽這里什么都用不上你。”
    慈音匆匆回了房間，帶上房門后，她第一時間找出周妄的手機。
    屏幕還在閃，上面沒有備注，只是一串號碼。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媽媽在外頭可能聽見鈴聲一直響，喊了一嘴：“寶貝，怎么不接電話呀？誰打來的？”
    說完，好像還往她的房間這邊來了。
    慈音有些慌了，匆忙間她直接把電話掛斷，又按了關機，然后往抽屜里一扔。
    媽媽進來的時候，她恰巧把抽屜關好。
    看見她還站在書桌前，媽媽有點狐疑。
    “怎么了？”
    慈音有些心虛的拿身子擋住抽屜的位置。
    “沒事。”
    “那怎么傻站在那呀？”
    “剛吃了飯，久坐會發胖的。”
    慈音媽媽將信將疑，又道：“你都多瘦了，可不行學別的小姑娘那套，還要減肥啊。咱們現在是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主。”
    慈音趕緊點點頭。
    媽媽走后，慈音重新坐回書桌前，暖黃的臺燈照在桌面上，練習冊展開放在那，她卻有些靜不下心。
    目光不自覺的垂下，瞥向抽屜那邊，心里暗暗發愁。
    -
    近凌晨的時候，周妄他們幾個還窩在臺球廳里面消磨時間。
    李浩晨和曹遠在球案前打著臺球，角落里的空調開的偏低，特別涼快。
    李浩晨剛結束一桿，等著曹遠的功夫，他又朝周妄那邊望了一眼。
    “妄哥，別窩那干待著了，過來打兩桿啊！”
    周妄這會兒咬著煙，面前一片薄霧。身子大咧咧的陷進沙發里，疊著腿，一邊腳踝壓著另一邊的膝蓋。
    他長得太過扎眼，身上又帶著年輕女孩最愛的痞氣和邪勁兒，即便第一次過來這家臺球廳，也吸引了里面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聽見李浩晨的話，他懶懶的耷拉著眼皮，沒抬頭。
    “懶得動彈。”
    說著，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又切到了通訊界面。
    這個手機是下午新買的，手機卡也是跟著新辦理的，他還特意挑了和自己那個手機相近的號碼。
    通訊界面上只有一個通話記錄，是他原本的手機號。
    一串數字，后面帶著括號，括號里頭寫著18。
    【13xxxxxxxxx（18）】
    看不出什么情緒來，他淡著一張臉，又撥通了一次相同的號碼。
    曹遠和李浩晨一直關注著他的舉動，兩個人都有些摸不清頭腦。
    下午陪著周妄買手機時，聽見他把原本的手機送人了，就覺得有點扯。現在看他什么也不干，就拿著個手機來來回回的撥號撥號，更是一腦袋問號。
    周妄這邊不知道他的兩個兄弟在想什么，也不在意。
    重新撥通完，不出意外的又聽見聽筒里傳來「用戶已關機」的聲音。
    他輕“嘖”一聲，有點心煩。
    李浩晨他們看不下去了，扔了球桿走到他身邊。
    “妄哥，不然我們別在這窩著了，找地方吃個宵夜吧。”
    周妄懶洋洋的，沒動。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沒有預兆的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上面的號碼，迅速放下腿，坐直身子。
    李浩晨和曹遠都有點意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忽然起身。
    “妄哥！”
    “你們先走，我接個電話。”
    “……”
    倆人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隔了幾秒鐘，李浩晨問：“我剛剛好像看見妄哥笑了，還是很……那個的笑。”
    曹遠一臉深沉，回：“嗯，我也看見了。”
    “所以這電話……到底誰打的啊？”
    這家臺球廳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過去后，是臺球廳的后門。
    因為周妄他們就是從后門進來的，所以他對這條路很熟。
    出去時，電話已經響了很長時間。
    周妄站在昏黃的罩燈燈光下，接起電話。
    那邊的人似乎有點緊張，沒等周妄說話，就先出了聲。
    “喂，您好，請問是周妄的朋友嗎？”
    聽著那頭熟悉的清軟語調，周妄沒控制住，垂著眸子勾了勾唇。
    “你要找我哪個朋友？”
    慈音在這頭愣了愣。
    她這會兒躲在被窩里，因為怕媽媽發現，所以不敢太大聲。
    聽見周妄的聲音，她抿著唇沉默，半晌沒出聲。
    周妄見狀有些急了，他害怕慈音像之前一樣，突然掛斷電話。
    “不許再掛電話！”周妄兇巴巴的，像是嚇唬，“再掛我就去你家找你。”
    慈音趴在被窩里，悶熱缺氧的空間下，她呼吸聲都很明顯。
    聽見周妄的話，她長睫低垂，輕聲否認。
    “沒有，我沒想掛電話。”
    這話讓周妄很意外，同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
    慈音沒搭理他的話，沉吟片刻，和他說：“你可以給我一個地址嗎？我把手機用快遞給你寄回去。”
    周妄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接著像意識到了什么一樣，氣笑了：“所以你打電話回來，是為了還手機？”
    慈音被他問的有點茫然——
    不然呢？
    見慈音沉默，周妄就覺得她是默認了他的話。
    一時之間，臉色變冷。
    “我沒有什么固定地址，要還就當面還。”
    慈音有些遲疑，她并不想再和周妄見面了。她覺得他們多見一次，就是給自己增添了惹麻煩的風險。
    周妄見她不說話，在這頭冷笑著嚇唬，“你這么著急，不然我現在去找你？”
    慈音立刻否決：“不用！”
    想了想，她又說：“那……那就等到開學之后，我再聯系你吧。到時候看你什么時間方便。”
    周妄聲音沒什么起伏。
    “隨便。”
    慈音被悶的有些熱，她覺得沒什么再聊下去的必要了，便說：“那我掛了？”
    那邊安靜了幾秒鐘，接著聽筒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嘟嘟”聲。
    慈音拿下手機，看著已經跳回主屏幕的界面，有些莫名其妙。
    -
    假期結束，崇華附中準時開學。
    慈音的生物鐘沒有因為放假這些天變亂，開學這天，她一如往常的早早出門，提前到達學校。
    在校門口排隊等待檢查學生證和校服的時候，前前后后不少人都認出了她。
    如今換季導致的面部過敏已經都消了，她沒再戴口罩。
    微風拂過時，發絲輕揚，白皙的臉龐在晨曦下，有著純凈的美。
    ——
    “她就是國慶晚會上開場的那個女生啊。”
    “看起來好漂亮啊，之前怎么沒發現我們學校有這個大美女呢。”
    “誰知道了，估計人家一心向學習唄。我可打聽了，她學習特別好，狀元苗子。”
    “媽呀，上帝關了她哪扇窗啊！”
    慈音安靜的站在隊伍中間，對于那些人的竊竊私語，也不知是不在意還是壓根沒聽清，并沒理會。
    后來到達班級時，班上一半同學都到了。
    蔣思琪在看見她之后，很開心的沖她揮手，“音音！你來啦！”
    原本班上的同學都在埋頭學習，聽見這聲，大家都紛紛抬起頭。
    慈音原本沒怎么注意別人，還溫軟的對著蔣思琪笑了笑。
    這時，不知是誰忽然出聲：“慈音，你的口罩徹底不戴啦？”
    慈音有些意外，看過去，發現是從來沒和自己說過話的一位男同學。
    她點點頭，隨意回道：“嗯，過敏好了，不用戴了。”
    她走到座位上，蔣思琪開開心心的拉著她膩乎了一會，之后又悄悄湊到慈音耳邊。
    “班上好多男生都在偷瞄你啊！”
    慈音有點意外，順著她的話抬起頭。果真，不少班級里的男同學都在朝她這邊看。
    看見她抬頭，大家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感覺把目光收了回去。
    這時，蔣思琪又在旁邊出聲：“我說你現在是好多人的女神了吧！你還不信。”
    慈音有點無奈的看她一眼，輕聲回：“好啦，別亂說了。”
    她沒再浪費時間在多余事情上，拿出書本，開始學習。
    -
    晚上放學時，蔣思琪喊慈音一塊回家，但是被她拒絕了。
    “你先走吧，我有點事，還要等一會。”
    “噢，那你也別太晚。最近天黑的好早，現在外頭都暗漆漆的了。”
    慈音笑著點點頭，“放心吧。”
    慈音又寫了會作業，看時間同學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起身收拾東西。
    她其實是故意磨蹭，因為她和周妄約好了，今天把手機還給他。
    趕著放學時間的話，慈音怕被大家瞧見。
    此刻外面天已經差不多都暗下去了，天空像一張暗藍色的幕布，點綴了幾顆不明顯的星星，和亮的朦朧的圓月。
    慈音拿著周妄的手機，給之前那串號碼發了一條消息。
    「我放學了，去哪里找你？」
    那邊一直沒人回。
    正遲疑要不要打電話過去時，旁邊不知道誰跑著說了一句——
    “周妄在學校對面的停車場，和人打起來了！”
    慈音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遲疑片刻，腳下的步子不自覺的跟在那幾個人后面，一起出了校門。
    而這邊的停車場，此刻已經圍了不少人。
    周妄在人群中央，居高臨下的看著痛苦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此刻已經滿臉淤青，嘴角溢了些血，身上更是沒一處干凈的地方，難受的輕哼。
    “你等著，我不會讓我家里再放過你的……你等著……”
    那人有氣無力的說著話，周妄聽著像是絲毫不在意。
    他向李浩晨他們要了根煙，垂眼點著后，他緩緩蹲下身。
    周妄此刻身上全是冷硬和讓人膽寒的狠厲，可偏偏他整個人的狀態又很靜，這讓人更加從心底里懼怕他。
    周圍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他卻好似毫無察覺一般。抽了口煙后，輕飄飄的看向地上如死狗的那個人。
    “我好像和你說過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邊說，邊勾了勾唇，看著像在笑。
    可下一秒，就見他忽然把煙頭按在了那人的手背上，頃刻，痛苦的嚎叫聲響徹四周。
    周妄恍若未聞，繼續含笑看著他，又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你怎么就是不聽呢？”
    遠處，有警笛聲響起。
    不一會兒，就見有民警從警車上走了下來。
    “誰報的警？”
    “這里！警察叔叔，這里！”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民警順著聲音推開人群走了進來。
    周妄見怪不怪，好似一點也不意外不害怕，很平靜的站起身。
    民警大概了解了情況之后，先打電話叫了120。
    安頓好一切之后，他們便準備帶周妄回警局。
    一旁的李浩晨和曹遠這會兒有些急了，連忙上前。
    “警察同志，我們一直在現場，把我們也帶回去吧。”
    還沒等警察出聲，周妄倒先開了口。
    “滾，別在這給我添亂。”
    他說著又朝民警說了一句：“人是我一個搞的，我跟你們走就行了。”
    說完，平靜的轉身。
    圍觀的人很自覺的給他讓出來一條路，他步子閑散的走過去。
    片刻，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聽筒里面響著“嘟”聲，但是卻沒人接。
    與此同時，人群中，一陣手機鈴聲不停響著。
    周妄皺了皺眉，看過去，突然，他腳步忽然一頓。
    只見慈音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了這里。
    她站在那，身后背著書包，手里拿著他的手機。
    仿佛目睹了剛剛所有的事情，她此刻看著他，神色微微發愣。
    周妄心底有什么東西猛的一沉，他下意識向前。
    慈音見狀，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掌心里的手機被捏的更緊。
    周妄看了幾秒，低頭輕嘲的笑了下。
    下一秒，只見他收了表情，靜著一張臉繼續向前。
    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風吹起她的裙角，她看著周妄從她面前走過，沉默著走入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