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重新回到樓上時, 慈音看見媽媽正坐在客廳喝茶。
其實她根本不懂茶道,平時慈音買些好的茶葉拿回來給她喝,她都不喜歡嫌沒用。
可是如今居然破天荒的喝起茶來, 顯然是在做樣子給別人看。
慈音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越過媽媽向里面看了一眼,沒有看見周妄。
“找誰呢?”
慈音媽媽明知故問,語氣也有點陰陽怪氣的,“這下樓還不到十分鐘呢,回來就著急找人。知道是他拎著禮物來拜訪我,不知道還以為我是故意拎著人家來受氣呢。”
媽媽這些年年紀大了,也因為生病在家的緣故, 脾氣越來越古怪。她平時和慈音偶爾也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她已經習慣了,倒沒有多少意外。
只不過慈音在客廳四下掃了一圈, 并沒有看見周妄, 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媽,他人呢?”
慈音媽媽故意端起茶杯, 順著茶杯的杯沿吹了吹, 然后才慢悠悠的說:“廚房里還有幾個沒刷的碗,我這腰疼刷不了, 他待著也沒事,我就讓他去刷刷?!?br/>
慈音臉色變了變, 她眉頭緊皺, 也沒再和媽媽說什么,沉著臉走去廚房。
慈音家的老房子,廚房設計成了獨立式的小單間, 單間的位置離客廳有點遠,慈音走到走廊這邊才隱隱聽見廚房里傳來的流水聲。
她形容不出來此刻的感覺,她只覺得心底像有一股火在不停的往上竄,她壓不住,也不想再壓著。
慈音沉著臉走去廚房,進門后,她第一時間看見了周妄的背影。他甚至連西裝都沒來得及脫,只挽了挽袖口,一節手臂露在外頭。
周妄明顯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動作很笨拙,他手臂上,垂著的兩片衣襟上,都沾了大片的泡沫,壓根沒有了平日里坐在辦公室冷臉總裁的姿態,看上去特別狼狽。
慈音受不了了,她什么也沒想,直接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周妄像是沒聽見腳步聲,見她過來時還有些意外。
“人送走了?”
他還像沒事人一樣,壓根沒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墒谴纫粢稽c也忍不了,她拿起旁邊的擦手巾,又快又急的給他擦了擦手上和身上的泡沫。
周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是,等會兒,我這還沒……”
他話還沒說完,慈音媽媽忽然從外面也走進來。
“這碗槽里的碗還沒刷完呢,你給他擦手干什么!”
慈音手里的動作一頓,她深吸一口氣,直起身朝媽媽那邊看過去。
“沒記錯的話,家里的阿姨這幾天并沒有跟我請假,她在的情況,家里的碗用不著你刷?!?br/>
慈音話沒說那么明白,算是給媽媽留足了面子。可是媽媽并沒有想讓步的意思,依舊很堅持。
“那阿姨現在不是不在嗎?我讓他刷一下怎么了?況且你們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以后在家里這種活你還想自己干?”
媽媽講到這里,又沒什么好臉色的往周妄那邊看了一眼,“你在家的時候,我都舍不得讓你干這種事情,可別處個男朋友,就什么臟活累活都開始做了!”
慈音覺得媽媽簡直不可理喻,她張了張嘴又想回些什么,但是周妄卻在旁邊按住了她。
他明顯不想慈音因為自己和她媽媽吵架,即便慈音媽媽對他沒有好臉色,他依舊還是沖著對方笑了笑。
“阿姨,您說的對,慈音在您身邊千嬌萬寵的長大,沒道理以后跟我受苦。這些事,我以前確實沒怎么接觸過,但是您放心,為了慈音我都可以去學?!?br/>
周妄這番話說的誠懇,一般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慈音媽媽明顯聽不進去,她甚至在聽見周妄的話之后,態度更加惡劣。
“我和我女兒說話,沒有你插話的地方!你少在那里假惺惺!”
慈音這次真的再也忍不了了,她甚至已經開始有些憤怒。
“你沒必要拿小時候對我的那套來對他!他只是我的男朋友,和你并沒有什么關系!你如果想拿長輩的威風,那平時對著我一個人就行了,他沒有義務,聽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也沒有資格!對他指手畫腳!”
慈音言辭激烈,一點余地也沒留。
她說完話,也沒顧媽媽是什么反應,拉著周妄就想走。
媽媽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些年,雖然她和慈音的關系確實一直不太親近了,可是至少慈音什么事情都還是順著她,不曾忤逆。
可如今,慈音居然又為了那個男生,對自己大喊大叫!就像幾年前那樣!
媽媽忍受不了自己的女兒再一次為了同一個男生,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她轉過身,發了瘋似的朝著慈音和周妄離開的背影大喊:“你知不知道!他之前得的那個毛病,即便是手術過后也可能有復發的危險!你如果下半輩子一直跟著他過,那就要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活!這種日子,你確定是自己想要的?!”
這番話媽媽是喊出來的,最后兩句都吼的有些破音。
前方的慈音聽見她的話,腳步微微一頓。
廚房的門對著一扇窗,她和周妄站在那扇窗前面,迎著不算濃烈的日光。
半晌,她張了張嘴,就那么站在原地回了媽媽的話。
“我的余生想怎么過,都是我的自由,您有建議的權利,但不能替我做選擇。還有,他的身體未來會如何也用不著您操心了,他活到100歲,我陪著他。他活到明天,我依然會陪著他。
所以,請您以后別再以「對我好」的理由,去傷害我想共度余生的人。這算是我作為女兒,對您唯一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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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樓上往下走的那兩段樓梯,周妄基本上是被慈音拽著下去的。
小姑娘平時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力氣不大,可是發火的時候,身上的力量卻很驚人。周妄感覺自己的手腕都快被她扯麻了,可是他這會兒一聲也不敢出。
后來出了樓道,慈音腳步慢下了一些。
兩個人差不多要到小區口的時候,她徹底停住,轉身看向周妄。
慈音表情看上去依舊不善,她兇巴巴的瞪著周妄。
“平時對著我的時候,總是我說一句你有十句在等著,今天怎么了?對著她,你就啞巴了?!”
慈音氣的不行,不止臉色不好,語氣更是兇的要命。她后來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不少的話,可是周妄一直沒發一言,只是默默看著她,后來甚至還莫名其妙笑了兩下。
慈音快被他氣死了,又瞪過去一眼,“你笑什么!”
周妄再也忍不住了,眼底笑意更濃。他一把將慈音摟進懷里,掐著她臉頰的軟肉,輕輕的扯了一下。
“沒笑什么,我只是忽然發現,原來兔子發起火來也這么兇啊……”
周妄語氣低低的含著笑,聲音里還隱隱的帶著一絲寵溺。慈音原本堵在心頭的火氣,被他這么一鬧,倒是散開了些許。
她臉貼在他胸膛前,微微翻了個白眼,接著小聲嘟囔:“你才是兔子呢。”
周妄這次沒理她的話,抬起手一下一下撫了撫她的頭發。
“我知道你在氣什么,也明白你在替我委屈替我難受??墒瞧鋵嵞悴恢?,你媽媽今天對我說的做的,跟我預想的那些比起來,都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我設想過她會提出很多很多為難我的要求,甚至還會像以前一樣阻止你和我在一起。和這些相比,刷刷碗,聽她隨便吼幾聲……這些根本都不值得一提。”
慈音聽著他的話,心里不自覺的難受,她趴在他懷里,問他:“那你為什么還要來呢?你可以不來的?!?br/>
“因為我想和你永遠永遠在一起啊,而且前提還要是你不為難不難受的情況下。我怕你夾在我和你媽媽中間難受,也怕你受了委屈聽了難聽的話,都自己抗著不吭聲?!敝芡站o摟著慈音腰間的雙臂,又說,“這樣也挺好的,她罵我,比她背后再罵你強。”
慈音鼻子泛酸,撇了撇嘴,“傻子?!?br/>
周妄笑了下,沒反駁。隔了一會兒,他又說:“不過今天你雖然被氣得夠嗆,但其實我是開心的?!?br/>
“開心什么?”
“開心我的女朋友護著我啊,開心聽到你說的話,開心你后來拉著我,義無反顧的往外面走?!?br/>
他說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
“而且你放心,雖然100歲活起來有點難,但是我怎么也不會只活到明天。以前覺得活著好沒意思,早點死也算解脫??珊髞碛鲆娏四?,我就不這么想了?!?br/>
慈音聽見他的話,不由的在他懷里抬起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那剎那,慈音在周妄眼底看見了深邃而堅定的光。
片刻,只聽他一字一頓的,對著她,再次開口。
“我現在不止想長命百歲,還想,有來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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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音和付澤嚴的關系,開始變得陌生又不自在。
付澤嚴一場毫無保留的袒露,讓慈音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去面對他。
她開始有意識的躲避和他單獨相處,平日里基本上能不去實驗室就不去實驗室,有工作要么在宿舍完成,要么也是在導師在的情況下,快速在實驗室里做完。
付澤嚴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的變化。不過他似乎沒有什么想法,甚至在導師察覺出慈音的問題時,還為她編理由圓謊。
慈音偶爾會覺得對不住他,可是這種情況,她也沒有其他辦法。
時間匆匆的過,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
立冬那天,外面大雪紛飛,慈音在去找周妄的路上,接到了蔣思琪突然打過來的電話。
“音音……”
蔣思琪委屈的抽泣著,哭的極其傷心,“音音,怎么辦啊,我……我懷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