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啊？”</br> 余笙攥緊手上的紙巾勉強笑了一下,那雙眼睛里溢滿了水花。</br> 后來，更俗。</br> 祝宴是余錦的同班同學，兩人是學校公認的金童玉女,兩個人長相、能力皆是匹配的，經常一起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br>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認他倆是情侶,</br> 就連余錦也這么覺得。</br> 余錦22歲生日那天,請了一大堆人在酒吧包間慶祝，同時，那天也是余爸進醫院的日子。</br> 余爸回家路上被人撞進了醫院，余母拉著余笙去醫院正在搶救。</br> 醫院主治醫生正好是余錦的導師，也就是祝宴的父親。</br> 那天，電話打過去，余錦沒接。</br> 余母抓著余笙的手仔仔細細交代：“你姐姐在外面跟朋友慶祝生日,你打電話給她朋友問問她在哪兒。記住，一定要讓她親自過來。”</br> 18歲的陸煙沒資格反駁余母,也沒能力反駁。</br> 她出了醫院給余錦的朋友打了個遍,最終知道余錦人在851江城最大最繁華的酒吧。</br> 那是她之前從未踏足過的地方。</br> 她進去時,一眼望去全是扭動的身軀。</br> 那里頭燈光眼花繚亂、遍地都是浪子,到處都是靡靡之音。</br> 余笙只看一眼就明白，這不是她的世界。</br> 她站在門口看了又看,最后繞過人群走向二樓。</br> 走廊幽長昏暗，時不時路過一個男服務生、陪酒小姐。</br> 偶爾往她身上投一個目光,見她穿著格格不入,眼里或多或少帶著一兩分探究，不過，更多的是漠視、事不關己。</br> 余笙停在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包間,隔著一道門余笙都能聽見里面的吵鬧聲。</br> 她推門進去的那一刻，里面的人醉著酒打趣：“宴哥，你和我們小壽星唱一首歌唄。你倆可是我們院最拿得出手的寶貝，來來來，唱那個王菲陳奕迅的因為愛情。這歌好，合適！”</br> 門口昏暗，沒人注意她。</br> 余笙順著打趣的人看向沙發中間坐著的男人，那人坐像不算好，偏側著身子，一只腿伸直一直彎著，怎么隨意怎么來。</br> 聽到旁人打趣，他懶懶地抬起腦袋，清清涼涼地罵了句：“你他媽這么會唱，你來。”</br> 全場哈哈大笑。</br> 燈光照射下，余笙看清了那張臉。</br> 那人五官端正、有一雙溫柔得讓人會溺進去的桃花眼，看人時，總會讓人誤會他有多深情。</br> 其實，他也只是長了雙多情的眼睛。</br> “祝宴，要不我們就唱一首助個興？”旁邊一道溫柔的女聲試探性地問了出來。</br> 余笙收回思緒，定定地看著在她面前向來高傲、趾高氣昂，這會兒卻滿臉期待、只差貼到祝宴懷里去的余錦。</br> 她在他面前一副小女人的樣，懂得在男人面前服軟、示弱。</br> 別說男人，她有時候想她要是是男的，也會選余錦。</br> “行啊，那唱天仙配如何？”剛還不樂意的祝宴扯了扯嘴角，笑著問。</br> 余錦沒唱成，在他倆拿到的話筒、選好配樂準備唱的那一刻，余笙一句“姐，爸出車鍋了”打斷了余錦的興致。</br> 余笙現在都記得，當時全場噤聲，全都默契地看向門口、打量起門口站著遲遲不出聲的她。</br> 余爸對余錦很寵，余錦作為女兒自然聽到這個消息開始亂起來，著急忙慌地拿起包、外套往外走。</br> 其余人也如鳥獸散。</br> 沒人搭理突然出現的余笙，也沒人在意余錦怎么還有這么一個……妹妹。</br> 最后一個出來的反而是祝宴，他懶懶散散地拿起外套、撿起桌上的手機準備出去，路過余笙時祝宴停了半秒，隨口問了句：“你是余錦妹妹？”</br> “嗯。”</br> “親妹妹？”祝宴顯然不大相信兩姐妹居然能差這么多。</br> 一個跟天仙似的，一個長得不忍直視。</br> 余笙一臉平靜，張嘴回：“同父同母。”</br> 余笙瞧見祝宴眼里滑過短暫的驚訝，而后，祝宴繞過余笙走出包間。</br> 走了兩步，祝宴停下腳步問了句：“你爸在哪家醫院？”</br> “江和。”</br> “走不走？我送你過去。”</br> 余笙搖頭，拒絕：“我還得回家寫作業。”</br> 祝宴一愣，扭過頭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姑娘，有些好笑：“你爸出車禍了你還有功夫寫作業？”</br> 余笙不為所動：“明天要交。”</br> 祝宴又問：“那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br> “不用。”</br> “理由？”</br> “你是余錦的朋友。”</br> 祝宴又笑，“你跟你姐有仇？”</br> “不算。就是討厭。”</br> 余笙講到這攏了攏身上的羽絨服，風太大，吹得她頭暈眼花，連話也說不清楚了。</br> 只是腦子還很清醒，她這故事也不能不講完。</br> 祝宴還在路虎車里照看周馳，余笙看了兩眼便收回視線，語調平和地說了下去：“祝宴確實沒有招惹我。是我主動去招惹他的。”</br> 陸煙覺得“招惹”兩個字太過沉重，從余笙嘴里說出來多多少少帶了幾分悲涼。</br> 后面的故事還沒講，可陸煙卻覺得不如人意。</br> 甚至會讓余笙疼得抽筋扒皮。</br> “我那段時間經常跑江大偶遇祝宴，剛開始他以為我找余錦，后來明白我特意堵他。他有意躲開。避了大半年，那時我已經知道他不喜歡余錦。”</br>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余錦的自作多情，本來到這就該結束了。高考前一個月，我提前拿到了mit的offer，那天晚上我很開心。我卻沒人能分享這個開心的消息。”</br> “后來，我打給了祝宴。說來也巧，那天晚上他跟人打賭輸了喝醉了，我跑去接他。”</br> 余笙說到這語速慢了兩秒，“那天晚上我倆上床了。”</br> “高考后的暑假我誰也沒見，提前去了美國。有時候緣分天注定，我沒想到他會去學校做交換生。”</br> “我倆又遇到了，那一年……算是我過得最快樂的日子。后來回國，我跟著老板進了銀安，他在江和醫院任職。”</br>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兩家都已經一起吃過飯了。雙方父母都默認余錦和祝宴是一對，兩人工作兩年便會結婚。”</br> 余笙說到這轉過腦袋看了看旁邊的陸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笙笑了笑，問：“你說命運神不神奇？一向順風順水的余錦因為一臺手術意外失敗躲起來了。”</br> “他們現在沒放棄找她，祝家也是。”</br> “陸記者，你說，她能跑去哪兒？”</br> 陸煙啞然，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余笙的問題。</br> 正思索措辭，旁邊的余笙突然伸手抓了把陸煙的手腕，觸感冰涼、沒有溫度。</br> 陸煙下意識扭過頭，只見余笙歪著腦袋、一臉笑意地問：“陸記者，能讓我抽根煙嗎？”</br> 半分鐘后，余笙夾著煙嗆得彎腰直咳嗽，動作生疏，顯然沒抽過。</br> “煙這東西，還真是，愛抽的人很愛，不愛抽的很嫌棄。我可能不太合適。”余笙也沒勉強，抽不慣就不抽了。</br> 陸煙點了點頭，語調溫柔了兩分：“那咱就不抽。”</br> 正說著，祝宴已經拎著醫藥箱下了車，正緩緩抬腿往這邊走。</br> 走到一半，祝宴瞧見保時捷邊上的兩個女人時眼底滑過一絲詫異，而后，祝宴恢復正常繼續走了過去。</br> 在這里耽誤太久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br> 陸煙自從祝宴過來便有眼力見地離開了原地，剩下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不動，不知道兩人怎么回事。</br> 剛剛吵得熱火朝天，這會兒為了趕路又重新坐上了車。</br> 陸煙回到車里周馳正坐在后座輸液，手背上扎著針，臉色稍微好了點，只是還有有些駭人。</br> 見到陸煙坐回駕駛座，周馳抬了抬眼皮，主動打招呼：“外面站了那么久，不冷？”</br> “還行。”</br> 陸煙一邊按喇叭提醒徐進繼續走，一邊回復周馳。</br> 車子繼續往前開，速度慢了不少。</br> 車廂里一片安靜，誰也沒說話。</br> 折多山彎彎繞繞的，周馳本來就被折騰得暈頭轉向的，再碰上這段繞來繞去的路程，更睡不著。</br> 時間已過十二點，夜色越發深沉，周邊只剩下風聲。</br> 到底是長途，折騰這么久陸煙精神也不大好。</br> 轉完最后一個彎，陸煙朝后面的周馳問了句：“你跟祝醫生怎么認識的？”</br> 周馳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問：“看上他了？”</br> “……”</br> 見陸煙冷著臉，周馳咳嗽一聲，態度認真了點：“之前有個項目跟他合作過，一來二去就熟了。”</br> 說完，周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提了句：“余笙跟他認識。”</br> 陸煙舔了舔嘴唇，笑著問：“只是認識？”</br> 周馳一聽，眼里掠過短暫的笑意，一臉淡定道：“你要想問直接問，不用拐彎抹角。不過，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br> 聽這意思，應該是知道余笙剛剛跟她聊的什么了。</br> 陸煙不禁皺眉，這男人還真是……</br>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多？”</br> “猜的。”</br> 周馳這話聽著留有分寸，可深究下去，滿是自信。</br> 陸煙不禁搖頭。</br> 做他的對手、客戶挺慘，肯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br> “別這么看我，這事不難猜。”周馳見陸煙沉默不語，低聲說了句，</br> “……”陸煙無力吐槽。</br> 周馳被陸煙無能為力的表情逗笑，笑了兩下，男人正兒八經地解釋兩句：“兩人一路上氣氛就不怎么對勁，今晚大概徹底爆發了。祝宴給我輸液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血管。”</br> “余笙做事穩妥，跟了我這么久，不至于連情緒都收不住，可這一路她失控幾次了？感情這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要我說，這兩人還得往下折騰。”</br> 陸煙挑眉，“你怎么知道人繼續折騰，萬一是……”</br> 陸煙話還沒說完，男人吊兒郎當地說了句：“也是猜的。”</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馳：我就是平平無奇的神算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