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會震驚倒也不奇怪,畢竟在他眼里我是個自閉兒童,身邊只有他和老高算得上是親近。
“朋友。”
席子一縮下巴:“裴修然,你居然還會有朋友?”
“……”
“朋友?”王定安擰著眉,和席子一樣帶著嫌棄的表情看我。
我張著嘴,眼神游移在王定安和席子之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索性裝咳。結果王定安自己站起來,對著席子伸出手,自我介紹道:“王定安。”
席子的手在褲腿上搓了搓,同他一握,“席良。”
王定安又看向我,露了個帶著點狡黠的一字笑,道:“準確來說,我是他的追求者。”
席子和我同時傻了,他指著我,眼都快要落出眼眶,我拼命對他搖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但顯然席子的腦回路已經不是我能拽得回來的了。他接連蹦出來的幾句“臥槽”讓我無法判斷他究竟腦補到了哪一出……
“你聽我解釋……”我拿手蓋著臉。
席子抱著盒飯,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我覺得你很難解釋。”
王定安搶答:“要不然我來解釋?”
“王定安!”我咳了兩聲。被我一吼,王定安就老實了,乖乖巧巧地坐下,仿佛剛才自己什么都沒說。
席子是個能嘮的,見誰都當自家兄弟。王定安現在也是個不怕生的人,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但聊著聊著,我就成了眾矢之的。
“席子哥,你們每天都買飯吃?”王定安問道。
“沒,我來的話,我就在外面吃。”席子道,“他吃醫院里的飯。”
王定安凝著我看了會兒回過去問席子,“那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么瘦了這么大一圈……”
席子嗤笑一聲,“他啊,”他戰術性停頓了下,“雞的胃口都比他大,每天大概全靠吊針來個水飽吧。”
“我就知道。”王定安輕嘆了一聲,那一聲讓我聽出一種莫名的感覺來,就好像我是什么問題少年一樣,而我身上的這些問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頗有點為我操心勞力的味道。
“那明天開始我給你們送飯來。”他說得自然,仿佛已經約定好了一樣。
“不用。”我這個被無端嘲諷的當事人總算找到了插話的點,“你別聽他瞎說。”
“那倒是不用,太麻煩了些。”席子總算說了句人話。
“沒事,我開餐廳的,不麻煩。”王定安對我彎起那雙圓圓的眼睛,“我總能將他養回來一些的。”
“哦對了,你什么時候能出院?”
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想知道,只不過我能不能出院,似乎由不得我自己也由不得醫生,否則我就這點毛病怎么會在醫院一住十多天。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兩天后,我被允許出院了。席子本來說好來接我出院,但臨到頭跟我說有事。
我不在的這十幾天,工作量都壓給了老高,所以老高自然也沒空來。
我看著眼前插兜站在那,無辜沖我聳肩的人,只覺得自己腦子有病才會在前兩天覺得自己說了太過誅心的話,內心還有些歉疚。
陸召哪兒來的心?他沒臉沒皮!
看我掏手機,他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不用問了,是我讓席良不用過來的。我的人,自然我自己來接。\"
“誰是你的人?”我冷冷反問,“陸總是搞不清我倆的關系么?”
他嘴角凝著淺笑,嗓音沉沉,“是有些搞不清,要不然你說給我聽聽?我們兩個,是什么關系——?”他將調子拖得長而慢。
而我斬釘截鐵:“我高攀不上陸總這層關系。”我自己轉移到輪椅上,然而我輪椅忘了落手閘,身子剛前傾準備挪過去,輪椅就往后滑去。
我腰腹無力,撐不住,整個人都折了下去。陸召疾跨了幾個步子過來,將我一撈還順勢鎖進了懷里,用力摁了一下才放開我,將我提到輪椅上坐好。
“下次小心點。”
我黑著臉,悔恨自己為什么每次面對陸召就仿佛沒帶腦子。明明想要將他屏蔽在外,卻總是讓他欺近更多。
“走吧,送你回去,我順路。”
順路?順的哪兒門子路?席子又是什么時候叛變的?他從前不是最討厭陸召,這會兒怎么幫著陸召這么對我?
我更想不明白,為什么陸召這次出現,老高和席子會都莫名向著他去了。
陸召換了車,那個高度對我而言友好了很多,至少我能自己上下車。他手還沒好透,所以帶了個司機。我貼著右側的車門一路假寐,懶得和陸召說任何一句話。
中途感覺陸召靠近過來,也假裝自己無知無覺。
下了車,我將行李放在自己腿上,自行離去。誰知……陸召那有條不紊的腳步聲又跟在了我的身后,我忍無可忍地回頭問他:“陸總打算順路到何時?”
他沖我揚了下眉,依舊是那副雙手插兜的閑散模樣。
他跟著我一路進了電梯,在電梯的鏡面里問我,“修然,你上次說的話,是真心的么?”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真心的。”
他頓了頓,輕聲一笑,眼神卻犀利得仿佛將我看了個透,他說:“你說謊了。”
我睨著他,他往右側傾了點身,在鏡面里看著就如同和我肩手相抵,靠在了一起。
“叮——”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滑著輪椅出了電梯,順手還按了下行的按鈕,想直接把陸召送走。
“就這么著急趕我走?”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我都說了我只是順路。”
“順路順到我家門……”我回頭想要嘲諷陸召,卻發現他不在我身后,而是站在隔壁503的房門前,沖我笑得邪氣又好看,然后慢悠悠地挑起單側眉峰,伸出修長的指,摁在了指紋掃描上……
打開房門時,還對著我聳了下肩,“我說了,我順路。”
………………我那一瞬什么心情我自己也形容不上來,只咬著口腔的內壁,輸入自己家門的密碼,想趕緊避開這個瘟神,但都提示密碼錯誤。
原本踏進門的陸召退了回來,“哦對了,你家密碼換過了。”他掏出手機,給我發了一串數字,“發給你了。”
我愣在那,氣到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陸召的無賴。
“對了,新鄰居,要來我家坐坐嗎?”
我飛速按下密碼,進門,將門關得震天響。那一口被陸召吊起來的火氣還沒喘勻,就被家里的一切給弄懵了。原本燒焦的部分已經被重新裝修過了,基本還原成了之前的模樣,家具也都換了一套。
不用想,都知道是陸召干的。
至于他怎么會知道我家密碼,怎么在我本人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幫我重新裝修,又是怎么在十幾天里成為隔壁503的新租客,我已經沒有興趣探知了。
他是陸召,他什么干不出來,什么辦不到?就連席良都能把我賣給他,這一切對我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真的一層層追究下去,疲累的只會是我自己。我倒了杯水給自己,重新調整好情緒……
叩響了隔壁503的門。
陸召的桃花眼又彎了起來,看得我讓我想揍他。他舔著自己淺淡的唇,懶散地靠在門框上,微微頷首看向我問,“新鄰居是回心轉意了?”說著,還側了一步,讓出了一個身位。
我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裝修費多少?”
他努了努嘴,表情隨意,“不知道。這些事,我一般不親自過問。”
“好,”我收起手機,一轉輪椅,“那等陸總您問清楚了,再告訴我。”然后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家里,飛速將密碼鎖綁定在手機上,然后更換了密碼。
沒過兩分鐘,那個我和陸召兩個人的微信群跳出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