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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及笄之禮

    秋螢本來以為長青不在身邊的日子, 會越發(fā)的難熬。先不說心里的荒涼與難過, 單說四時鮮那頭兒恐怕就惹不起。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何少一帶著竹染也住到了南小巷這邊,一是說天熱的避暑, 二是給南小巷眾人漲漲膽子。只是沒想到,四時鮮那頭兒竟然一點動作也沒有。南小巷的日子, 過得悠閑卻單調(diào)起來,隱隱然地還有那么一絲忐忑。
    初夏的時候, 有何少一的朋友自遠(yuǎn)方來, 那朋友是崖州那邊的,聽說那邊多民族混居,一直不很太平, 山里有土匪橫行, 水邊有水盜作亂,那朋友無奈之下攜了一家老小一路向北前來投奔何少一。何少一在南小巷附近又賃了一家小院, 將他們安頓了下來。
    那朋友姓喬, 行二,秋螢喊他喬二哥,喊他妻子喬二嫂,家里有兩個女娃娃,乃是同胞所出, 長得是一模一樣,特別的乖巧可愛,見面就會脆生生地喊她“秋螢姑姑”, 這個稱呼一瞬間會讓秋螢比較感傷起來,雖然是還沒及笄的年紀(jì),卻不知道為什么,很多時候覺得自己老了,臉上的笑容也少了。
    不過那喬二哥卻帶了一樣好東西來,叫做玉蜀黍(玉米的古稱),也叫包谷,還有一個特別美麗的名字叫做珍珠米。因為它一穗穗的生長,包葉里面是一排排飽滿晶瑩的淡黃色或者乳白色的顆粒,就如同珍珠一般。
    秋螢要了幾十粒的包谷種兒,在菜地邊上種了兩趟兒,秋天的時候,都結(jié)了大穗子,因為也不用它做糧食,所以還鮮嫩的時候,就掰了下來,白水煮著啃了幾穗,煮熟了沒吃完的秋螢將粒子都剝了下來,再吃飯的時候加了點兒松子兒糖水一起燉了燉,竟然覺得特別的好吃。何少一靈機(jī)一動,停云樓便又多了一道別的酒樓絕對吃不到的甜點,那喬二哥的包谷也成了停云樓的特別供應(yīng)食材。
    南小巷的人如今越發(fā)的多了,杜三娘和小鈴鐺,家里還配了幾個仆人;喬二哥一家子;再有就是那曾經(jīng)飽受石老板欺凌的鄭老爹,反正南小巷如今跟四時鮮已然無法和諧共處,也就不再維持什么表面的友好,鄭老爹被雇了來看園子,兒子兒媳也都跟著過來幫忙做事。
    秋天里,正是南小巷最忙的時候,如今園子里的果樹都掛了果子,由宋明誠出面又籌辦了一次游園會,為了控制局面,人邀請的不多,就那么三四家,這次也不聚在一起了,都各自在園中自由活動,餓了隨便摘果子吃,或者到池塘邊上,那里有魚鍋子,也有烤魚、烤雞吃,有酒喝。入園每人繳納五十兩白銀做費(fèi)用,那些達(dá)官貴人根本就不在意,而百花深處則更有賺頭。讓人沒想到的是白水煮包谷,五兩銀子一穗,幸存的十多穗,也被一搶而空。
    游園會結(jié)束,秋螢的生辰快到了。
    這小半年的時間,南小巷這邊沒出什么事兒,張瑞年和徐氏也沒踏進(jìn)這門過。如今眼瞅著秋螢的及笄禮就要到了,宛如的肚子也越發(fā)的大,快要臨盆了,宋明誠就挑了個日子回了趟銅鑼灣老丈人家。
    回來的時候,宋明誠背了個小包袱,里面有徐氏給外孫子做的衣服鞋襪幾套,還有一個首飾盒,里面是給秋螢準(zhǔn)備的及笄禮,一枝特別有意思的尾端雕刻著金葫蘆枝枝蔓蔓的金簪子。
    宋明誠又自懷里掏出了另一枝玉簪子道:“這個是宛知姐和少揚(yáng)姐夫送的及笄禮。”
    秋螢?zāi)眠^來瞅了瞅,特別素凈的一枝白玉簪子,雕的花紋卻特別的與眾不同,是一個手執(zhí)團(tuán)扇的美人圖,旁邊還書了幾個篆字曰:美人如玉。
    宛如笑笑道:“雖然還有兩天才到秋螢的及笄禮,可這賀禮眼看著都齊了,我的也不藏著了。”說完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物事塞給秋螢道,“你這及笄的簪子,我一想啊就是金的玉的都能齊了,所以也沒準(zhǔn)備什么簪子,這個是我特意給你請的笑臉彌勒佛金像,在香山寺里開了光,俗話說的好,男佩玉,女戴佛,二姐送笑臉菩薩給你,希望三兒及笄之后,能夠天天開心時時含笑。”
    秋螢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笑著回頭道:“謝謝二姐,二姐夫。”
    宛如瞅瞅在一旁摸著鼻子的何少一道:“咳咳,這該送禮的人都在這兒了,好像還有人沒拿出賀禮來呢!是還想保持神秘么?”
    秋螢也笑笑,看向何少一伸出手道:“少一哥,你的賀禮呢?”
    何少一笑笑,果然自懷里摸出了一個紅絲絨盒子來。
    宛如道:“就知道你早就備好了的,是什么?這么小的盒子,難道是金鏈子?”
    何少一搖搖頭,徑直將小盒子遞給了秋螢。
    秋螢喜滋滋地打開來看,卻也驚愣了半晌,宛如湊頭過去,嘆道:“哎呀,我的天!這是……”
    秋螢伸出拇指和食指,將那盒子里的兩顆藍(lán)色的珍珠捏了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它們被制作成了一對耳環(huán),宛如仔細(xì)看了看道:“這耳線是什么材料的啊?怎么也透著淡淡的藍(lán)?”
    何少一道:“你拿到陽光下再仔細(xì)去看看。”
    宛如拿著小絲絨盒子,直接到了窗口去看,忽然訝然道:“咦,不是藍(lán)色的,就是金耳線啊!”
    何少一道:“這是珍珠里的一種,天然的彩珠,一般黃色和棕色的居多,粉色和藍(lán)色的則罕見了些。這對藍(lán)色的彩珠乃是一蚌所出,形狀渾圓,色澤一致,實在是惹人稀罕。但更難得的是這還是一種熒光彩珠,到了晚上就會散發(fā)出淡淡的熒光,在光線暗的地方也是如此,剛才宛如不就有剎那間的錯覺,感覺鏈子也是淡藍(lán)色的么?其實是熒光晃照的。”
    秋螢似乎是想起了長青的定親之禮,在那里有點愣神。
    宛如守著彩珠耳墜兒嘖嘖稱奇道:“何大哥這禮重了,完全可以用來做傳家之寶了。”
    秋螢聽到這句,才連忙跟上話道:“是啊,少一哥,這禮太重了,我不能收。”
    何少一便笑,笑了好半晌才道:“給你你就拿著,我又不是用這彩珠來提親的,你怕什么?”
    秋螢到底還是不肯收,只說著要另一樣賀禮,何少一無奈將彩珠收起來,問她道:“那你想要的,又是怎樣個賀禮?”
    秋螢想了想道:“少一哥,這對彩珠耳墜子你收起來,將來真的能作為定親之禮來用,至于是哪家的姑娘能入我少一哥的眼,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想要的賀禮,就是少一哥的喜酒,不知道少一哥今年能不能把這人生大事給辦了。”
    何少一嬉皮笑臉地打哈哈:“沒問題啊,看來這秋螢是要給我做媒人?你說吧,想介紹哪家的好姑娘給我?見上一見倒也無妨。”
    秋螢見他笑嘻嘻的樣子就是根本沒放到心上去,也甚是無奈,只得打住話題。
    轉(zhuǎn)眼秋螢的及笄之禮到了,張瑞年沒過來,徐氏只身來到了銅鑼灣。宛如有些擔(dān)心地問徐氏:“娘,爹怎么不來啊?秋螢心里該多難受?”
    徐氏道:“算了吧,不來就算了。省的父女倆一見面,一個提退親,一個還死倔,到時候把及笄禮都攪合了。”說完問宛如,“你身子怎么樣啊?產(chǎn)婆都找好了沒?”
    宛如點頭,說自己沒事,產(chǎn)婆什么的早就找好了。徐氏又問道:“聽說秋螢人緣兒不錯,這及笄禮的簪子就收到了好幾份,今兒個準(zhǔn)備用誰送的啊?”
    宛如笑道:“金的玉的都不用,今天早起的時候,在柳公門前放著一枝白果木雕成的簪子,整體就如同一根細(xì)長的柳枝兒,尾端雕著細(xì)長的幾枚柳葉兒,還穿了一個小孔,用來系墜子,秋螢決定就用那個了。”
    徐氏道:“柳公給做的?”
    宛如道:“應(yīng)該是吧。只是柳公卻說將賀禮放在了木匣之中,叫秋螢在他吩咐的時候才能打開看,卻沒說門口放著的木簪子。秋螢說柳公可能是想到了出走的長青,不好意思將那木簪子直接給她。”
    徐氏嘆道:“其實,這里頭也沒人家柳公什么事兒。當(dāng)年,柳公常年居于皇宮大內(nèi),后來出宮后就定居了銅鑼灣,那時候你爺爺早走了好幾年了。只聽說過父債子償,可沒聽到過子債父償,原也怪不到人家頭上。不過你爹還能怎樣呢?柳乘云貴為順天府尹,咱家拿什么跟人家抗衡?雖然你大哥中了舉,可家里接二連三出事,這入仕能否順利還不知道呢,何談報仇啊!再說,這冤冤相報何時了?”
    宛如道:“那娘親將這道理與爹爹分說了沒有?”
    徐氏道:“怎么沒有?就是說了,你爹才沒將此事告訴你大哥去。”
    宛如點頭道:“的確不該說,徒增困擾而已。改天我身子利索了,回家再好好跟我爹談?wù)劇!?br/>     徐氏笑道:“那怎么也得一陣子了,得等你出了月子啊!”然后想了想問道,“你是得回婆家待產(chǎn)吧?”
    宛如點點頭道:“是啊。這莊子畢竟不全是宋家的財產(chǎn),得回密云縣城里待產(chǎn)。等秋瑩及笄禮完成了,我就準(zhǔn)備動身了。”
    徐氏算算日子道:“這孩子挺會趕時候,估計正好他爹再入鄉(xiāng)試場左右,他出生。”
    宛如笑笑道:“沒事兒,娘。這生孩子的事兒,他就算守在身邊,也幫不上什么忙啊!我只盼望著他爹高中他出世,雙喜臨門。咱家好長時間,也沒啥熱鬧喜事辦了。”
    徐氏又問道:“正賓找了沒?贊者和有司都是誰?”
    宛如回道:“秋螢面子可大呢。正賓是大姐夫的娘親何夫人,贊者自然是我大姐,昨兒個人家就到啦,有司是我少一哥。”
    徐氏低頭不語。宛如笑道:“娘親可是擔(dān)心這有司沒啥經(jīng)驗,怕整不好?我也擔(dān)心呢,偏偏少一哥非要毛遂自薦,說還沒主持過及笄禮,這次就想試試。”
    徐氏道:“我不是在想這個。宛如,何夫人都到了,咱秋螢父母雙全的,只來我一個人不是這么回事兒。再說了一般開禮都是父親來致辭的。”
    宛如嘆道:“誰說不是呢?可我爹沒來怎么辦?”
    徐氏道:“他來了,百花深處園子里躲著呢!人家說了,不開禮不出來。你說都這么大年紀(jì)人了,跟自己閨女制的什么氣!”
    宛如笑起來道:“哎呀,我爹可真是的!我這就去把他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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