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驕縱》晉江獨家發表</br> 文/子初酒</br> 第一章</br> 三月春暖，花團錦簇一路綿延。</br> 坐上前往謝家的車后，葉諳突然生出幾分后悔來。</br> 一個星期前，她那個仿佛不存在的父親葉遠年突然找到她，說葉家需要進行商業聯姻，想讓她以葉家大小姐的身份嫁給本市名門謝氏的大少爺，謝朔。</br> 葉諳上小學的時候，她媽夏瑾女士就和葉遠年離婚了。那時候葉家還沒有現在這樣的家底，也沒有皇位要繼承，夏瑾以豁出一切的姿態，爭取到了女兒的撫養權。</br> 年僅幾歲的葉諳跟著夏瑾離開葉家。</br> 沒多久，葉遠年再婚，有了新的家庭。</br> 這么些年，葉遠年幾乎沒盡過當父親的責任，父女倆情分薄得可憐，甚至還不如陌生人。所以葉遠年找她談婚事的時候，葉諳的第一反應就是冷笑，差點沒抬手一杯咖啡潑他臉上，讓他有多遠滾多遠。</br> ——然而，她不能。</br> 七年前，夏瑾因為某些緣故無法再照顧葉諳，葉諳被輾轉送回了葉家照料，后來走投無路之際，還曾向葉遠年要過一筆錢，數額巨大。</br> 雖說葉遠年沒有明著以此作為威脅，但拿人手短，她又一向不喜歡虧欠人情，尤其是葉家的人情，于是最后非但沒潑出去咖啡，反而經不住葉遠年的忽悠，腦子一熱，把自己給賣了。</br> 看著車窗外爛漫的春光，葉諳抬手搭了搭額。</br> 她可真是個圣母，不去演苦情劇可惜了。</br> “諳諳……”</br> 正神游著，旁邊響起葉遠年小心翼翼的聲音。</br> 葉諳扭過頭，只見他望著自己，一臉欲言又止十分糾結的表情。</br> 葉諳：“？”</br> 醞釀半天，葉遠年終于開口：“先前爸爸跟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吧？”</br> 因為怕葉諳臨時反悔在謝家鬧脾氣破壞兩家的交情，出發之前葉遠年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長串注意事項，只差沒讓她白紙黑字寫保證書。</br> “你也別覺得委屈，爸爸這都是為你好，不想你以后太辛苦……謝朔他的失明是暫時的，還有治愈的希望，謝家已經請了國際知名專家定期替他會診，說不定哪天又好起來了……”</br> 葉諳實在搞不懂他，既然不信任她，干嗎還要巴巴地來找她，年紀大了犯病么？</br> 她聽得昏昏欲睡，沒耐心地打斷他：“嗯，我知道了——昨天晚上沒睡好，我補個覺，到了你叫我一聲。”</br> 說完，靠著座椅，微微側頭，合上了眼。</br> 葉遠年：“……”</br> 約莫半個小時后，車子穿過綠蔭道，進入風景秀美的富人別墅區，停在謝宅外。</br> 葉諳被葉遠年叫醒，迷迷糊糊睜開眼，調整好表情，跟著他下車。</br> 雙腳落地的剎那，春陽斜照過來，鼻尖掠過淡淡花香。</br> 遠處碧藍的湖中水色蕩漾，倒映著云影天光，她抬頭，被光和影晃了下眼。</br> ——果然不愧是名門望族，處處都散發著凡夫俗子難以企及的貴氣，葉家雖然也算富貴，但比起謝家來，還是差了許多，充其量就是個沒什么根基的暴發戶。</br> 站在宛如油畫般的花園和復式別墅前，葉諳突然又覺得，自己這個決定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br> 不就是聯姻嗎？不就是盲婚啞嫁嗎？她可以！</br> 謝家的管家上前迎接，領著兩人往里。</br> 謝朔的父親謝柏言早在客廳里等著，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白了大半，面上也盡是滄桑之態，想來經歷了不少風吹雨打。</br> 不過，他倒沒有像葉遠年一樣中年發福，依稀還存留著幾分年輕時候的儒雅帥氣。</br> 在葉遠年的暗示下，葉諳極為禮貌地喚了聲：“謝伯伯。”</br> 謝柏言頷首應了，上下打量她一番，露出了和藹的笑容。</br> 年輕女孩一襲白色淑女裙，眉目干凈，笑顏明麗。</br> 原本，他聽說葉諳是葉遠年前妻帶走的女兒，自小沒在葉家長大，還有些不滿意，覺得葉家的誠意不夠，現在看到人，心里的偏見倒是去了不少。</br> 這姑娘明眸皓齒，舉手投足落落大方，配他的兒子確實不差。</br> 入座后，謝柏言同葉遠年寒暄了幾句，轉頭語氣溫和地問葉諳：“諳諳還在念書嗎？”</br> 兩家聯姻，謝家估計早已經把她的生平過往包括談沒談過戀愛都調查清楚了，這么問也就是找個話頭。葉諳保持著標準的淑女坐姿，瞥了一眼旁邊生怕她亂說話的葉遠年，規規矩矩答道：“已經畢業了，現在簽了一家工作室，在當配音演員。”</br> “平時工作辛苦嗎？”</br> “還好。”</br> 一問一答，嚴肅得像是面試。</br> 謝柏言點點頭，又問：“你跟阿朔還沒見過吧？”</br> 葉諳頓了一下，笑說：“之前在網上看過他的采訪，四舍五入應該算見過？”</br> 她說得俏皮，謝柏言不由樂了，原本嚴肅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br> 說笑間，謝家的傭人周姨從樓上下來，走到謝柏言身邊，低聲道：“大少爺說他不下樓了，您看著辦就好。”</br> 謝柏言聞言，蹙了蹙眉，有些頭疼。</br> 聯姻是兩家的事，女方都主動上門了，他這個兒子卻避而不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br> 這話葉遠年也聽見了，關切地問：“小朔最近身體如何了？”</br> 謝柏言笑笑道：“身體倒是已經沒什么大礙，不過醫生叮囑，要他靜養，所以不方便出門……”</br> 再需要靜養，也不至于連樓都不能下，明顯就是在找借口。葉諳本以為，這種時候，葉遠年怎么也得擺擺臉色，表現出一兩分被怠慢的不高興，誰知他非但沒有，反而繼續笑呵呵地表示理解：“身體重要，那就讓他好好休息……”</br> ？？？</br> 這是聯姻嗎？這是單方面跪舔吧？</br> 葉諳笑得有些僵硬，差點沒忍住扔給他一個巨大的白眼。</br> 她現在斷絕父女關系還來得及嗎？</br> 謝朔不肯露面，氣氛再度變得尷尬起來，葉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乖巧地保持沉默。</br> 謝柏言輕咳兩聲，忽然問她：“諳諳，阿朔現在的情況，你都清楚嗎？”</br> 葉遠年趕忙看向葉諳。</br> 葉諳心領神會，一秒演技上線，調整出恰到好處的擔憂語氣：“他是傷了眼睛么？”</br> 謝柏言點點頭。</br> 葉諳微微一笑：“爸爸已經跟我說過了，您別太擔心，現在醫學這么發達，總會好起來的。”</br> 見她眼神清明，沒有表露出不情愿，還反過來寬慰自己，謝柏言稍稍安了心。雖說是聯姻，但他也不希望強人所難，與其結婚以后鬧得家宅不寧，倒不如事先說清楚。</br> 葉諳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道：“謝伯伯，我能上去看看他嗎？”</br> 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去看謝朔，謝柏言意外了一下，笑說：“當然可以，正好，你們兩個說說話，熟悉熟悉。”</br> 他轉過頭，讓周姨領她上樓。</br> 葉諳從沙發上起身，無視掉葉遠年疑慮的眼神，跟著周姨上了樓。</br> 整個二樓空曠而安靜，一件易碎的瓷器都沒有擺，地板光潔，透著冷清。</br> 走到謝朔房門外，周姨敲了敲門：“大少爺。”</br> 里頭半天沒回應。</br> 周姨還想再敲，被葉諳輕聲阻止：“您去忙吧，我來就好。”</br> 周姨猶豫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放心，不過最后還是轉身離開了。</br> 周姨走后，葉諳收了溫柔大方的模樣，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停頓片刻，抬手敲了敲。</br> 她敲得十分有規律，先三下后兩下，仿佛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戲。</br> 許久，里面終于傳來一聲：“進來。”</br> 隔著門，聲音聽不太清，但隱約能辨出其中的不耐煩。</br> 葉諳的神情有一剎的變化。</br> 她握住金屬材質的把手，微翹的睫羽低低垂著，過了好幾秒鐘，才將門擰開——</br> 沉悶的氣味從里頭散出，有種久不見陽光的潮濕感，讓人覺得寒意透骨。</br> 房間里窗簾緊合，也沒有開燈，光線暗沉，像是罩了幕布的籠子。</br> 借著門外投進去的光，葉諳看到了坐在屋內的人影。</br> 男人穿著深色針織衫，坐在沙發上，靜默得仿佛一尊雕像，幾乎要與背后的黑暗融為一體。</br> 他的輪廓英俊，膚色冷白，鼻梁高挺，眉宇間泛著陰郁之氣，一雙眼睛深若幽潭，窺不見底，也沒有半點光亮。</br> 聽到開門的響動，他稍稍側了側臉。</br> 幽深的眸子轉過來，晦暗莫測，堪堪與她對上。</br> 四目相接，葉諳不由自主地晃神了一瞬。</br> 外間春光明媚，但她卻恍惚聽見了雨聲，細細密密，清寒入耳——</br> 像是，很久之前的那一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